“穆昱宇,你他妈敢这节骨眼甩了老娘,我做鬼都不放过你听见没?”倪春燕哭骂起来,扑上去捶他,边捶边骂,“你个挨千刀的,你说,你是不是外头有狐狸精了?啊?是不是瞒着我搞大了别人的肚子?都到结婚这一步了,你敢给我当逃兵?你当一个试试!”
穆昱宇啼笑皆非地看着她,这个女人的焦急和恐慌都是真的,似乎他真说了不结婚,这女人下一刻不惜跟他同归于尽。他任她捶了一会,然后抓住她的手,低喝一声:“闹够了没?!”
倪春燕抬起头,脸上的妆花成一片,模样看着可怜又可爱,她哇的一声哭了,呜咽说:“好哇你,还没结婚呢你就凶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说闹够了没!”穆昱宇面无表情地瞪着她。
他的威慑力在那,倪春燕不敢大声了,可还是抽泣着耸动肩膀,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穆昱宇心疼了,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心疼,可看着这个女人跟塌了全世界一样,就为了自己可能不娶她,他忽然就有种不忍。他抱住这个女人,用从来没有过的柔和声调哄着她说:“我说了不娶你吗?”
倪春燕想了想,摇摇头。
“那你闹什么?”
“你你你迟到,结婚都迟到……”
穆昱宇心想我难道愿意,我一闭眼就到了这个场合,我都不知道我今天要娶你。可他不能这么说,他想也许这辈子指不定就没法这么娶倪春燕,那么在梦里全了她的心思也好。于是他好脾气地说:“我迟到是我不对,可你不分青红皂白这么冲出来闹,难道你有理了?”
倪春燕惭愧了,她低下头老实说:“我,我就是怕……”
“怕什么?怕我不娶你?”
倪春燕点点头。
穆昱宇长长吁出一口气,他用力抱住了这个连装都不懂的女人,忽然有种就这么真娶了她也不错的想法。他低下头,抱着这个女人坐下,环住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然后,他掏出纸巾,拿起化妆台上的卸妆水,蘸了后,一点点替她擦掉脸上乱七八糟的妆容,一张清丽动人的脸渐渐露了出来。
这是更年轻更饱满的倪春燕,处在她生命中也许是最美的年龄,含苞待放,宛若带了露珠的玫瑰。
穆昱宇看得有些恋恋不舍,他想原来岁月荏苒就是这个意思,岁月荏苒就意味着,他注定要错过很多东西,他错过了这个女人最美的阶段,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时光里,有些东西,原来失去了并不是无关紧要。
然后,穆昱宇重新拿起台上的底粉胭脂,拿着毛刷亲自替倪春燕重新化妆。他从没为女人干过这种活,可他见多识广,知道这个东西的根本原则,动起手来并不显得生疏。他仔细替这个女人抹上亮色的胭脂,涂上均匀的睫毛膏,为她的嘴唇点上唇彩,他看着这个女人在自己手下缓慢而精致地绽放出特有的风姿,他由衷有种自豪感,这是我穆昱宇的女人,她这么好看,都是因为我。
“还,还能看吗?”倪春燕扭捏了起来。
“很漂亮。”穆昱宇微笑着说,“也不看看是谁弄的。”
倪春燕转头看大镜子里的自己,有些难以置信,随后高兴得咧开了嘴,说:“老公你真棒。怎么就没有你不会的呀?”
“那是。”穆昱宇偏头笑了,凑过去,伸手将她头上的纱花取下,将她的长发放落,轻声说:“就这样,这样好。”
“哎。”倪春燕兴高采烈,凑过去狠狠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穆昱宇摸摸被亲的地方,眼睛微眯,在他有所明白之前,身体已经先有了反应,他侧过头,自然而然地托起倪春燕的下巴,轻轻吻了过去。
一开始吻只是自然而然,但吻下去,却渐渐品味出这其中的温馨和甘美。他开始不知疲倦,辗转反复地品尝她的唇,激烈地撬开她的牙齿,要往那甜美的源头一探究竟。这是他的女人,没讲利益得失,不懂藏着掖着,没有算计,没有阴谋,她所求所愿,不过是自己而已。
他不知道吻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像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抱着心仪的姑娘亲下去就没个完,他这一辈子从没耽于安逸,从没沉溺于肉体欲望,可就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人类为什么要发明接吻这件事,因为有时只是嘴唇与嘴唇的贴近,就已经意味了许多。
过去的过去,未来的未来,似乎都凝聚在这一刻,他不是穆先生,她也不是倪春燕,他们只是一对即将要结婚的年轻人。他们没那么多的长久之计,他们也不知道未来会有多大的变故和困难,但他们相信俩人在一起比一个人好,俩人在一起,能有更好的日子在等着。
穆昱宇将怀里的女人亲到软成一团才有些意犹未尽地离开她的唇。这一刻倪春燕是真美,明眸善睐,唇若点朱,这种美是由他赋予上去的,除了他,再无其他男人能令这个女人如花绽放,娇艳不可方物。
“就这么想嫁我?”他忽然问了。
倪春燕红了脸,可是眼睛晶亮,看着他,勇敢地点了点头。
“不怕我,”他想了一下,斟词酌句说,“不怕我有天辜负你?”
