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来得还算早,便挑了个后边靠窗的位置坐下来,打量着同一年的学子,除了孙合玉和卢佳苗,另外有一些也眼熟,想来是走亲访友的时候见过,只是名字都不记得了,那时候薛蟠都是神游天外的。
学子陆陆续续都到齐了,一些相熟的就在一起高谈阔论,薛蟠发现卢佳苗和孙合玉显然被排斥在外,也不想理会,只是侧过头和身边的人说话,他前后左,三边坐着的少年都是十四五岁的样子,也没有上去跟那群王孙公子凑热闹,想来也是外地来的。
薛蟠一开口,三人就理所当然的凑了上来,远远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小团伙,听完三人的自我介绍,薛蟠倒是明白他们不上去讲话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不能,三人中来自江西萍乡县的叫赵玉才,湖北武昌的叫做卢怀宇,湖南丰州的叫做钱克峰,三人一开口,无一不是带着浓浓的乡音,要不是上辈子薛蟠走遍中国的时候在这些地方都待过,也还都听不明白。
三人都有些羞涩自卑,这些天来他们在京城也是处处碰壁,听得懂京话,讲就不怎么行了,连客栈的小二都透给他们鄙视的视线,万分打击了年轻学子的自信心。
薛蟠淡淡一笑,他发现这张脸比上辈子的脸孔好用,每次这般笑的时候总能安抚人心:“别担心,京话很简单,你们慢慢学着,多讲讲话,过段时间就会了,讲话这个东西可比读书写字简单多了,绝对难不倒各位。”
三人见薛蟠虽然操着一口官话,却没有丝毫鄙夷,心中就有了好感,又听他明里安慰,暗中赞叹他们学识,顿时将他当成知己,顺便成为练习官话的对象,这后来成为薛蟠在学员中的噩梦之一。
但这时薛蟠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只是挂着魅惑人心的笑容,听着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讲着天南地北的话语,偶尔插上两句话,没一会儿,便有类似开学仪式一般的演讲开始,不过来宣讲的可不是校长,而是朝廷的官员,又给他们介绍一终老师,他们才真正算了国子监的学生。
薛蟠没有料到,这次分给他们的老师大有来头,居然是当今皇上还是太子时的太子太傅,太子即位,就将他打发到了学院,美其名曰宣师天下,直接将他排除除了政权中心,这些年下来也没有变动,看来是打定主意让他成为一代宗师了。
薛蟠心里暗暗猜测,这个老师要么是自己不想当官,向往教学的生活,但一看上边那张看得见鼻孔的脸,就知道这个猜测绝对是错误的,而第二条,就是这个老师碍了事,才被发配过来,只是其中的原因万不能为外人道。
听着一整天的之乎者也,薛蟠心中叹了口气,国子监的老师或许才识远胜过其他学院,但在教学方法方面可一点儿也没有提高,还是那种枯燥呆板的教育方法,除了背书就是练字,除去练字,那就只有不知所云的相互切磋,不过想想也是,古代可没有言论自由,谈论政史这些危险的活动只有初生牛犊才会做。
薛蟠不是初生牛犊,相比而言,他已经老的不能再老了,所以也不去凑热闹,每次学子聚会都差不多是倾听者,谁知道这种态度却取悦了大多学子,毕竟通常人都喜欢说胜过喜欢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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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初遇 。。。
又是经史子集的课程,薛蟠有些昏昏欲睡,却不敢真的睡过去,古代的体罚可不是看着玩的,他可不想为了一时的痛快挨上一顿板子,当然,主要还是为了老师眼中那个乖巧好学的好印象,要知道一旦打破了这种印象,再创造起来就难了。
心中无聊,不是他自夸,他虽然不能像那些老师一样倒背如流,但对这些书的了解可远远高过他们,有些可是他上辈子就研究过的,支着下巴,薛蟠眼睛忍不住往外面看去,这时候天气暖乎乎的,但并不热,薛蟠这个位置正好能晒到一丝阳光,整个人骨头都软了。
外面花红柳绿的,正是好春光,要是能带着娘亲妹妹出去散散步踏踏青就好了,唉,可怜他现在连每周双休都没有,国子监十天半月才给一天假,能顶个屁用,薛蟠好不愧疚的骂了脏话。
正胡思乱想着,却蓦地看见院子里站着一人,虽然一身粗布衣裳,却挺直着脊背,带着一股凌然不屈的气势。薛蟠揉了揉,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明明穿着粗布衣裳,却散发出那种气势,薛蟠自以为他也绝对没有这样强势的气息,心中蓦地一震。
几乎是立刻,薛蟠就决定与整个人交好,这样的人,无论被扔到多么困窘的地方,也会抓住机会,步步攀升,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个人将来一定能成为杰出的人才,想通了这点,薛蟠对着那个方向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随后转身专心听课。
园中的人微微一怔,回头望过去,那个让他有刹那间晃神的笑容已经不见了,小小少年俊秀的容颜在阳光下显得更加通透,专心致志的模样很是喜人,连一贯冷情的他都有些喜欢,想到少年善意的笑容,男子勾了勾嘴角,心想自从穿上这身衣服,这还是第一个对着他笑的学子呢,心中对待少年便有些不同起来。
结束一天的课程,薛蟠打了个哈欠,推掉了又一个谈天说地的聚会,撇了撇嘴,他可不想跟一群酒鬼谈论诗词,说到底,他薛蟠也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人,也就仗着一身好皮囊骗骗人,骨子里就是个实在人。
走出学堂,却不见侍书迎上来,这才想起来中午的时候自己吩咐他去熟悉京城的产业去了,难得没有人跟着,薛蟠觉得分外惬意,自从来到了古代,还真没有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想着便慢慢朝门口走去。
快要走出门口,薛蟠却下意识的朝着旁边看去,却看见中午见到的男子正站在那小院子里,薛蟠嘴角一勾便走了过去,笑着说道:“你在这里修剪花草吗?”
