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自顾自沉浸在这恶俗的低级幻想中时,不远处的一双眼睛直溜溜正盯着我。而他的脚像被钉在了原地,一动不动的。
是的,他被震住了。
竖领的雪纺白衣,高高扎起的团子头。那个跟如儿有着一样名字一样声音的女子,甚至还有着跟如儿一样的眉眼……那随时随地发呆的习惯,那没心没肺的傻笑……
是上天太耍人,故意弄一个跟如儿几乎一样的人在这异世,还是说眼前的就是他梦里回忆中的如儿?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抬头对上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的那瞬,我感觉一下子陷入了幻觉,一个自己编织的华丽丽的幻觉。
这个跟凛一样伟岸挺拔的男子,这个在柔和的灯光下有着刚毅轮廓的男子,这个定在路中和我四目相对的男子……
怎么会,我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的,怎么会,就一下子毫无心理准备地就出现了……
原来,上天对我很好。原来它让我和凛一直走着同样的路、呼吸着同样的空气、看着同样的月光……
下一秒,我就是那个掐灭了烟的男子,用尽全身力气朝那个温暖的怀抱冲了过去。
我不知道路人的眼光会有多诧异,我只知道自己从未怀疑眼前这个是不是凛,我只知道自己就想立刻扑倒在他怀里。
凛稳住了我,然后没没有抱着了我,他最厚实的肩膀,却轻轻推开了我。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是什么时候飙落的,婆娑着眼看着眼前推开我的凛。真好,这里的凛没有病了,这里的凛没有了那股萦绕在眉心挥之不去的忧伤。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会哭……
完全不顾他感受地重新死死抱住他。他是我的凛,他怎么会推开我,他怎么舍得认不出我……
“凛,凛,凛……”
大喊,不顾形象地大喊,不顾形象地死死抱住我的凛大喊。
“如儿……”被我抱着的凛颤了一下,然后他大大的温暖的臂膀环着我,他沙哑着声音,一句“如儿”似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
这一晚,地王路中,一对情侣忘我地拥抱着,似乎彼此的相遇花尽了所有的勇气和精力,似乎隔了很远很远的距离很久很久的时间才重新回到一起……
女生一直把头深埋在男生胸前,男生把头埋在女生颈窝之中,女子哭了一晚,仿佛这一晚要把全部的委屈抱怨都哭出来,男生的表情间杂着心痛怜惜高兴和无奈,仿佛一尊石化了很久的雕像突然有了生命有了喜怒哀乐……
天为你春1
那晚之后Evan就有了个未婚妻。
其实未婚妻的说法是我要求的,他非要说我是他的妻。我说我心里头也早就认定了你这个丈夫,几生几辈子。可是这一世,我们并没有得到法律和大家的认同。最后争了很久,他才妥协,只是,他怎么都不肯叫女朋友,他说最大的让步就是叫未婚妻,他说这一世我只能是他的妻。
无论是我身边的人,还是他身边的人,大家都惊讶得合不拢嘴,哪里突然冒出个Evan的未婚妻了?一见钟情?!
没人知道,我们的情,早在那一世就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了……
我跟凛说我们的儿叫颜寄,寄托着我对他的思念。我说我离开的时候小寄才几个月大,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听他叫我一声娘,甚至,还没来得及教他叫爹爹……
说起小寄的时候我眼红红的。这一世可以重遇到凛,可以圆那一世未完的爱,可是我们永远都不能看见小寄了。
凛说,晴逸和小寄永远都是我们最爱的孩子,永远无法替代;他说,姥姥和魔男一定会照顾好小寄的,如果小寄长大后知道他爹娘死后在另一世相爱着,他也会很欣慰的。
凛,你说,我们死后会不会又回到颜国?或许那时候颜国已经不是颜国了,江山没变,易主多年;或者那个时候,我们认识的人都死光光了,我们能找到的都是跟我们有着同样姓氏流着同样的血的子孙后代。
可是,就算那样,我也还是想回去。
这个世界太热闹,却终究孤单得像只有我们俩……
傻如儿,就算能回去,也是很多年后的事了。你现在该做的就是好好爱自己,好好爱咱们彼此,好好爱这个世界,不要让自己的生活留下遗憾,不然等我们真回去了的时候,你又会想重回这里了……
还有,与其花心思花时间想这些,不如想想我们的婚礼怎么安排,想想先为我生个儿子还是女儿吧?
