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10点45分,司仪说,新娘到了……
昨晚10点45分,那个男子跨在了尼姑庵一侧的土道,走向从未谋面的网上恋人……
今晚10点50分,新郎抱着新娘,拜天拜地……
昨晚10点50分,那个男子看到树上高高地吊着一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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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
昨天……
今天是婚礼。
昨天是爱情。
昨天走向今天。
新娘全身被婚纱包裹,露出苍白的脚脖子,上面戴着一条黑色十字架脚链。天上响起一声炸雷,新郎摇晃了一下,那个脚链也随着在空中摇晃了一下……
那个男子借助手机的屏幕光,从下往上,慢慢朝那具吊在半空中的尸体照去——女尸的脚脖子上也戴着一条黑色十字架脚链,它在风中微微摇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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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诡秘的邀约(1)
我是作者。
我在记录这个事件。
前面和后面,我都写到了这样的情况:一个佛,脖子上拴着绳子,被吊在半空中……
我用的是智能ABC输入法,fo这两个字母,只能拼出一个字——“佛”,可是,我几次打出来的都是“妇”字。
土道旁这棵老榆树,不知哪年就枯死了,它本身就是一具尸体。
玄卦村的老辈人都知道,三十多年前,有个18岁的女子,因为父母包办婚姻,阻止她和一个喜欢的男人交往,就吊死在这棵树上。那时候,这棵树还年轻,头发茂盛。
她死的时候,穿着一身白衣服。
那些年,总有人说:深更半夜,看到一个白衣女子,围着这棵孤独的老榆树,一圈圈走,好像在寻找自己的魂儿……
如今,她喜欢的那个男人,已经五十多岁了,就在玄卦村生活,怀里抱上了孙子。
戴着黑色十字架脚链的女尸,在树上挂了一宿。
她不但面容被毁,红T恤也被撕碎了,上身半裸,两个Ru房已经被什么东西吃掉,血糊糊的。她低着头,吐出长长的舌头来,似乎想舔到自己的伤……
第二天大清早,玄卦村有一个跛足中年人,骑自行车进城,去找堂姐办个事。他路过此地,看到了那具女尸,一下就从自行车上摔下来。他丢下自行车,连滚带爬跑回了家……
村里人听到这个消息,一窝蜂地跑来看热闹。
那个跛足中年人没有再来。
他的自行车横躺在离女尸几十米远的土道上,轮子还在风中空转。
很快,刑警赶到了。
他们驱散人群,拉起警戒线,搜寻,测量,拍照。
三月,绿色还在酝酿中,大地是一片单调的土坷拉。那条黄|色警戒线在风中飘荡,显得十分鲜艳。
村民没有离去,三三两两地站在封锁线之外,远远地看。
一个记者想挤进来,被一个刑警挡住了。
一个小时后,女尸被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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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一小两只乌鸦在老榆树上空盘旋着,始终没有落下来。它们叫得真难听。
现场被破坏了,刑警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不过,他们在女尸的口袋里,找到了一个学生证,很快就证明了她的身份——顾盼盼,西京大学学生。
她的另一个口袋里,装着一只红色Nokia手机。她被害的这一天,只和同一个人通过两次电话。
刑警很快查出,与她通话的人,叫伏食,金像影视公司总经理助理。
晚上,刑警就传讯了他。
这是一间普通的房子,不同的是,这里有一股刺鼻的铁锈味道。
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一个男刑警询问,一个女刑警记录。
伏食乖乖地坐在地中央的凳子上,眼睛一直看着男刑警。男刑警咄咄逼人地问一句,他面无表情地答一句。
“你和她怎么认识的?”
“网上。”
“认识多长时间了?”
“两个多月。”
“见过面吗?”
“昨天第一次见面。”
“通过电话吗?”
“昨天第一次通话。”
“你们在网上聊天的时候,她有没有对你说过,有什么仇人?”
“我们只谈情说爱。”
“她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没有。”
“你看到她死了,为什么不报案?”
“麻烦。”
不论怎么问,伏食的回答都千篇一律。
停了停,男刑警说:
“你不老实。”
“我很老实。”
“你很不老实。”
“……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一看你就是个聪明人,好好想想——身子都掉井里了,两只耳朵能挂住吗?痛痛快快说吧,省得大家一起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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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说的我都说了。”
三:诡秘的邀约(2)
“不该说的呢?”
“没有不该说的,只有……不该问的。”
“你可以问。”
“你们进行尸检了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知道她的死亡时间。”
“这个无可奉告。还有什么要问的?”