男子低头看了看刚修剪过的花草,点了点头,说道:“你还不回家吗?”
薛蟠摸了摸鼻子,又问道:“中午见你在外面望着学堂,你识字吗?”
男子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嗯,识得几个,只是家中贫苦,没钱购买书籍。”
薛蟠微微一乐,心想正想怎么跟他有交集呢,就有机会送上门来了,便从简易书包中取出今天教学的几本书,笑着说道:“这基本是我用过的,已经学完了,以后也用不上,要是不介意的话,送给你吧。”
男子微微一愣,第一次直视这薛蟠,似乎要看出他有什么目的,薛蟠坦然回视,他或许是带着目的交好这个人,但也只是交好罢了,并不想从这个人身上得到什么,有时候,收货的情谊就是最好的礼物。
半晌,男子没有推辞,伸手接过书本,却只是淡淡说道:“谢谢,我读完了就还你。”
“嗯,慢慢来,我不急,好了,我回去了,你要还书的话去学堂找薛蟠就是。”薛蟠不再多话,挥了挥手就离开了,心想这是自己来到古代之后第一次主动示好呢,幸好没有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待薛蟠的人影消失,一遍的树丛中钻出一人,头上还带着绿叶显得有些滑稽,对着男子拱手道:“皇上,该回去了,您都出来一天了。”
男子瞥了他一眼,那人立刻打了个哆嗦,低头不敢再说,男子抚着手中的书本,似乎自言自语的轻声说道:“母妃去世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我东西,陆河,你说他为什么要送我。”
陆河低着头弯着腰,心想皇帝陛下啊,难道往日里那些大臣王爷进贡的东西都不算东西吗,再说了,人家摆明了看你可怜才施舍给你的,哪里有什么原因啊,嘴上却断断不敢这样说,只是道:“想来那位小公子见皇上气势过人,心中为之折服才送上书籍。”
皇帝嗤笑了一声,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为了不露出马脚,他里边也换上了粗布里衣,这时候正难受着呢,哼,偌大一个国子监,却只有一个十多岁的小儿注意到自己,真是应该好好整顿。
陆河连忙跟上,心里却猜不透这位少年君王心中想些什么,但看见他将书本带了回去,心中对那小少年也多了一份注意。
薛蟠却不知道自己结交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还以为自己慧眼识英雄了一回,心中很是快意,连回家的步子都轻快了很多,再加上一想,三天后就是休沐,心中就更加快意了,盘算着回家要跟母亲、妹妹商量除去踏春。
果然,薛宝钗一听踏春的提议,眼睛都亮起来了,她一个女孩,自从来到京城都是被拘在家中,除了偶尔除去走亲访友,竟没有看过京城,薛蟠心中宠爱她,想着将来她要是出嫁了,规矩是只多不少,就想趁着她年纪还小,不用估计那么多的时候带着到处走走。
薛王氏原本顾虑颇多,不敢答应,但耐不住薛蟠的请求,终究还是答应,但执意地点只能在京城附近的寺院,他们可以打着拜佛的名号去,薛蟠也只得应下,心中却暗暗打起了主意。
地点不能变,但人可是能走动的,他也知道名声对女孩的重要性,自然不会乱来,看来也想一个两全的法子,不能让宝钗被院里的芝麻绿豆小事束缚了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这几天冷死了,大家也要注意保暖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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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桃红柳绿 。。。
薛王氏一边抱怨儿子花样多,一边却也是高兴的,对这次出行抱着很大的兴趣,没等薛蟠吩咐,就开始张罗起出行的东西来了,她先前也是大家小姐,轻易出不了门,后来嫁进薛家,那边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但她自持身份,也断断不敢造次的,后来就成了寡妇,更是严谨律己,生怕被人说了闲话。
