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福军讪笑说:“哪能啊,我的意思是,这人疯魔了眼神都差不多。”
姚根江淡淡地感叹说:“都让你闭嘴了,还说。”
穆昱宇盯着孙福军一会,才笑了出来,说:“臭小子,拐着弯骂我的事,我记下了。”
孙福军哈哈大笑,说:“先生您哪会啊,您是做大事的人,再说了我没功劳也算有苦劳不是?”
“你倒会顺杆子往上爬,”穆昱宇摇头说,“行了,我不是知恩不报的人,等这事完了我给你加工资。”
“那不用了,我想跟您讨个人情。”
穆昱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什么人情?”
孙福军收敛了笑容,正色说:“您有您做事的方式,那不是别人能左右的,但我想请您等会在处理您太太这个事上别太难为一个女人,成吗?”
穆昱宇一下沉下脸。
“我知道这几句话不中听,可没办法,我不说浑身难受。您没见过当初她在宅子里过的,那叫什么日子。你想想,她给您下毒,她心底不好,她偷汉子,她就不是个东西,没错,她该的,她就算送去蹲局子都不为过。可我总在想,在此之前呢,她嫁给您那会,不是这样的吧?也许换个合适她的人,没那么贪,日子过得舒坦点,也许她就不一样了呢?”
穆昱宇没有表情,但姚根江却难得笑了,说:“我还不知道你招的这个保镖还兼职劝人行善积德?”
穆昱宇冷冷地回说:“我也不知道我原来有这么好的运气。”
孙福军摸摸鼻子,讪讪闭了嘴。
“孙福军,你说这个事,你家穆先生没法答应你,因为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但你这样的人如今也少见,我能明白老穆由着你放肆的原因。这么着吧,我答应你看着穆先生,尽量不让他手上沾血,行了吧?”
孙福军立即点头,说:“我原本也就是这个意思。上回没干嘛都差点被掐死,我怕这会先生真的自己动手……”
穆昱宇冷笑说:“我动手?叶芷澜还不配。”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很忙又卡文,来迟了~
50、第 50 章
在很久的久远之前,在穆昱宇还不算穆昱宇,他还是大街上摆小摊躲城管的小混混的年代,他对世界上的女性生物想象其实很有限,甚至心怀厌恶和恐惧。他遇到的女人大多成年健硕,有粗壮的胳膊和硬邦邦的泛着红晕的脸;她们都有大嗓门,买颗白菜讲个价钱能隔着一条街对着马路对面喊;她们都很忙,她们整天围着锅碗瓢盆,上班下班,日子过得就像上了链条的自行车,踩着蹬着使劲往前赶;她们在岁月的车轮下被尽情碾压,脸上早早就布满艰难和窘困的痕迹,数着毛票都要沾点唾沫,生怕一不小心少数了一张。她们没多少温情的意识和表达,对自己丈夫都呼呼喝喝,揍起孩子来也不含糊——穆昱宇的姑妈就是其中一例。
他在那种环境下不大想得起自己亲妈,有时候想起来觉得很不可思议,似乎要对自己居然记得一个温柔如水的母亲甚觉可笑,因为那一定是自己瞎编出来哄自己玩的。少年时代的他想女人大概就是姑妈那样,就算现在看起来不像,可终究有一天会像的,姑妈就是女人的终极真相,是剔去骨肉抛开虚荣后最终的本质。
可有一天,就在大街上,他忘了自己去干吗,反正是一个少年顶着烈日风尘仆仆穿梭于那座小城的街道上。他很渴,喉咙干得快冒烟,可他舍不得买一瓶街边报摊上卖的价格两毛五的汽水,他也没舍得坐车,那时候小城刚刚开通公共汽车,票价一毛钱。
他赶了太久的路,又累又渴,于是少年允许自己坐在路边商店的台阶上歇一歇,他在新华书店前坐下,之所以会坐那完全是随机的行为。但就在他撩着汗衫擦脸扇风时,他鼻端闻见一阵好闻的香味,类似于夜里的茉莉花,但又没那么甜,似乎更清幽一些,像兑了雾气进去,闻上去凉丝丝的。然后,一条藕合色的乔其纱裙子从他身边飘过,他抬起头,看见两个比他大了好几岁的女学生结伴而过,她们长发翩翩,相貌清俊,笑靥温婉。
少年穆昱宇的心一下被撞了,他从没想过女性生物还能这样,纤细柔美,跟他的姑妈完全是俩码事,他那一瞬间有点呆愣,他想,原来女孩儿能这么好看。他在她们面前自惭形秽,头皮发胀,脸上发烫,他知道自己一定是脸红了。
少女们也发现了这个蹲坐在台阶上的小少年,她们对视一眼,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少年穆昱宇羞愧得想把头埋进地里。在那个时候他就想,你们有什么了不起?早晚有一天,老子要弄个比你们好看一百倍的女人当老婆。
今天,坐在叶芷澜的公寓里,居高临下看着这个自己迄今为止唯一娶过的妻子,他忽然想起这段往事,他打量着叶芷澜,记忆中偶然遇见的两个少女早已面目模糊,现在一看,叶芷澜很符合他还是个小少年时对自己妻子的设定。她确实腰肢纤细,相貌柔美,她还出身豪门,带有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她哪怕像现在这么狼狈而畏惧,可最怕的事终于发生,她却于绝望中生出一股豁出去的狠绝来,倒显得生机勃勃,比以往多了几分可看之处。
但为什么他却再也不会对这种女人动心?或者说,他从未对这种女人动过心?
