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卡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怎么啦,既然她无论如何都要去,与其费尽心思阻止她,不如好好保护她,你这个小姑娘。”
舍普特的脸一下子涨红起来,然后又由红色逐渐转变为了些微的青色。她忿忿地睁大眼睛,狠狠地看着布卡,全部的不满都写在了脸上。而布卡却只觉得眼前的小姑娘很可爱、好笑,他看着她,眼中带有了那么一丝轻微的不屑,而舍普特恰恰被这种不屑所激怒了。正当她要开口与布卡理论的时候,艾薇的房门猛然地打开了。
那一刻布卡和舍普特都不说话了,呆呆地看着艾薇。她头戴一顶黑色的短假发,但是却有着一副恰到好处的长刘海,正好把那双美丽的水蓝色双眼挡住;她穿着一身男孩子的装束,好像宫中常见的侍从,手里还拿了几棵青葱的植物;最为可笑的是,她居然还往脸上和手臂上抹了一些奇异的涂料,炭色的肌肤,令她乍一看还真的好像一个埃及的少年。
“黝黑喷雾没了,我就用你们的涂料代替了,如何?是不是改头换面了?”艾薇有几分得意。
舍普特佩服地点点头,布卡却上前两步,帮她把扣歪的腰带弄好,“是看不太出来,但其实和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差不多,法老一定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你。”
“那怎么办啊?”艾薇歪头想了想,很快,心中就有了主意。“对啦!既然一眼就能看出来,我就不让他看到我就好啦!”
这次轮到布卡不明白了,艾薇却不给他迷惑的时间,直接冲他摆摆手,“快,跟我来。舍普特,你也来。”
*
艾薇的策略其实很简单,她要站在拉美西斯身后,这样他就不容易发现她。于是她便让舍普特与法老座位后面举着大型羽毛扇的男童交涉,由艾薇站这个位子。这样,只要在会晤前站上去,乖乖地不动,法老是很难注意到的,没有人会关心自己身后站着的人长相为何的。况且这个侍从本来就很难被注意到,艾薇的装束又很具有隐蔽性,即使是拉美西斯,一眼也是很难辨认出来的。
“这个扇子挺沉的,你拿得住吗?”布卡略带调侃地说着,双手抱胸地看着艾薇瘦小的身材和高大的羽毛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奈菲尔塔利殿下,我们、我们还是快回去吧。”舍普特不安地四处巡视了一下,“我真得很怕陛下会发现……”
“怕什么,陛下不可能会对艾微怎么样的。”
“但、但是……”
“好啦!”艾薇喝停了二人的争执,“你们都快走吧,赫梯使者就来了。乖乖地呆回房间,有人问起就说我睡了,这样谁都不会被发现。”
布卡和舍普特无奈地对望了一下,两个人好像都有所不甘,在艾薇的再三催促之下,才终于不情不愿地走了。“真是头疼……”艾薇呼了口气,水色的双眼渐渐染上几分冰冷的神色。这次赫梯使者过来是为了什么呢,试探?接头?还是……暗杀?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握了握藏在衣服里的防狼喷雾和S&W38手枪。不管是什么她都要保护法老拉美西斯二世,保护……比非图。
过了一会,厅里陆陆续续过来了几个臣子,毕恭毕敬地在大厅两旁站好了。又过了一会,就远远地听传令兵喊道:“赫梯使者到———”
终于来了。艾薇连忙打起精神,站直身体,扶好羽毛扇,等着赫梯的使者走进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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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章 图穷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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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薇对于赫梯的了解是十分的有限的,只是在写论文的时候曾经顺带扫了几眼。相比起埃及令人眩目的五千年渊源,赫梯的辉煌就如同划过夜空的彗星,显得格外短暂起来。起初本由数个小村落组成的赫梯,自公元前16世纪后半叶国王铁列平进行了改革后,国势才日益强大起来。又过了两百年,赫梯帝国到达了其最鼎盛的时期,此间,它摧毁了由胡里特人建立的米坦尼王国,并趁埃及改革之机,夺取埃及的领地,与埃及争霸。埃及第十九王朝的法老们,都与赫梯交过手。比非图的祖父拉美西斯,父亲塞梯,在在位的若干年间,与赫梯之间的争执从未停止过。
