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露出显然不信的眼神,我想了想那天从他身上“打探”到的情报,又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那天那些不是普通的劫匪,你肯定不是一般人。不过我一直都没认真计较你的身份,你又问我这么多干吗?”
那男子眼神顿了一下,没再说话。车厢里又陷入一片沉默。
到了德仁堂,汪老三进去找医生,我扶那男子下车。他又在我耳边轻轻问:“你怎么如此肯定我不是被普通劫匪追杀呢?”
普通劫匪有那么厉害的功夫吗?连丞相府的侍卫都不能立刻拿下。还有……
我朝他坏坏一笑,压低了声音:“我是没听说过有哪家劫匪平日里抢劫不下毒药下春药的。”
男子显然有些尴尬,眼神变得闪烁。我也觉得这话说得不太合适,闭了嘴不再出声,把他扶进大堂里。
把李郎中的信交给叫古易的医生。那看起来比李郎中略年长一些的慈祥老人看完信后便答应为男子治疗,还不收诊费。看来这里的好人还真是不少。
我向郎中道了谢,又和他说了自己等会儿要去丞相府的打算。老人家点头答应,和汪老三说清了丞相府的走法,便让人带着男子到后堂医治。
走之前我在那男子耳边低声说:“你好好养伤,可以的话我会再来看你的。”因为汪老三在一旁,他没有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眼里笑意滟涟。
走出德仁堂,汪老三驾车把我送到了丞相府门外。
此时已是傍晚,我看着那个威严的大门和门外的侍卫,突然有些害怕:他们会让我进去吗?别是话都不传直接让我滚蛋吧……看着自己干净却朴素的衣裙和随意束在脑后的长发,我想起无数个类似的电视剧镜头,心里忐忑不安。
汪老三见我迟迟不敢下车,也以为我是怕投奔不成,安慰道:“姑娘别怕,要是他们不让你在京城呆,汪叔叔立刻带你们回仓州,决不让你再受半点委屈!”
看着眼前这个爽朗正直的汉子,我心里突然有些难受。如果有一天,沧州那些质朴热心的人们知道我这个“失了双亲的女孩”其实是欺骗了他们时,会是怎样的心情?
“汪叔叔,谢谢您……要是待会儿他们让我进去了,您就先回德仁堂吧。我这儿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折腾不清楚,我担心哥哥没人照应……”
其实我是怕到时会被他发现自己的身份。
“好。”汪老三答应得爽快,“你哥哥有你这么个妹子,也是有福气了。去吧。汪叔叔在这里等你。”
我下了车,没有拿包袱。
走到丞相府门前,我犹犹豫豫地走到一个侍卫面前,那侍卫根本看都不看我一眼。
“请问……”我终于鼓起勇气颤颤的开口,心里紧张得要命。
突然身后一阵喧哗,漆黑的路上光明一片。我回过头,只看见朦胧中一大队人马朝这边过来。汪老三的马车也不得不退后躲避。
待人马停在丞相府门前,我身边的两个侍卫立刻朝为首坐在马上的两个人跪下去——
“少爷吉祥。”
少爷?是漠云吗?我眯着眼,可夜色中还是看不清前面的人,直到——
“姐姐——!”
两人中有一个人朝我大喊一声,翻身下马,快速冲过来。
是小朗。
他跑过来紧紧地抱着我,满眼泪水,嘴里泣不成声地喊着:“姐姐,姐姐……”
我也忍不住双眼朦胧,抱紧他。抬起头朝汪老三的方向望去,模糊中好像他和我挥了挥手,然后就驾了车沿原路离开了。
我放下心来,捧起小朗的脸安慰道:“小朗乖啊,别哭了,姐姐不是好好地在这儿了吗……”
小朗依言止了哭声松开手,眼泪汪汪地看着我正要开口。旁边一个人影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是赫连漠云。
大半年没见,他依然俊朗如初,只是脸上的少年青涩已渐渐被成熟稳重替代。
“若瑶,你可有事?有没有伤着?我们都找了你五天了……”
漠云满脸的焦急担忧之色,见了我额上的伤痕更是紧张得问这问那。
跪着的那两个侍卫有些紧张又有些奇怪的抬头看着他们的少爷。少爷出了名的冷淡平和,今天这是怎么了。
漠云是怕我有什么闪失没法和老爷子交待吧,我看着漠云担心的样子,又看了眼他身后人的表情,礼貌地微笑——
“司徒一切安好,多谢赫连公子的关心。路上是有些不顺利,不过幸亏遇得好心人帮助,刚刚将我送到了丞相府。”
漠云听我自称司徒,而且语气疏离,愣了一下,意识到我是在提醒他周围有外人,立刻收了脸上的所有表情,恢复他一贯的公子模样,淡淡笑道:“没事就好。出这样的意外是我们保护不周。还请司徒姑娘先到府内休息,其他的以后再说不迟。”
说完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亦欠身回他一个微笑,拉着小朗随他一同进了丞相府。
漠云他们这几天一直在外面找我,总是晚上这个时候才回来,府里此时也准备好了晚饭,正好合适我们用餐。我这几天忙着照顾伤员自己都没好好吃饭,便也顾不得讲什么礼数,坐到桌上就是一阵风卷残云,也不知道有没有吓着别人。
一顿晚饭吃完,我的“坠崖历险记”也说得差不多了,小朗一直缠着我问这问那,漠云也是一脸担心地在一旁听着。待我把删节了解春药那一截的其他事情经过讲完后,才留意到站在漠云身后的陆荣,他脸色不太好看,大概是心里愧疚,而且这几日都在外奔波寻我的缘故吧。
作为自己坠崖的始作俑者,我看着面色不佳的陆荣有些过意不去,便笑嘻嘻的凑到漠云身边:“漠云少爷,你没有责罚陆大哥吧?”