从头到尾,他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合适,他想起自己对养母说过的一句话,若穆太太这个符号具有形体,她就该是叶芷澜这样。
可什么是合适?为什么当初经过理性推敲,判断可行的东西,到头来,却成为一场想起来恨不得忘掉的荒诞闹剧?
哪怕是闹剧,若演到肉搏上阵,你死我活的地步,那也是假戏真做,戏梦人生了。
穆昱宇忽然有种由衷的疲倦感。
“你恨我,恨不得我死。”他平静地陈述了这个事实。
叶芷澜抬起头,抖着嘴唇,却目光凶狠地盯着他。
“很遗憾,我死不了。”穆昱宇淡淡地说,“所以你死定了。”
“穆昱宇,你敢动我试试,我爸爸不会饶了你!我大哥也不会饶了你!”叶芷澜声色俱厉地骂,“你这个王八蛋,你敢动我试试!”
穆昱宇勾起一个讥讽的嘲笑,他对姚根江使了下眼色,姚根江将他随身带着的公文包打开,很有耐心地一份份拿给叶芷澜看:“叶小姐,这是您大哥跟我们公司签的合作协议,协议中有个条件,如果有必要,他将出庭为您给我们先生投毒做旁证;这是杨厨子的证词,这是余管家的证词,他们都指认你是投毒案的主使人。哦,对了,这里还有您二哥的一个书面声明,他认为自己该跟您断绝兄妹关系,因为以他高尚的道德观不能容忍有您这么一个心底歹毒的妹妹……”
叶芷澜惨白着脸,听到这彻底崩溃了尖声叫道:“他算什么东西,他也配做我哥哥,他不过是个姨娘养的……”
“叶小姐,您恐怕连这位姨娘养的二哥都不如了,他好歹还有份遗产败一下,您呢?”
叶芷澜固执地摇头,喊道:“穆昱宇,你这个魔鬼,你怎么威胁他们的?啊?我爸爸,我爸爸不会放过你,穆昱宇你听见没,我爸爸不会放过你!”
穆昱宇皱眉看她,冷冷地说:“你父亲说了,只要我不将你送进监狱丢叶家的脸,他就当自己没生过你。”
叶芷澜呆住了,她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失神地喃喃说:“爸爸,爸爸不会这么对我,爸爸不会的……”
“很遗憾,叶老先生比你脑子清楚,叶家这一代没出息不要紧,下一代却还有机会东山再起,只要留着叶家的底子不伤筋动骨就成。据我所知,你大哥二哥都各有一个女儿,叶家的小姐,还留着嫁个好人家,为父兄谋点实际利益,怎么经得起你这么折腾?”穆昱宇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叶芷澜,口气平静说,“我说过你死定了,你还不明白吗?现在没人能救你,你完全是自作孽不可活。”
叶芷澜眼珠子乱转,突然扑过去抓住他的手臂,流着泪哭喊说:“昱宇,不要这样,求你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好不好?那不是我的主意,给你下药不是我出的主意,你了解我的,我不是那样的女人,我根本就不可能知道有那样的药,我只是一时糊涂,你那时讨厌我,我不知道怎么办才那样,昱宇,我只是一时糊涂,你原谅我好不好,你原谅我……”
穆昱宇嫌恶地甩开她,掸掸衣袖说:“你果然脑子不正常,居然说这种话。叶芷澜,你说的没错,我是讨厌你,但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我,我不懂讨你喜欢,对不起,”叶芷澜垂下头哭泣说,“我以后一定改,真的,我会改的……”
“笑话,你能改?”穆昱宇冷笑说,“你能改我也不乐意改,得了,咱们俩都别装了,到这个地步了,装可怜委屈有用吗?五年,你装的次数不少,有用吗?”
