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木子扶她坐好，打湿毛巾给她擦了擦嘴，又重新给手上换药包扎，心疼道：“你要不要紧？要不要躺下来休息？大夫一会儿就来，你不要有事啊，宣，你不能再有事……”
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嘟着小嘴巴扯了扯顾木子的衣摆，稚声稚气道：“爹爹不哭，爹爹不哭……”
杨明宣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撑不住，便起身道：“我躺一下吧，头有些疼，你带着孩子就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我睡一会儿……”
顾木子红着眼将她扶到床上，盖好被子，“我们就在这里陪着你。”
杨明宣昏昏沉沉，点了点头就睡着了。
大夫还是那个大夫，见床上躺的居然不是这家侍君也是惊奇了一下，难道这侍君如此彪悍，将他妻主打了个生活不能自理，于是奇怪地打量了一下顾木子。
赵心远扯了她一把，道：“大夫，您快看看，我就是拍了她的手，怎么就给拍吐血了呢？”
大夫一听就乐了，掀开被子，就见女子手腕那里已经被重新包扎过，便抓过另一只手，把了把脉，道：“别糊弄我老眼昏花啊！哪里流血我还是分得清的！”
赵心远扯着自己的官袍，道：“你看你看，她吐到我身上的！”
赵心远官服是蓝色，血溅到上面后是一片暗黑色，但大夫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忙掰开杨明宣的嘴，牙齿间确实还有红印。
她皱着眉重新把脉，可半晌，依旧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相反，除了她手上受了这么点伤外，身体倒是健康得很，可哪里有健康的人会吐血呢？
杨明宣迷迷糊糊觉得有人在摸自己，抽了抽手，道：“放……开……我家木子……会不高兴……”
大夫气得喷了一鼻子气，甩下正在把脉的手，道：“她清醒得很嘛！”
“可是大夫，您再看看……”顾木子没觉察出杨明宣半梦半醒的话有什么不对，只是那血给他的阴影不小，那日苏白带回的帐薄，上面的血迹，便是他痛苦的开始。
赵心远和大夫一起来的，并不知杨明宣是躺下休息，又想着自己是罪魁祸首，指了指床上躺着的人：“大夫，您再看看，人都昏迷不醒了，怎么可能没事？”
大夫一愣，“谁说她昏迷不醒了？”
顾木子也觉得不对，对赵心远道：“妻主是睡下了……”
“呃……”赵心远擦了把额头根本就没有的汗，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心虚道：“那个……公子……哦顾侍君，顾侍君哪，本官还有公务在身，就先走了，改日再携夫拜访……”
顾木子本就不待见她，一来还把妻主拍得吐血，但还是礼貌地送出了房门。
大夫正背上药箱，准备离开。
顾木子忙拿出诊金送上：“我家妻主……”
“她没事！”大夫诊金也没拿，瞪着眼就离开了，敢情这夫妻俩整天没事寻大夫开心来着！
杨明宣在梦里冷汗直流，她在那片雪地走了很久很久，没有时间，不知疲倦……
顾木子见她睡得不安稳，握住她的手，跪坐在床边陪着。小家伙也过来凑热闹，寻了个舒服的位子，一屁股坐在顾木子散开的衣摆上，靠着爹爹的身子睡了起来。
杨明宣睡得满头大汗，一觉醒来已是夕阳西下，落日余辉透过窗户洒到床边人儿的脸上，宁静，安详。
真好，原来只是一场梦！杨明宣笑了笑，抚向小夫君的脸庞，捉起一缕发丝用发尾扫到木子睫毛上，道：“小木子，起床啦~”她摇摇头，这家伙就是这么不让人省心，怎么趴床边就睡着了呢？
小宣宣听见了动静，迷迷糊糊爬了起来，揉着眼睛趴着床沿与杨明宣大眼对小眼。
杨明宣一惊，如同五雷轰顶一般的感觉，这……这是……
小宣宣伸出胖胖的小指头，戳了戳顾木子握住的杨明宣的手，一脸可怜地看顾着她，“痛痛，痛痛……”她是看着爹爹换药的，好多好多的血，真痛！
杨明宣紧了紧左手，还被小夫君握在怀中，脑袋里像被大石碾过，一切记忆变得扁平而不真实，又随着大石而过，又开始一点点饱满起来。
“宣，跟我回家吧！”
“我是木子，宣，你是木子的妻主，你不记得了吗？”
“只要你回来就好，怎样都好！”
“你快想起来吧，宣，我求你了……”
……
杨明宣忍住心中暗流巨大的涌动，轻轻起身，抱起小夫君放到床上躺好，左手的疼痛似乎没有丝毫知觉，只是小心地捧着手中的人儿，像是无价之宝一般。