“要那样我就阉了你!”她瞪圆眼睛,气势汹汹地说,可说完了,她又换上可怜兮兮的表情,小心求证问,“老公,你不会的是吧?你不是那种人。”
穆昱宇笑了,他没有说话,而是郑重其事地,再度吻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连我也觉得穆昱宇真是运气好,尼玛啊。
49、第 49 章
梦醒了,穆昱宇忽然有种空茫而无助的感觉。
他想到了一种从未想过的可能性,如果这个如此逼真的怪梦完全是药物作用才产生的结果,那他该怎么办?
这个梦是幻觉的,那么对梦镜的渴求也是致幻剂的副作用,他根本从头到尾都不曾真的需要这种梦,他还是完整而强大的穆先生,他完全不需要靠这种平庸的幸福来给生活赋予意义,他甚至,对倪春燕产生的近乎依赖的亲情,其实也是这种致幻剂的副作用之一。
如果这都是真的,他要怎么办?
“穆先生,根据我们的检测,您送来的样品是一种新型的致幻剂,学名为M***”穿着白大褂的实验室负责人对穆昱宇简明扼要地报告说,“这个东西在A国目前只是停留在试验阶段,市场上并未推出,我们也拿不出它的具体数据来证明其效果……”
穆昱宇打断他,直接说:“告诉我它最坏的结果就好。”
“最坏的结果,据我推测应该会令人产生强烈的幻觉,从而分不清幻觉与现实的差距,并使得服药的人慢慢丧失神智,情愿沉迷在幻觉里。”这位年近五十的中年男子耸耸肩,对穆昱宇坦白说,“从而在行为上丧失处理现实事物的能力。”
穆昱宇脸色铁青,冷冰冰地问:“也就是说,用久了的人,必不可少要发疯?”
“发疯是个抽象而模糊的概念,但可以推测,在定义上,长期服用这种药剂的人与精神分裂者并无太大区别。”
穆昱宇沉默了,他觉得心跳乱得不像话,虽然已经做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但听到权威人士的解释,他还是很不舒服。
就像踯躅沙漠的人好不容易找到解渴的甘泉,到头来却发现不过海市蜃楼一样难受。
“当务之急,是如何令已经服药的人停药并清除掉它的不良作用。”姚根江在一旁冷静地说,“请问有类似解药之类的东西吗?”
男子笑了起来,说:“这不是在拍武打片,没有针对毒药的解药这一说。我建议服药者立即停药,并做一个充分的身体检查,因为我怀疑这种药对人的心脏会造成负担,引发心血管疾病也未可知,同时我认为,这种药产生的依赖性多数是心理上的,要解除心理上的瘾,恐怕除了个人的努力之外,还需要心理医生。”
“不需要。”穆昱宇冷冷地打断他,“服药的人意志很坚定。”
“人的意志力大部分时候是抵挡不过药物的,尤其是这种药,它产生的幻觉效果会很大……”
“而且逻辑严密,并不是荒诞不经,几乎要与现实相差无几。”穆昱宇接过他的话,但随后脸上浮现一丝讥讽的微笑,冷硬地说,“但即便那样又如何,假的总是真不了。”
“穆先生,其实必要的时候,我建议可先服用一段时间的镇静剂……”
穆昱宇加重语气,气势汹汹地说:“我说了不需要!”
姚根江瞥了他一眼,打断他们的交谈:“我们知道了,谢谢你。”
男子摇头说:“不客气,我还是保留我的看法,服药者应做个详细的身体检查,同时辅助心理医生……”
穆昱宇眼神锋利地看过去,成功令他说不下去。
“走了,有什么事会再来咨询您。”姚根江拍拍穆昱宇的肩膀,示意他站起,并再次与男子道别,整个过程穆昱宇目不斜视,他心里很烦躁,很不安,似乎有咆哮的野兽不断地撞击铁笼,令他几乎想发狂,想卡住谁的喉咙狠狠掐死他。
“老穆,老穆!”姚根江拦住他,语气严肃地问,“别走那么快,告诉我,你用了那个东西后,到底有什么幻觉让你这样……”
“没有!”穆昱宇语气生硬地打断他,“老子的事不用你瞎掺和!”