薛蟠看着母亲里里外外的张罗,这才知道古代大家夫人小姐出门一次有多麻烦,也不知道那些东西有些什么用。
宝钗原本在一边帮忙,眼睛却时不时瞄一眼薛蟠,薛蟠瞧她似乎有话说,就招呼她过来问道:“怎么了,什么事跟哥哥说说。”
宝钗吱呜了一下,抬头见薛蟠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鼓着脸颊说道:“哥哥,你尽笑话我,这次出门,我能不能请贾府的姐妹一起来,我瞧着她们平日里也没有出门的机会。”
薛蟠当然不想带上贾府的人,但见自家妹妹亮闪闪的眼睛带着期盼,便点了点头说道:“你想请就请吧,这件事跟娘亲商量就是。”
薛宝钗一听,乐滋滋的哎了一声,转头朝着里头走去,跟薛王氏商量去了。
宝钗要请,自然荣国府宁国府的几个丫头都没有拉下,但最后来的却只有探春和迎春,不过想想也是,惜春自小身子骨弱,而且年纪也太小,贾家自然不放心她出门。
这一天,薛府的马车早早的到了荣国府,接了两个带着一脸兴奋的小丫头,加上她们两个的使唤婆子,又多了一辆马车,薛蟠打量了一下两个丫头,探春眉目间带着股英气,迎春却有点儿内向害羞,扯着她的衣角不放手,不过两双眼睛都是亮闪闪的。
薛蟠年纪虽然不大,却碍于礼教,是不能同姑娘们一起乘车的,便另外坐了一辆,他原本倒是想骑马,但之前的薛蟠没有学过马术,薛王氏怎么都不放心,只能委屈得坐在车中,心想回去就去学习马术。
薛蟠有些无聊的从马车上的暗格中取出一副跳棋,心想幸好今天拉着刘延一同出来了,不然还没有人陪他下棋,将棋盘摆好,对面的刘延已经会意过来,咧开嘴角下起来。
刘延的手艺好得没话说,但棋力可就很一般了,根本不是薛蟠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杀得丢盔卸甲,只能不好意思的咧嘴傻笑,薛蟠觉得没意思,扔了棋子撩开窗户看外面的风景,没注意刘延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手中捏紧了棋子。
“哎,刘延你看,这里有好大一片桃林。”薛蟠蓦地说道,刘延朝窗外看去,却见那清凉寺山下,却是一片大桃园,这时候正是桃花开的时候,花瓣纷纷飘落,竟似人间仙境,薛蟠倚在窗口,眉眼间带着显而易见的笑容,那容颜越发俊朗起来。
薛蟠心思一转,转头附在刘延耳边说了几句,见他点头答应才得意的笑起来,难得带着一丝这个年纪孩童的调皮,看得人移不开眼睛。
马车是上不了山的,到了山脚下,自然有人力轿子备着,几个女孩就乘轿子上去,薛蟠看了看山峰,也不太高,就带着侍书侍文爬山,一边看着两边的风景,柳暗花明的模样,倒真的有几分世外桃源的味道。
寺院也就是那个模样,几个小女孩连带着薛王氏倒是兴致勃勃,拜了所有的菩萨,又添了香火钱,薛王氏还拉着他们去听方丈讲经,薛蟠连忙拦住她说道:“娘,几个妹妹这么小年纪,听那些个做什么,您自个儿进去,我就带着她们到处走走,行不?”
薛王氏想了想也是,点头说道:“那你照顾着妹妹点,要是哪一个有了差池,我可饶不了你。”
“是是是,谨遵母亲大人吩咐,哪个妹妹都少不了一根发丝。”薛蟠笑着作揖,薛王氏斜了他一眼,才带着丫鬟进门去了。
薛蟠对着宝钗挤了挤眼睛,便带着她们朝外面走去,宝钗有些不放心的问道:“哥哥,你带我们去哪里呢,待会儿娘亲找不到人可要着急的。”
“放心吧,我让侍书在这边等着,待会儿娘亲出来就过来知会,走,带你们去看看桃花林。”薛蟠笑着说道,又吩咐几个轿夫将她们抬下去,可怜轿夫才刚刚歇了口气,就又要辛苦了。
探春见薛蟠走在前边,小声拉住宝钗说道:“宝姐姐,你哥哥对你可真好。”
宝钗见她眼中带着羡慕,又有一丝失落,想到她上边也有一个哥哥,但每次都只会抢她东西,心中有些怜惜,就挽着他的手腕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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