……
……
离我和凛在这一世的重遇已经三年了。也就是说,我已经毕业了整整两年。
毕业后我在一个小小的设计室工作,那是霞姐的一个朋友开的工作室。加上我总共八个人,每天都在思想的碰撞中摩擦着灵感的火花,很忙,但很开心。
IWill的人现在都把我当女主人,有好几个总是拿我开玩笑,每次见到我都“嫂子嫂子”的叫着。人事部的女同事偷偷跟我说,Evan自从和我一起之后,笑起来可温暖了,不再像以前那样,看着他的笑会觉得周围降几度。我严厉批评了凛这个情况,并让他请全公司的人喝了一周的下午茶。这下IWill的所有人就更喜欢我这个“女主人”了,没办法,红脸总是我唱!
我还是习惯叫凛做凛,而不是Evan,就像他还是习惯叫我如儿。不过在别人面前,他也叫我YU,我也叫他Evan。
和凛一起之后才知道原来外界传的Evan是Cindera董事长的私生子是真的。
知道这件事后我心里特别难受。在古代,凛身为皇子,就要跟很多同父异母的人分一个父皇,来到现代,却要当别人的私生子。我有个好妈妈,有个身兼父职的妈妈,少了父亲并没有给我很大的阴影,可是凛却只能孤零零一个。
为什么总是不能给他一份完整的父爱呢……
和凛一起后我见过他的那位“父亲”两次,客客气气地吃过两顿饭,两次都像在向严厉的上司汇报工作情况。
很明显能看出来这位凛的爸爸非常非常不喜欢我。大概是我一没家底,二自己没名气,他当然以为我是冲着他们Cindera来的,至少是冲着IWill而接近凛的。
当然,外界也都是这么看我的,一个新晋的名不见经传的设计师,勾搭上IWill的头头,以后还要担心自己的设计红不起么?
不管别人说什么怎么想,只要跟凛在一起,就一切都好。
在学校时凛每天都来学校找我吃饭,周末的时候就一起回我家吃饭。工作之后我住家里,所以每天他都来接我下班,然后一起回家吃饭。
我想,凛这一世没有爸爸妈妈,可是我妈妈可以给我们所有的爱,她可以一人身兼父职地疼爱我,她当然还能一起把凛也疼爱了。
事实上,妈妈真的很疼爱凛,甚至我怀疑她现在喜欢凛比喜欢我这个正牌女儿要多。
你看她多番旁敲侧击地让凛快点和我结婚就知道了……
哎,你见过这么想嫁女儿的妈妈么?难道我长得像嫁不出去的样子?!
每当这个时候凛就会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我,像极一个受了委屈无处可诉的小媳妇儿。
其实还没毕业时凛就向我求过婚了。
这位IWill的神秘leader为了他的未婚妻,除了出动IWill为我的毕业设计展走秀,还亲自上阵为我走处女秀。那天媒体的排场绝对会让人误以为是哪位著名设计师在展示新装。最后他牵着我的手出来,在无数人和闪光灯面前,单膝跪下,请我嫁给他。
只是我没答应。我这一辈子只会是凛的,别人仿佛跟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嫁给除了凛之外的人。所以我一点都不着急。
有个小女孩说过,最适合的结婚年龄是80岁,因为那时候不用工作不用读书,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烦恼,所有的时间都可以用来和另一半彼此相爱。
我当然不会80岁才嫁给凛,我等不到那么久。只是,这个时候,刚出社会,我还是想靠自己的能力打拼几年,过一下设计师的瘾,然后再回归家庭,当凛的黃面婆,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事。
天为你春2
三年里,凛带领着IWill从一支男模队伍变成一家模特公司,从原本的除男模队外只有十个不到的工作人员到今日变成上百人,拥有市场部、项目部、人事部、财务部、总经办和培训部等六大部门。原先帮凛打天下的IWill各部门成员都成为了经理主管级人物,原本的那支男模队还叫IWill,还新增了一支男模和两支女模队,同时增加了模特训练组,训练有潜质的新人为明日之星。
这一切都真真切切地发生在我的眼皮底下,可是很多时候我还是不敢相信,这么快的发展速度,凛的工作量应该很大才对。特别是IWill之前除了模特外,只有十个不到的工作人员,几乎所有事都要凛亲力亲为。可是,凛总好像工作一点都不用花精力一样,无论是我毕业前还是工作后,他都会在我放学、下班时准时出现在我面前,然后便是一整晚地陪着我。
可是最近不知道是我神经衰弱幻得幻失,还是凛突然变得忙了起来。
虽然他还是每天准时出现在我工作室接我下班,虽然还是每晚陪我回家吃晚饭,还是周末带我出去玩,可我总会感觉他现在好忙。
