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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旭闷闷的点了点头,转身去办刚才的事情,他不愧是苏城的魁首,城主,在这个时候,当之无愧的成为了苏城百姓的支柱,为了避免百姓混乱,徐旭的家眷并没有全部离开,他那位糟糠之妻也留了下来,默默支持着他。
刘延端着煮好的稀饭过来,上面只飘了一点酱菜,这还是对他钦差身份的特殊待遇,当初运送粮草的时候,为了方便,这些不能果腹的都被舍弃了,薛蟠知道这不是挑食的时机,而且他要是不吃的话,刘延也是不会吃的,便伸手接了过来,一口喝下,幸好腹中饥饿,倒是不觉得难喝。
刘延见他喝了下去,才放心的咧开嘴,又回去打了自己的那一份,吃完了才抹了抹嘴回来,继续待在薛蟠身边,无论他去哪都跟着,生怕他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发生危险,弄得薛蟠哭笑不得。
看着晴朗的夜空,薛蟠无比的感谢那璀璨的星辰,因为那代表着明天还是个大晴天,见身边的刘延咧着嘴,似乎什么都不担心的模样,薛蟠忍不住问道:“刘延,难道你就不害怕吗,我们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刘延愣了一愣,似乎想要拿出小本子来写字,这才发现本子早在那日的地裂山崩中了无踪迹了,没有了纸笔,刘延又是那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了,无法回答这个人的话,只能摸了摸脑袋,难为情的笑起来,他很想告诉薛蟠,少爷,只要有你在的话,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我只是担心,自己保护不了你。
薛蟠也意识到了这点,自嘲的笑了笑,拉着刘延躺在身边,指着天上的星辰说道:“在这儿看起来,星星倒是比在京城的还要亮堂,只可惜这里可没有人有赏月的心思,也不知道赵怀到了京城没有,皇上会不会派人过来,娘亲要是知道这边的消息,怕是要急坏了,还有妹妹,说不定正在哭呢,幸好有公主在,但是公主怀孕了,要是知道消息,会不会伤到孩子,端惠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心中只怕会担心的不得了,还要处理家事。”
薛蟠念叨着家中的一切,刘延只静静的倾听着,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即使是死了,也不会让少爷受伤,少爷,你绝对会平平安安的回去的,薛蟠却不知他心中所想,又说道:“还有皇上,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次的事情……。”
“哎,想那些也没用,现在要做的,是怎么让更多的人活下去,昨日一场地震,消失了三层人……”薛蟠渐渐消散了声音,心中又想到那个苏城中留下来的小半百姓,在这场惊天动地的大地震中是否能存活下来。
余震一直没有再出现,派出去打水的人很快就回来了,幸好那个水源虽然浑浊了一些,但还可以实用,薛蟠只要求用水一定要煮沸,其他的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去苏城的探子回来,却脸色异常难看。
昔日的繁荣之地,如今已经成了死城,城墙都倒塌了一半,城中房屋几乎没有幸免,那几个探子到底是没有勇气进去,只带回来一个废城的消息,薛蟠心中明白,那留下来的百姓定是凶多吉少,但也不敢贸然派人去救,在这个没有先进技术的时代,毫无经验的救援人员,只是徒加伤悲罢了,另一方面,薛蟠也实在不敢在余震高发时间大量派人回去送死。
但事实上,半个月后,他们确实不得不回去的了,期间的两场大雨,难民中老弱病残孕都实在难熬,幸好之前草药也被押送了出来,勉强能控制住情形,但这样继续下去,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再一次回到苏城,仅仅半个月的时间,在场的人只觉得恍如隔世,他们无法相信,这个残檐断埂的地方就是昔日他们为之生活的家园,倒塌的城墙,死寂的城郭,到处都是破碎的瓦片,飞扬的尘土,还有那,偶尔延伸出来的,带着黑红颜色的残缺躯体。
因为连续半个月的训练,回到苏城,只要有行动能力的人都自发自觉的开始行动起来,首先要处理的,就是昔日熟悉的人的尸身,已经过了半个月,他们不能期待还有人幸存着,实际上,这个时代即使发现有人被压在石块木条下面,能救出来的可能也非常小。