她看着睡梦中还眉头紧蹙的容颜，自己却一梦经年，让你受苦了，我的木子。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上穷碧落下黄泉，杨明宣生生世世都与你在一起，我的木子！
小家伙瞪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女人亲了亲爹爹的脸，瘪了瘪嘴：“宣宣饿……”
杨明宣给小夫君盖好被子，抱起趴在床沿的小家伙到厨房。她狠狠地将小家伙抱在怀里，可怜的小宣宣敢怒不敢言，皱着眉头努力忍着这个变态大婶的蹂躏，外公说，小宣宣是女孩子，不能随便哭，痛也不能哭！
杨明宣冷静下来觉察到小家伙的挣扎，连忙松了松，将她调了个头坐在怀里对着自己，笑道：“小宣宣，想不想娘亲？”
“娘亲……”小家伙含着指头皱眉想，娘亲是个什么东西？好不好吃？
杨明宣听她喊自己娘亲，心中的欢喜铺天盖地袭来，她笑首叉着小家伙的胳膊将孩子抛上抛下，又揉进自己怀里，“宝宝，娘亲的宝宝……”
“饿……宣宣要吃娘亲……”小宣宣笑嘻嘻地紧紧抓住女人的袖子，咂巴着小嘴又说了一句。
杨明宣哭笑不得，一手抱着自己的女儿，一手生火洗米煮饭。她本就受了伤，但此时又是片刻也不想放下手里的小东西，痛便由它去痛吧！
第 46 章
血染的纱布已经浸透，杨明宣仍旧抱着女儿不撒手。她更想回房去陪着小夫君，可是她还需要时间，不是整理自己的情绪，而是不想太大的刺激小夫君，这些时他精神恍惚，大悲大喜万一他无法承受，这一辈子，怕真如住持师父说的，不得善果了！
顾木子没一会儿就醒了过来，见自己躺在床上，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想到肯定是妻主抱自己上来的，虽然她依旧会爱护自己，可是没有爱，他还剩下什么呢？
顾木子穿好鞋来到院中，见厨房炊烟已然升起，忙走了过去，她手上还伤着，怎么能做饭？
杨明宣正在煮粥，便抱着小宣宣坐在灶前添柴，时不时逗一逗怀里的小家伙，“叫娘亲，娘，亲！叫一个，小宣宣！”
就这么一会儿，小家伙已经跟她混得很熟了，一边躲着娘亲伸过来的魔爪一边往怀里钻，咯咯地笑。
杨明宣见她不开口，做着怪脸蹭过来，“叫娘亲，不叫娘亲就不给你吃！”
“娘亲，小宣宣饿~”小家伙知道受威胁了，一点骨气也没有马上开了口。
杨明宣又得寸进尺，把脸凑到女儿嘴边，“亲娘亲一个！”
小家伙张着小嘴一口咬过来，糊了杨明宣一脸口水，莫了十分销魂又婉转地发出吧唧一声。
杨明宣仰头哈哈笑了起来，正好看见顾木子愣在门口的身影，顿时心跳加快就想起身过去将人抱进怀里，好在怀里的小宣宣扒着她的衣襟，口水蹭到她颈间，“娘亲，娘亲。”
杨明宣定了定神，克制住心里强烈地渴望，对门口的人笑道：“醒了？”
顾木子这才回过神，道：“嗯。怎么不叫醒我？”
“这几天也累到你了，不想扰了你。”杨明宣回过头，继续往灶膛里添柴，又拿火钳拨一拨，刚等火旺起来，又添了一把。
顾木子闻着味不对，又嗅了两下，问道：“宣，你在煮什么？”
杨明宣停下添柴拨火的手，不自然答道：“煮点粥……”
顾木子奔到灶前揭开锅，是一锅粥，一锅干巴巴还泛着焦糊味的粥。
“宣……”顾木子放下锅盖，“你煮粥不是每次都在小灶上用罐小火煮么？”说着看了眼厨房角落里的一手提小灶，哪怕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一次煮粥时也是习惯地用那个小灶的，可是今天怎么……
“呃……”杨明宣抱起小宣宣，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想了会儿，道：“那个……我想试试在大灶上煮得好不好吃……”
顾木子又看了眼火烧得极旺的灶膛：“宣，小火煮的粥才香……”
“呃……”杨胆宣有些笨拙地试图用身子挡住小夫君的视线，可是那火确实烧得够旺，一蔟火苗蹿了出来，顾木子忙拉过她，“小心烧到了！”
“那个……这个……”杨明宣支支吾吾，脸上不知是烧火烧的还是怎么，一片通红。
顾木子抬起手在她和小宣宣脸上都抹了一把，道：“天还凉，烧了火怎么就这样让过来，小心生病！”
这样的接触杨明宣根本无力抵抗，不由自主地抓住小夫君的手，顾木子突然大惊失色，一把抢过孩子放在地上，拉起妻主的袖子，温透的血迹早被火烤干，“你……你！”不由分说就拉着她往房里走。
杨明宣看着小宣宣可怜巴巴地落在后面，忙扯住小夫君，道：“小宣宣，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厨房！”