“没有了。”
男刑警抻了个懒腰,似乎累了:“那好吧,今天我们就到这里。你看一下笔录,没问题的话,按个手印。”
按完手印,伏食盯着男刑警的眼睛,似乎在等待结束语。这牵扯到他今夜能不能回到玉米花园的问题。
男刑警打开抽屉,“哗啦啦”拿出了一串很大的钥匙。
伏食警觉地问:“我可以走了吗?”
女刑警说话了:“你走不了。”——她的嗓子竟然比男刑警还粗。
直到被带进留置室,伏食都没有再说什么。
留置室在楼道的最里端,没有灯。
伏食走进去之后,脚下碰到了什么,“啪啦”响了一声,那应该是碎玻璃。这里的铁锈味更浓了。
“哐当!”男刑警把门锁上,然后,带着女刑警一起离开了。
这时间,都下班了,走廊里十分寂静。走出几步,女刑警停下来,回头看了看留置室的铁栏杆,里面黑糊糊的。
男刑警也停下来,说:“你看什么?”
“哦,没什么……”
两个人就继续朝楼梯口走了。
“你觉得这个人是不是凶手?”男刑警小声问。
“百分之五十。”
“等于没说。”
“经验告诉我,如果感觉一个人的作案可能是百分之四十,或者是百分之六十,他往往不是凶手。但是,如果感觉一个人的作案可能是百分之五十,一半可能是真凶,一半可能是无辜,让你模棱两可,无从判断,那么,这个人往往就是凶手。”
“我没有理解。”
“很玄妙。你就当作是我们女人的直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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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男刑警再次停下了。
女刑警问:“怎么不走了?”
男刑警低声问:“你刚才到底看到什么了?”
女刑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好像看到留置室里有两团绿光……”
“不可能。”
“也许是我看花眼了。”
“一定是你看花眼了。”
然后,两个人继续下楼,接着讨论这起凶杀案。
尸检报告显示,被害人的死亡时间是昨夜8点,而伏食接到她电话却是昨夜10点。
这个时间差,成了一个重大谜团。
如果这个电话真是被害人打的,这起案子就有了鬼气——
在寂静的黑夜里,悬挂在树上的女尸,借着风,在半空中缓缓转了一圈,见四周没人,慢慢掏出手机,一下一下地按,拨通了伏食,然后举到耳边,轻柔地说:你想见我吗?……
如果不是她,这起案子就更复杂了——
在警方的调查中,没有一个人知道顾盼盼认识伏食,只知道她有一个男朋友,叫撒尔幸,两个人很亲密。也就是说,顾盼盼和伏食仅仅两个月的网络情缘,是十分隐蔽的。那么,是谁如此了解她和他的关系?另外,那只红色Nokia手机上,只有顾盼盼一个人的指纹,这就排除了伏食自己打自己电话的可能。
到了楼下,男刑警钻进车里,一边发动一边转头看了看,女刑警停在了车门口,没有进来。
他勾了勾手,说:“上啊。”
女刑警突然说:“我们应该再回去看看……”
男刑警有些不解地问:“看什么?”
女刑警迟疑了一下,说:“留置室。”
男刑拔下车钥匙,跳下来,说:“好吧。”
于是,男刑警和女刑警又一起返回了楼上。
刚到楼梯口,女刑警就停住了脚。男刑警看了看她,一个人朝留置室走过去。他的脚步很轻。
三:诡秘的邀约(3)
女刑警屏住呼吸,在后面盯着他。
他走到留置室前,双手抓着铁栏杆,探头朝里面看去——
里面一片漆黑,看不见那个伏食呆在哪个角落,也不知道他是蹲着,是坐着,还是站着。
他大步走回来,说:“没事儿,走吧。”
女刑警说:“噢……”
《午报》报道了玄卦村的凶案,篇幅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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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迅速上了网。
网友纷纷议论。
这个女生为什么去了玄卦村?
什么人杀害了她?
她的两个Ru房为什么不见了?
一切都不得而知。
很多人的意见是一致的:这是一起情杀案,凶手是个变态杀人狂,他一口口吃掉了被害人的Ru房。
如果是这样,那么只剩下抓凶手了。
事情就这么简单吗?
19号别墅里的那个鼠标,为什么毫无原由地掉下来两次?