姚根江狐疑地端详他,然后说:“你一定有了不得了的幻觉,是什么?跟我说说,多个人分担肩上的担子就轻点。”
穆昱宇闭上眼,痛苦地摇摇头,随后咬牙切齿说:“我他妈要撕了叶芷澜,我一定要弄死她,我为什么对她心慈手软?我居然放着个祸害在自己身边几年都没发觉,我真他妈该死,操!”
他一拳狠狠打在墙壁上。
“她什么时候收拾都只是一句话的事,”姚根江眼眸中露出担忧,“可你的状况我不乐观,当我兄弟就跟我说,没事,你出多大丑我没见过?啊?早些年咱们摸着石头过河,什么狼狈凶险没经历过?好容易走到今天了,别让这件事打垮自己!你不信心理医生那套,成,咱犯不着跟个外人丢人现眼,可你信不过我吗?跟我唠唠不成吗?”
穆昱宇抬起头,目光悲哀地看着姚根江,然后摇头说:“我说不出,真的,我不是不想说,可他妈说了有用吗?那个,那个是幻觉,再好,它也是只个幻觉,它真不了,等我药性过去了,它都不是那么回事了,你不懂……”
他的喉咙骤然哽住,随后偏过头,撸了一把脸,清清嗓子说:“你放心,我没事,就跟你说的,多大的风浪咱们都捱过了,没有被这点破事打败了的道理。走,咱们还有很多事做,叶芷澜一个人弄不来那个药,她肯定有帮手。”
姚根江点点头说:“这点我也想到了,我建议不要再静观其变,干脆主动出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穆昱宇又跟他商议了几句,两人穿过实验所的院子,走向停着的汽车,在那,孙福军戴了个墨镜脊背挺直地站着,见他过来,把脸上的墨镜摘了,冲他点头说:“先生,结果出来了?怎样?”
“有心了,”穆昱宇淡淡地说,“就如咱们先前估计的,差不离。”
“您的身体……”
穆昱宇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说:“没事,死不了。”
“接下去哪?”
“去见见叶芷澜,”穆昱宇冷笑说,“她想当潘金莲,也得看看我是不是武大郎。”
汽车往叶芷澜所在的公寓驶去,姚根江在车里打电话指示人直接进去把叶芷澜看起来,穆昱宇冷漠地听着,并不加以干涉,就连孙福军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多说什么,只是目光有些闪烁。等姚根江挂了电话,穆昱宇微微叹了口气问孙福军:“大军,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我吃的东西有问题?”
孙福军摸摸后脑勺,想了想说:“要算起来,该从您吃那么多补药开始。”
“怎么说?”
“我之前没接触过有钱人,一开始还以为这是有钱人的嗜好。”孙福军笑了笑,然后说,“也以为余嫂真是个爱岗敬业的好管家,多照顾您的身体对吧,您不吩咐她都风雨无阻非让您吃那个补药不可,真这么热爱本职工作,就该发现您其他的饮食嗜好,可我去了几个月,愣没发现她知道您不爱吃西餐。”
穆昱宇勾起嘴角,说:“我在美国吃惯了,可以解释为她照顾我的习惯。”
“那我不知道,我只是奇怪,如果真的为您着想,是药三分毒,您又正值壮年……”孙福军耸耸肩,不再继续往下说。
穆昱宇点点头问:“那你是什么时候确信的?”
孙福军咧嘴笑说:“说出来您别介意。”
“你说。”
“就那回,您突然就失控了,冲上楼想掐死太太,您还记得吗?”孙福军说,“我看人很少看走眼,您是那种心里有打算就执行到底的男人,突然跑过去想掐死一个女人,这种事不像您会干的。而且您没看见当时您的模样,那简直就是……”
姚根江冷冷地插嘴说:“孙福军,差不多得了。”
穆昱宇笑了笑说:“没事,你是想说我简直就像疯了是吧?那个事我也记着,后来我也疑惑过,为什么就一会功夫,我会情绪失控成那样。”
“我们乡下发生过一件事,”孙福军严肃地说,“一个婆娘自从老汉跟她离婚后就疯了,整天疑神疑鬼,觉着那男的要回来偷自己孩子,于是她把家里两个娃都锁起来不让他们上学,害怕一出去就被人偷走。可怜见的,那俩孩子给关屋里五六年才被县里民政局的人救出来,人救出来时,那婆娘扑上去跟县里的人拼命,掐住一个女干部的脖子,当时得亏我回家探亲,上去一个手刀就把人砍晕了,不然还不定出多大的事。”
穆昱宇瞥了他一眼,不怒而威地问:“我跟你说的疯婆子很像?”
孙福军讪笑说:“哪能啊,我的意思是,这人疯魔了眼神都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