苏城的百姓不知道该庆幸自己听从了城主的安排,逃过了一劫,还是为曾经熟悉的邻居,好友悲痛,每每有人发现曾经的亲朋好友,现在已经成了浑然无知的尸体而放声大哭,但是哭过之后,他们要做的只有将尸体运到城外的空地上烧毁,避免瘟疫的到来。
一开始,火化的要求被大多数人反对,但瘟疫两个字压在了百姓头上,没有想死,尤其是在这一场大地震之后,幸存的人们咽下泪水,放下第一把火焰,那血红的焰火,璀璨美丽的颜色,如今却是吞噬着人类的身体,凡是能被发现的尸体都在那焰火之下慢慢消失,然后被盖上一层厚厚的泥土,只剩下一块无名的石碑。
很多年后,这一块土地上栽种着的橡树已经参天,人们却还不能忘记,那一场老天的震怒中,他们失去了多少好友,那一位扔下火棒的年轻钦差,也已经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人们唯一能记起的,只有那块青白的石碑,没有一个文字,却带着那般的悲痛哀伤。
事情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着,至少表面上是,粮食的危机暂时解决了,饮水的问题也暂时不是问题,但放在薛蟠和徐旭面前的,是如何将百废待兴的苏城从死气沉沉中唤醒,至少不能让百姓在这种悲伤的气氛中开始绝望。
搭建帐篷成了当务之急,那些残弱的老人小孩并不能再承受天地的雨露,地震没有夺走他们的性命,疾病却可以,药草消耗的速度甚至快过了粮食,苏城是鱼米之乡,那些瓦砾之下总能发现粮食,但并不是哪里都有草药的。
薛蟠严禁百姓住进仅剩没有毁坏的房屋,只用那油布撑起简单的帐篷,供百姓修生养息,他时时要防备的就是余震,那些没有彻底毁坏的房屋,是经受不住第二次打击的。
徐旭没有多说什么,带着自己的亲兵亲自上前告诫百姓,在苏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钦差,显然没有居住九年之久的徐旭有影响力,有了之前的教训,百姓虽然没有言听计从,但也不敢公然反对,谁都是惜命的。
薛蟠带着刘延住到了新建的帐篷中,说是帐篷,其实也就多了一个屋顶,风吹依旧,只是省去了日晒雨淋,薛蟠从未吃过这样的苦,即使是上辈子,他也没试过住在四面通风的地方,但这个时候,实在不能挑剔太多。
薛蟠以为,他们至少能有一天晚上好好休息的,不用像在野外时候的心惊胆战,但他还没来得及沉睡,一次巨大的震动再一次传来,薛蟠变了脸色,一把拉起刘延朝外跑,幸好那帐篷不是什么重物,压不死人,只是被缠在里面也够受的。
苏城的房屋已经倒塌的差不多,但并不妨碍那些碎石从勉强站立的墙壁上乱飞,周围是纷乱的尖叫声,薛蟠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只拉着刘延到处躲,生怕脚下突然出现一道裂缝,人在临危的时候,其实并不能想那么多,薛蟠心中唯一能记得的,只有活下去三个字而已。
漆黑的夜晚,连星星也吝啬了光芒,天地间只有那惊恐的惨叫声作为伴奏曲,随着巨大的震动,苏城再一次面临灭城危机,薛蟠有些后悔回来的太早,要是能晚上一天的话,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狼狈。
惊恐中的人并没有发现,原先被他拉着跑出来的刘延,反过手将他护在怀中,避开那些石块木桩,并不健壮的身体却像巍峨的山峰,挺立在他的身后,为他遮挡住所有危险,薛蟠唯一能看见的,只有偶尔回头,那人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即使在黑夜中也是那么显眼,似乎在告诉他自己没事。
灾难终于结束的时候,天已经蒙蒙发亮,薛蟠终于松了口气,暗道幸好上一次地震已经将苏城的建筑都毁了,不然这一次他们怕是要全军覆没了,从地上爬起身,薛蟠看着周围一片茫然的人群,心中着急的找着徐旭,一会儿眼尖的发现徐旭正在另一头,虽然灰头土脸,但显然也没事。
薛蟠心中一喜,转身拍了拍刘延的肩膀,说道:“我们过去跟徐大人会合,还有许多事要办。”
刘延笑着点了点头,却没有像以往那般立刻跟上去,而是就保持那个模样休息了一会儿,才缓缓勉强的撑起身体,一步一步跟上去,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模样,裂开笑容让他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望天,为毛这么多人期待着刘延的死亡啊!继续期待长评,某跟男朋友快玩完了,哎,感情果然太复杂了!