叶芷澜猛地一下止住了哭泣,她咬着唇,抖着手擦去脸上的泪水。
“我喜欢把一个人全部的希望都扼杀掉,因为只有把人逼入绝境,才叫真正地惩罚一个人。你觉得让我发疯就是报复我?错了,”穆昱宇淡淡地说,“真正的报复,是让人绝望,叶芷澜,这会你也尝到众叛亲离,你大哥,你爹,你那个养尊处优的妈,你觉着特骄傲特了不得的叶家背景,今天都他妈恨不得躲你远远的,这就是你们叶家,啧啧,真了不起。”
“其实你还是没真正吃过苦,哪怕你不是叶家小姐了,你还是有房子住,有饭吃,有个人账户可以打理点小钱,老天真是对你不错,”穆昱宇环视四周,摇摇头说,“老天真不该这么不公平,所以我决定替它做点事,我跟你大哥收购了这套产权,你现在住的是我的地盘,我不高兴你呆着,你明天必须滚。”
他笑了笑,继续轻描淡写地说:“我还发现你攒了不少值钱首饰,这个我没权拿走,也罢,夫妻一场,就留点财物给你防身,但你要小心,孤身女人带着值钱玩意是个惹祸的,尤其你还长得不错。”
“这个社会有很多你不知道的普通人,活得很焦虑,买不起房,看不起医生,上不起学,就业培训也交不起钱,当然更加逛不起商场,吃不起餐厅,叶芷澜,我觉得你该好好体验一下这种人生。怎么说呢,把公主拉出城堡这种事,真是我的荣幸……”
“穆昱宇,我杀了你,你个王八蛋,我杀了你……”叶芷澜尖叫一声扑了过去,她手里攥着一把瑞士军刀,估计是刚刚放在口袋里防身的,现在悄然无息打开了直接就冲穆昱宇扎了过去。穆昱宇侧身一避,扭住她的手腕反手一拧,叶芷澜疼得惨叫一声,刀子应声落地,但她另一只手迅速伸出去,五指张开,长长的指甲瞬间在穆昱宇脸上挠了三道血红的印子。
姚根江带着人忙冲上去将她抓去,叶芷澜拳打脚踢,疯狂地喊:“穆昱宇,你不得好死,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你不得好死……”
穆昱宇伸手一摸脖子,一阵刺痛传来,姚根江皱眉递过去一块干净的手帕,简要地说:“别跟她耗着了,她疯了。”
穆昱宇点点头,拿手帕捂住伤口。
他正打算让人拿出离婚协议书逼叶芷澜签名,突然听见叶芷澜惨笑着问:“穆昱宇,做梦好玩吗?”
穆昱宇浑身一颤,他转过头,发现叶芷澜咧开嘴笑得极为幸灾乐祸:“梦见什么了都?你敢说吗?是不是梦见你想也不敢想的事?你敢不敢说,啊?敢不敢?”
穆昱宇的手难以自持地抖起来,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哪怕拼命压抑自己的情绪,可还是无法压制。
“哈哈哈哈,你该感谢我,要不是我你不会有那么好的美梦做,像你这种守财奴能有多少想象力?啊?你不过是个行尸走肉的赚钱机器罢了,我让你体验了做人的乐趣,你是不是很享受?是不是呀?”
“好可惜哦,那都是假的,那个梦是假的,那个梦里你投入进去的感情也是假的,等药效过去了你他妈的什么也捞不着,可怎么办呢?要是没试过,你一直这么活着也无所谓对吧,可现在你尝到甜头了,不继续吃药怎么办?哈哈哈哈,穆昱宇,我等着你自己去吃药,等着你自己把自己弄疯……”
她还没说完,穆昱宇已经怒吼一声,扑过去一把掐住她的喉咙。
这个时候他想起很多,他想起梦中浅笑盈盈的妻子,和蔼慈祥的母亲,他憨傻却又单纯的小舅子,还有他活泼可爱的小男孩;他想起那个梦里触手可及的亲人,呵寒问暖的唠叨,其乐融融的氛围,让他眼眶润湿的温情。
可那是假的。那都是药物作用下的幻觉,那个幻觉目的是为了摧毁他的意志,腐蚀他的心灵,令他崩溃,令他疯狂。
为什么会这样?他刚刚才懂得这些东西如何弥足珍贵,他刚刚才发誓要换个活法,好好将梦境中的一切变成现实。
为什么要这样?他不过只是想不要一个人,他不过是求一个正常点的家庭。
他愤怒得失了控,他的手在收拢,他盯着叶芷澜咯咯作响的喉咙,涨红的脸庞,微凸的眼球而不为所动,就在此时,他听见姚根江扑过来大力掰开他的手,奋力拉开他,在他耳边大声嘶吼:“老穆!”
穆昱宇渐渐清醒过来,他痛苦地闭上眼,这才是现实,这才是他妈的的现实!
叶芷澜捂住喉咙蜷缩着咳嗽,穆昱宇深吸了几口气,渐渐平静下来,他过去拉起叶芷澜,在她耳边喘着气,轻声说:“很好,惹怒我是吧?告诉你,我也不跟你离婚,你想毒死我这个事让我突然间开窍,我想我跟你就该这么礼尚往来,比如我弄具尸首证明那是你,开个死亡证明,这个世界上从此再无叶芷澜其人,我说你是冒充的你就是冒充的,呵呵,剥除了叶芷澜这个名字,你说说,你还剩什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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