陆荣听了立刻跪下:“属下办事不力,未能护得司徒姑娘周全,受罚理所应当。”
我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弯腰去拽他:“是我让你们救人的,我都没被罚怎么能罚你?起来起来。”一边转头去瞪漠云:“喂,你到底怎么罚他啦?人家又没有错。”
漠云见我又变成在灵山上时的泼皮模样,一直紧绷着的脸不由得也放松起来,笑意柔和:“我没罚他,只是让他带人四处寻找你的下落。却不想你被冲到了沪江的支流,到了仓州。”
走到我面前,他收了笑:“若瑶,你不知道,我听到你坠落山崖下落不明的时候,我……”
也许是顾着旁边还有人,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话题一转绕开了——
“父亲近几日都在朝里忙,怕这一两天是回不来,你先住下,好好养养身子。”漠云看着我额上的伤疤皱眉说,脸上闪过心疼之色。
“好。”我答应道,“可那个男的……”
“过两日我会派人过去看他的,你还是留在府里休息吧,别出去跑了。”漠云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好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可是……”我还是有些担心。
“放心,我自然不会让那个汪老三知道你的身份。”
既然漠云都这么说了,我只好答应,他应该也是担心我再出去又会出什么事。而且这几天我一直没睡过好觉,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如果没机会再遇到那个人,就当是我穿越生涯中的一次“非典型性邂逅”吧……
“天色不早了,让人带你和小朗去房间休息吧,我已经派人收拾好了,就在小朗的隔壁。这些天你肯定累坏了。”
“谢谢你了,漠云。”
到房间里,洗漱的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把丫鬟们都请出去,我自己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热水澡,换上舒适柔软的睡袍,倒在厚厚软软的床榻上。到了丞相府后我一直高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地,神经放松下来后倦意便排山倒海的冲过来。
“祁慕萧……”
我喃喃的念着这三个字,又回想起关于那个男子的信息。
他果然不是一般人啊,还真的能和劫色扯上点关系呢……我嘴角微翘,迷迷糊糊地入了梦乡。
接风宴(上)
好爽,一觉睡到自然醒。
我心满意足地睁开眼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看手表,嗯,两点四十了……
嗯?两点四十?外面光线这么明亮,难不成……我竟然睡到了下午?这两天果然是累着了,居然打破我以往最晚起床纪录了……
我腾的坐起来,突然发现床边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丫鬟。
“奴婢叫琉珠,她叫璃珠。少爷派奴婢二人来伺候司徒姑娘的起居。”大的那个丫鬟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说道,字正腔圆的确是和电视剧里那种丫鬟一模一样。
“你们两个是姐妹?”我看不清她们的脸,不过这名字倒很姐妹。
“是。”她又是恭恭敬敬的回答。
我呆了一会儿没说话,睡得久了脑子还不太清醒,需要些时间回回神。
“司徒姑娘,今晚老爷要回府为姑娘摆接风宴。姑娘既是醒了,那就请起身更衣梳妆吧。”看我愣着没说话,琉珠微笑着把一双鞋摆在我床边。
丞相今晚回府?漠云不是说他老爸近几天很忙不回来的吗?