平日上班,早上他会打电话叫我起床,听着凛精神奕奕的声音,我也感觉自己一整天都会精力充沛;中午没法见面,赶紧吃了午饭就回去和凛视频或者打电话,总要说上一会儿肉麻得让全工作室的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话才肯依依不舍去午休;遇上设计淡季的时候,整天无所事事也会给凛打电话,从不顾会不会阻碍到他工作;甚至有时候还会翘班去他公司找他,想时时刻刻呆在他身边,却又不想妨碍他工作,于是偷偷坐在他办公室旁边的休息室里等他,距离他近一点就会觉得连无聊都变得有聊……
只是,明明凛现在还是每天一早就给我morningcall,我怎么会觉得他的声音很累?问他是不是前天晚上没睡好,他就说我想多了。
中午很多时候过了十二点半他都没给我打电话,QQ也不在线。给他打电话就总是忙音。好不容易接上了,说不到两句就会听到他办公室座机狂响。以致好多天我都是匆匆说两句话就挂线,免得打扰他工作。
每天下班坐他的车,看着他青黑浮肿的眼圈都特别担心。他拍拍我的手,笑着说他已经不是那一世那个病恹恹的颜凛了,现在的颜凛健康得老虎都能打死几头。
可我还是担心,就算没有那一世,可是看到凛突然变得这么疲惫我也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明明IWill现在都已经上了轨道,就算忙,凛也从来不会这样的。他说过,就算再忙也会休息好,因为他得有个健康的身体爱我一辈子。
第二天,丢下手上的设计不管,一大早就去了凛的公司。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跟凛比起来,我的所谓设计事业并没有很重要。明知道后天要交冬装设计初稿,我还是连挣扎都没挣扎一下就扔下了。
IWill公司在云集市里高级写字楼的碧海路中段的一高级写字楼内,繁华中的繁华地段、高级中的高级办公室。距离我们那小小的在郊外的工作室不是一般的远。如果凛也是按照出租车司机开车的速度,那么他每天得提前40分钟下班,才能刚好踏着5点的钟声出现在我们工作室。
到IWill公司的时候已经十点过几分,前台人员看到我这个时候过去都很惊讶。因为我之前一般不上他们办公室,就算翘班去看凛,也都是下午去的,哪试过这么早去。
结果一问才知道,原来她们惊讶的,不止是我这么早去,更多的是凛都还没有来,我就上公司找他了。
“十点多了都还没有上班吗?”
“是的,林小姐。这几天Evan都是午饭过后才过来一下,把文件签完就走。需要我们帮你拨Evan的电话吗?”
“他没有交代说他这几天都到哪儿去了吗?”
“对不起林小姐,Evan的去向不是我们能管的。”
“噢,对不起。市场部的袁经理在吗?我想见见他。”
“好的,请稍等。”
……
直到午饭时间,市场部、人事部、项目部的经理我都问过了,居然大家都不知道凛为什么这些日子不上班,只知道有文件要找他签、有事情要找他商量的话,就得事先排好顺序,趁着中午他回来的时候一次搞掂。
心里的不安感扩散得越来越大。以致午饭时大家叫我一起去吃我都没去,坚持在办公室里等凛。
凛的办公桌上摆着一个我亲手给他做的白色毛茸茸的相框,里面放着去年我跟着他去意大利看时装展时拍的照片。笔筒里除了一根铅笔一根红笔,就只插着我送他的派克笔。我当然知道,他现在签名只会用我送他的这支笔。
就像我现在画设计都只会用他找人专门给我做的那一盒美术铅笔。跟那一世我在宫里的御笔一样,凛送我的那盒铅笔都是竹子外壳镀金的,只是里面不再是普通木炭。从6H到8B一盒共14支,每一支都在铅笔尾部刻着个小小的“如”。
我坐在办公桌前,拿起他的笔在纸上不断写着“凛”。眼睛不时瞄一下门,耳朵竖了起来。感觉有点像小贼。
凛的电脑我是可以开的,密码是施娉婷的生日。尽管我强调了很多次十二月是施娉婷生日不是林静如生日,可是凛在古代给我过了这么多次生日,早就把如儿生日和12月对等起来了……
话说回来,虽然凛的电脑我知道密码,但我还是没有开。我不想把自己弄得像在查丈夫的账。我来,只是想知道凛这几天为什么这么累。我只是想让他知道,再多的钱,再大的事业,都比不上他的健康。
门被轻轻拧开,我赶紧抬头,看到凛拿着一盒外卖便当进来。
看到我坐在他的位置上,凛暖暖地笑了起来,疲惫的神情也随即不见了。因为公司的人都出去吃饭了,他显然不知道我在这里。
“如儿今天怎么过来了?”他把便当放桌子上,过来坐到椅子扶手上,搂着我的肩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