66
66、皇恩 。。。
“他还在那里,你为什么回来!”龙椅之上,君王严寒冰冷,周遭的温度逼得人不敢接近,陆河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默默为这位相识已久的侍卫大人祈祷,能从愤怒的君王手中留下一条命。
赵怀碰得一声磕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个血红的印记,坚毅的脸孔上带着羞愧和忧虑:“请皇上立刻定夺,臣罪该万死,只等救得薛大人安全归来,臣死而无憾,皇上,不能再耽搁了。”
“闭嘴!”冰冷的声音如同从地狱中传出来,姬栐一张龙颜溢满了冰霜,他怎么会不知道要立刻救援,他怎么会不担心那个深入险境的笨蛋,但那时地震啊,而且还是尚未发生的,若是派出去的军队遇上了地震,只怕来不及救援,都去白白送死了。
“该死的!”为什么自己要因为心中无法掩饰的嫉妒,将那个人送到了江南,遇上了那场灾祸,难道这是上苍对他的惩罚吗,对那个信任着自己的朋友抱有那般龌龊的心思,甚至为了一己私欲滥用私权,逼得夫妻离散,骨肉别离。
不,不会的,薛蟠怎么会有事,朕不会让他有事,就算是整个天朝的百姓都死在这场地震中,薛蟠也不会有事!姬栐眸色一沉,冷冷吩咐道:“将朕的亲卫全部派往苏城,见到薛蟠,就立刻带他回京,赵怀,你对那边熟悉,这次定要将功补过,若是薛蟠少了一根毫发,朕要你尸骨无存。”
“是,臣一定会带回完完整整的薛大人。”赵怀蓦地一叩首,没有再说话,躬身走出殿堂,皇上居然把亲卫都派了出去,由此可见,在皇上的心中,薛大人比自己还要重要,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留下薛大人一人,无论那人有什么样的理由。
殿中恢复宁静,姬栐不断击打着案台,当务之急,是要派出救援的队伍,带去粮草和医药,只是不知哪里受灾情况,若是严重万分,只怕到时候军队会被拖住太多,皇帝冷下了脸色,挥手吩咐道:“传朕旨意,命兵部尚书户部尚书一起前往江南赈灾,以苏城为中心,往外清点难民,助百姓重建家园。”
清点人数,排查粮草,因为城内能倒塌的建筑在上一次地震的时候已经倒塌了,只是那些碎石飞块击伤了不少人,在缺少草药的环境中,也是让人头疼的一件事情,最糟糕的是,这一次地震过后,苏城的水源变得非常浑浊,薛蟠生怕水中带来痢疾那样的疾病,严禁城中百姓就地取水喝,每日抽出一部分人手从远处尚且干净的地方取来用水。
随着时间的推移,草药已经耗尽,救援却还是没有到来,薛蟠和徐旭唯一能庆幸的,就是没有再次发生地震,苏城的百姓依靠着多年来熟悉的生活环境,总是能找到隐藏在倒坍建筑中的粮食,一时间并没有发生饥饿的情况。
但一天天过去,不断有人因为燥热的天气和严酷的环境病倒,在第一次地震中受伤的人一个个死去,苏城再一次被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中,若不是护城军对徐旭忠心耿耿,怕早就爆发动乱了。
薛蟠揉了揉额头,只觉得现在自己是那么无力,面对着困境,除了尽力而为,没有别的办法,甚至还没有徐旭来得有用,看着面前的一大碗白粥,薛蟠担心,苏城的粮草总有耗尽的一天,等到那一天,这里的百姓只有一个死字。
拿过白粥几口喝下,也不知道是吃习惯了还是肚子实在饿了,薛蟠居然觉得味道还不错,忍不住苦笑了一笑,望向对面的刘延,见他还是没有动作,笑着安慰道:“刘延,别担心,援军很快就会来了,你快吃吧,这时候可饿不得肚子。”
刘延勉强扯了扯嘴角,抬起碗来喝粥,却只觉得右手一阵无力差点把手中的粥碗打翻了,一瞬间脸色变得惨白,薛蟠蓦地一震,走过来扶住他,连声问道:“刘延,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刘延扯开嘴角摇了摇头,低头想要喝粥,薛蟠却不放开他,伸手量了量他的额头,似乎并没有高温,只是,刘延什么时候体温变成这样冰凉凉的了!薛蟠皱了皱眉头,却见刘延拉下他的手,用眼睛示意自己没事,低头将粥一口喝完了,还笑呵呵的揉了揉肚子。
薛蟠叹了口气,暗道是自己神经太过紧张了,也没有再拉着他,只笑着说道:“你若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不要为难自己,虽然现在也……。”
虽然现在也没有草药了,但至少还有大夫活着啊!薛蟠咽下了后半句话,拍了拍刘延的肩膀,没有再说什么。
一会儿,徐旭过来禀告一天的事宜,无非是耗尽了多少粮草,有多少人病倒,有几人死去之类的问题,薛蟠揉了揉额头,见他还是没有离开,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徐大人还有事吗?”
“薛大人,虽然现在苏城百姓还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救援一直不到,在下怕百姓熬不到那一天就会疯狂,这几天,已经有不少人自顾自跑了出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徐旭叹了口气说道,薛蟠并未禁止百姓出城,但是这样的大地震,附近的城郭怕是自身难保。
薛蟠皱了皱眉头,他自然知道心理上的绝望比生理上的更加可怕,百姓要是一个个都被这样的环境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