见我又迷茫又懵懂的傻样,两个丫环都低低地笑了,琉珠笑着说:“老爷得知昨夜司徒姑娘到府,今晚是特意回府为姑娘接风洗尘的。”
哇,当朝丞相特地为我接风洗尘啊……好有来头哦……我真是有面子……我只顾着花痴的胡思乱想,任由着两个丫鬟服侍我洗漱。
待我回过神来,两人已经在帮我穿外套了。
“这个……我自己来吧……”一直都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实在不习惯有人这么全方位的服务。
估计是我的样子比较老土冒,璃珠笑嘻嘻的朝我挤挤眼:“司徒姑娘不要见外,还是让我们来吧。”
“怎么和姑娘说话的?”琉珠瞪着璃珠轻斥,回过身对我微笑:“她还不太懂规矩,请司徒姑娘见谅。还是我们伺候姑娘梳妆吧,少爷和司徒公子已经在外面等了。”
司徒公子?我有一瞬的迷茫。哦,应该是指小朗。真不习惯他这个称呼,好像很老的样子。
他们在外面等我?那我还是让琉珠她们折腾吧,这堆复杂的衣服首饰不是我短时间内能够驾驭得了的……
穿衣、梳头、化妆……我晕晕乎乎的看两人忙前忙后,百无聊赖地打量了一会儿房里的各色摆设,差点又睡过去。
迷糊了一阵子,周围好像安静了一会儿。
“司徒姑娘,好了。”琉珠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睁开瞌睡的眼睛,一面大铜镜近近的摆在我面前。
这还是我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照镜子呢。我不免有些兴奋。镜子离得很近,我可清楚地看见映在镜子里的每一个细节。
可是,镜中的这个女子……是我?
肤若凝脂,眼似星辰,远山黛色眉,温润樱桃口,漆黑秀发在脑后挽了几个简单的髻,发间插了一支精致的银步摇和几颗珍珠,其余的头发披在肩头,一条粉色丝带从发里穿出来,想是后面系了丝带。
身上是一袭月牙白的素色绣花纱衣,腰间束一条粉色丝带,简洁淡雅的装束越发衬得人清秀妩媚。
的确是我十五岁时的五官相貌,虽然额上还留有些许瘀青,可仍然比原本的自己美丽不知多少倍。果然化妆品是会变魔术的。
我看着镜中的美人微微一笑,缓缓起身,生怕毁了这好似幻象的美丽。
我慢慢走出几步后,琉珠才在后面急急地追过来说道:“司徒姑娘,还有扇子。”
我有些为难的看着那把檀香镂空雕花的轻巧小扇。我不是淑女啊,打扮成这样已经让我都快不会走路了,还要拿着把扇子?
我抬头问琉珠:“不拿扇子行吗?”反正这天也还没热到需要用扇子的程度。
璃珠急忙凑上来:“拿着扇子更加好看,姑娘就拿着吧。”说完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我被她的星星眼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接过扇子,装模作样的扇了几下。两个丫鬟立刻两眼放光,拼命说好看。
“姐姐,好久哦,还没好吗?你到底起床了没有啊?”正在我踯躅着要不要拿扇子时,外面传来小朗不耐烦的吼声。好像还有漠云无奈的轻笑声。
琉珠急忙答道:“好了好了。”说着就要去开门。
我拦住她,在屋子里又来回走了几步,确定不会被绊倒或者走不顺畅后,我才别扭地拿着扇子在两个丫鬟的低笑声中推门出去。
屋外午后灿烂的阳光欢快的照耀着,院里树荫下漠云和小朗并排站立。阳光透过枝叶在他们身上洒下金色的光斑,如梦似幻。
漠云也是一袭月白色绣花长袍,颜色比我的稍浓,腰间是浅黄的腰带。手里握一把纸折扇(为何大家都喜欢拿扇子……),乌发仍用一顶镂空金冠束起,长身而立的俊朗模样在阳光下玉树临风如仙人降世。
我看得有些恍惚,随即又看向他身旁的小朗。小朗穿着一身绯红外套,黑色腰带,手里……还好没有扇子……头发用一条黑色丝带束起,简单却精神的装束让他那已渐渐显现俊朗的脸庞更加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一大一小两枚帅哥摆在我面前,我真是想大流口水啊……(作者:注意淑女形象!)
缓和了一下心里的惊艳,我终于“袅袅婷婷”地走到他们前面,天知道我是怕踩着裙子出丑所以才像蜗牛一样慢慢挪动。
停下脚步,我暗自松了一口气,抬手就用扇子敲了一下小朗的脑袋:“死小子,刚才吼什么,不知道女人打扮是要时间的啊?”
小朗捂着头看我的脸,大大一笑,眼睛弯得像新月一般:“是,知道了。姐姐今天可真好看,像天仙一样。”
我一下愣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脸上有些热,眉头一皱轻斥道:“你姐姐哪天不好看?要你来说?”(作者:汗,某女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小朗痞痞地笑着,扭头跑开,边跑边说:“是啊,姐姐最好看了,今天更加是回眸一笑百媚生……”拐了个弯人就不见了。
“臭小子……”我脸上一烫抓了扇子就想追,全然忘了自己现在这身装扮完全不适合运动,脚下猛地一顿,我冷汗狂冒——果真踩着裙子了……
问题:我会不会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毁掉我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