顾木子二话不说，一手扫过孩子，夹在腰间，一手拉着杨明宣，“上药！”
杨明宣的手一点也不痛，现在的她根本感受不到任何痛楚，满心只剩酸甜，她的木子，她的木子一直在这里，不曾走远。
顾木子看着妻主傻呵呵地看着自己上药，心里就觉得怪怪的，又想到她刚刚在厨房做的那些事，越想越不对，突然如临大敌，道：“宣，你是不是又忘记了我是谁？”
“你这个骗子，你说你马上会想起来的，结果……你又忘了我，你不可以这样的……”
杨明宣忙一把将小夫君揽入怀里，轻轻拍着后背，“没有忘，木子，为妻没有忘……”
顾木子哭了一会儿，这才觉得更有些不对，从妻主怀里出来，抹了把泪，皱着眉眼对眼看了半晌：“你是谁啊？”
杨明宣吓了一跳，抚上小夫君的额：“是为妻啊，木子，难道你不记得了？”果然是给他刺激太大，这可如何是好？
顾木子一把拍开她的手，仍死死盯着她：“你是哪个妻？”第一个，整日酒色财气的杨明宣，第二个，要与他执手偕老的杨明宣，第三个，忘了一切前尘旧事，淡漠的杨明宣，你是哪一个？
杨明宣吓坏了，也不管男子的挣扎，一把将小夫君拥进怀里，“是我，木子，是我，杨明宣，你的妻主，你唯一的妻主，小宣宣的娘亲，是我，木子，你不要吓我……”
顾木子渐渐安静下来，只是颤抖的身体告诉她，他在哭泣，这四百多天，他都是这么一日日哭过来的。
“小宣宣饿……”小家伙一手扯着爹爹的衣摆，一手拉着娘亲的广袖，撅着嘴仰着头看着两人，人家已经饿了很久了……
“好木子，你抬起头，看看妻为可好？”杨明宣怀里是记忆混乱不明的小夫君，脚边是饿得眼泪直转的女儿，这该如何是好？
“你说你会想起来的，可是你……”顾木子话还未完，杨明宣就低下头吻了上来。她想这个吻想了快一个时辰，可他想这个吻，想了一年多。
“唔……你……”顾木子七手八脚地想推开女人，可是无奈劲不够大。
杨明宣一边吻一边脱下小夫君的外袍，带着他往床边走去，顾木子被压得支撑不住向后倒去，一只手托着自己的腰慢慢躺下，不知什么时候两人竟吻到了床上。
杨明宣在他耳边轻咬：“再想不起来，为妻让你身体先想起来……”说着手就探到腰间，有意无意开始向下摩挲。
“宣……是你吗？我想你……”顾木子抱着欺在自己身上的女人，他想她，没有一刻停止过的想念，她真的想起来了，老天就是让他此刻去死，他都愿意！
“是我，我回来了…”
杨明宣的手向来摸去，突然摸到毛绒绒的毛发，不对呀，衣服还没脱呢！她不经意往下一瞥，“小宣宣！”
小家伙好奇地眨巴着眼看着爹爹和娘亲，头上顶着娘亲猥琐的手，自己的小肉爪爪还在爹爹腰腹处摸啊摸，娘亲一直啃着爹爹，还在他身上摸，爹爹肯定藏了好吃了，她要比娘亲先找出来，这样就不会饿肚子啦！
顾木子也被妻主这一声惊叫吓醒，坐起来一看，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床，还在自己肚子上摸来摸去，这……
杨明宣一把抱下小家伙，平稳一下呼吸，“小东西！”
小东西委屈地瞥了眼嘴唇放亮的爹爹和娘亲，“哇”一声就哭出来，有好吃的不给我吃，我快饿死了！
杨明宣又忙蹲下哄起来：“好宣宣，不哭啊，女孩子不能哭鼻子，别哭了……”
小家伙缩了缩鼻子，外公也说女孩子不能哭鼻子的，我忍，我忍，我……咕咕……
“孩子饿了。”顾木子有些歉意地抱起小家伙，这一年来他都没好好看看自己的孩子，他实在不配当爹爹，再看看旁边的妻主，他的心还来不及喜悦就开始忐忑。
杨明宣似是看出他的矛盾心情，在他发间轻吻了一下，笑道：“别担心，我回来了，一切都有我！”
杨明宣一手揽着小夫君，一手给他怀里的孩子擦眼泪，道：“我们去做饭吧！”
顾木子感受到腰间女子宽大温暖的手掌，心也开始平复下来，一切都回到原点吧，就这样，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顾木子停下，目光灼灼地看着妻主，“再吻我一下吧！”
杨明宣笑笑，伸出手环住夫君孩子，一点点吻了下去，轻轻的，浅浅的，缠绵地纠缠在一起。无论时光流逝，无论天上人间，你是我的！
忽然，杨明宣和顾木子都觉得脸上凉凉的，二人难舍难分地抬起头，就见小宣宣吐着舌头呵呵地朝两人直乐。
杨明宣抬起手给小夫君擦了擦脸上的口水，笑道：“宝宝被你教坏了！”又勾了勾女儿的小下巴，“小东西，你来凑什么热闹！”
小宣宣知道自己做了坏事，眯着眼一脸坏笑地闪躲着娘亲的手指，最后扑向爹爹颈间，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