黑车上的那个佛,为什么用绳子拴着脖子吊在空中?——对佛,有信和不信两种人。信者绝不敢那样做;不信者,可能不供奉,却肯定不会故意亵渎神灵。如果说,大脑袋司机根本没有那样做,可是,为什么在伏食眼中,看到的是那样的罪恶情形?
所有这些,警察搞不懂,我搞不懂,你搞不懂,大家都搞不懂。
挂起来。
四:谁的家(1)
一个旅人,在黑暗的旷野中迷路了。
终于,他遇到了一户人家,主人是个通情达理的老汉。他不但收留了旅人过夜,还请他喝茶。
院子里,一直隐隐约约有人在争吵。终于,走进来两个女人,一个老太太,一个年轻女子。
年轻女子对老汉说:“明明我是大老婆,她却住进了正房,让我住偏房!这日子还能过吗?”
老太太很不服气:“虽然我是二房,可是我生儿育女了!”
老汉挥了挥手,说:“你们先回去,一会儿我来解决。”
两个女人就退出去了。
老汉抱歉地对旅人说了句:“见笑了。”然后就走了出去。
旅人觉得很奇怪:年轻女子是大老婆,老太太却是二房!
他悄悄跟出去,看见老汉正举着镐,在院子里挖地,很快,他挖出了两个骨灰盒,交换了一下位置,重新埋上,嘟囔道:“这下你们该消停了。”
旅人逃之夭夭。
那个跛足中年人胆子非常小,他受到惊吓之后,一直没出门。
为此,刑警两次登门,才完成了笔录。
十二天之后,跛足中年人的精神状态好了些,又骑自行车去城里了,继续找堂姐办那个事。原来那辆自行车被人骑跑了,他买了一辆新的。
他找堂姐干吗?
简单说,事情是这样的:他的大儿子被村长的四儿子打残废了,变成了跟他一样的跛足,却没有得到满意的解决。前几天,他把村长告上了法院。他堂姐是西京某区团委副书记,他去找她帮忙,要出这口恶气。
他是上午11点多出门的,路过那棵老榆树的时候,忐忑地朝它看了一眼。
田地里,三三两两的农民在劳作,他们已经开始播种了,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有一户人家的女孩儿,大约四五岁,穿着鲜艳的花衣裳,正在田头挖蚯蚓……
一个欢蹦乱跳的青春生命,在此地,无声无息地完结,如同一缕烟花,消逝在夜空中,马上有更绚烂的烟花漫天绽放,令人目不暇接……
本来,跛足中年人打算在天黑之前回到村里,可是,在路上轧了钉子,自行车爆胎了。他只好下来,推着它朝前走。
好不容易看到了一家自行车修理铺,却只有女人在,男人去商店买补胎胶水了。女人只会给男人补衣服,男人才会补胎。
跛足中年人只好坐在修理铺门口,耐心等待。
实际上,修理铺的男人早就到了那家商店,可是,那家商店的男人在,女人却不在。女人是老板,男人是家属,他在工厂上班,这一天是周日,放假。他只知道自己女人的戒指值多少钱,却不知道胶水卖多少钱。他的女人去娘家接孩子了……
跛足中年人眼看着太阳一点点朝西沉去,心急如焚。
在他决定要离开的时候,修自行车的男人终于回来了。
补了胎,打了气,跛足中年人风忙火急朝玄卦村返。
走着走着,就像本书第一句描写的那样——老天,不可阻挡地黑了。
跛足中年人的心境随着天色越来越暗。
快到那个尼姑庵的时候,他的腿肚子竟然有点抽筋了。
下了公路,他把自行车的速度慢下来。
四周黑灯瞎火,土道高低不平,他只顾看远处那棵黑糊糊的老榆树,几次差点从自行车上摔下来。
这时候,偏偏起风了,尘土四处飞扬。
离那棵老榆树还有一段距离,他突然看到,土道旁出现了一条毛烘烘的东西,在黑暗中冷冷地盯着他。
是狗?
是狼?
天很黑,他根本无法辨认出来。
他犹豫了,不知道是该使劲蹬车冲过去,还是该掉转自行车朝相反方向跑。他希望是村里谁家的狗,最好还认识他……可是,这个时间,谁家的狗会蹲在这里呢?
也许,这个东西不是狗,不是狼,而是一个毛烘烘的人——他越是这样想,越影影绰绰觉得它长的是一张人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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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谁的家(2)
他的两只手死死抓着车把,都渗出了汗,却装出很镇静的样子,甚至哼起了京剧。
随着他的移动,那个东西慢慢转动着脑袋。
它越来越近了……
突然,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