赫梯王国的生产力虽属青铜时代,但赫梯是西亚地区最早发明冶铁术和使用铁器的国家。赫梯的铁兵器曾使周边列国胆寒。亚述人的冶铁术就是从赫梯人那里学来的。赫梯王把铁视为专利,不许外传,以至贵如黄金,其价格竟是黄铜的60倍。赫梯的战车因为使用了铁质的车轴,更是大大增加了其承载能力与机动能力,从而使战车队的实力增强起来,逐渐成了埃及的心腹大患。
不用想,在比非图的野心里,赫梯必然是一个不可或缺的要素,若想重拾埃及若干年前那辉煌的版图,赫梯王国的土地必然是一块不能忽略的肥肉;同样,那个屹立在高原之上的王国一定也想通过各种手段令尼罗河畔的沃土落入自己的手中。已是心照不宣的敌对关系,今日却派了使者过来,真是令人难以想象赫梯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艾薇不由渐渐兴奋了起来,面对于未知与挑战总是令她热血沸腾,这已经让她忘记了自己究竟身处何处,为何而来。
“赫梯使者,穆穆察、塔利求见。”
嗬,这名字还真够古怪的。随着传令兵的一声令下,两个打扮得与名字同样古怪的男人恭敬地走上殿来,二人在大厅中央稳稳跪下的一刹那,四周的臣子不由得变得严阵以待,气氛刹那间变得凝重起来。艾薇透过眼前厚重的刘海,仔细地打量着这两个人。
为首的男子大约有三十五、六岁的样子,身材魁梧,脸上一道丑陋的疤痕由眉心划至左颊。与其说他是一个外交官,不如说是个武官来的更为贴切。艾薇不由得警惕地多看了他几眼,身上并没有带武器,只是手中小心地端着一个小盒子,应该是要进献的礼品一类的东西。身后的男子低着头,艾薇看不到他的面孔,估计年龄应该与比非图相差无几。此人身材修长,有着一头乌黑的直发,穿着一身相对简单的服饰,应该是为首男子的随从。
忽然,那男子好像意识到了艾薇在打量他的眼神,一下子将头抬了起来,那一刹那,一双冰蓝的眸子如同闪电一般骤然射入了艾薇的眼睛里,使她不由得轻轻一颤,在心中小声叫了起来。是他!那日在街上遇到的酷似艾弦的男子!原来他是赫梯人,难怪有着与埃及人不同的长相。那么……他这次来晋见比非图,到底是抱着怎样的一个心思呢?上次对自己的态度,是否是因为认出自己就是所谓的“奈菲尔塔利”呢?一时间那男子的身形竟然与艾弦混了起来,艾薇心中骤然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思绪都涌了上来。
艾薇怔怔地看了他一会,骤然发现自己这样实在可疑,便匆匆移开视线,故做镇静地看向大门口,那个男子没有表情地扫了艾薇一眼,便又把头垂了下去。他是没有认出她的吧,想到这里,艾薇却隐隐有几分失望了起来,就好像被哥哥忽略了一样。正在遐想之中,远处的传令兵又叫到:“拉美西斯陛下,马特浩妮洁茹王妃到——”
艾薇与众臣望向门口,拉美西斯在前,马特浩妮洁茹在后,两个人不缓不慢地向艾薇身前的座位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礼塔赫等一干随从。艾薇连忙扶好羽毛扇,抬头挺胸,镇定地看着门外,不与拉美西斯的眼神接触。
法老快步走向了座位,在看到艾薇的一刹,他的睫毛微微闪动了一下,不过这微妙的神情却是那么的稍纵即逝,短暂得令艾薇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礼塔赫跟在拉美西斯后面,向厅前走去,走了一半,却被两个侍从拦了下来。
“礼塔赫大人,您的位置在那边。”他们指着群臣前列的一个空位说道。
礼塔赫很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拉美西斯允许自己和孟图斯站在群臣之外、最靠近法老的位置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为什么今日突然……他抬头看了看拉美西斯,法老冰冷的眼神里看不出一丝波动。“你们确定我要站在那边吗?”他有些难以置信,于是不由得又重复了一遍。
“大人,请站到那个位置去。”
礼塔赫苦笑了一下。想起之前法老对自己说的那番话,看来拉美西斯已经怀疑到自己头上了。这种非常时刻,自己又是那种身世……这也怪不得陛下阿,他无奈地点了点头,站进了群臣的队列当中。
法老和王妃坐下了,礼塔赫、群臣和使者就在厅下恭敬地向法老及王妃拜礼。繁文缛节过后,拉美西斯便开口了。
“两位赫梯的使者,不辞远道而来,是因何缘由呢?”
为首的男子粗声粗气地开口了,“法老陛下,我叫穆穆察,他叫塔利。我们这次来到底比斯,是奉了我王穆瓦塔利斯陛下之命,前来探望马特浩妮洁茹公主,并向贵国献上一些不成敬意的小礼物,以来表达我国对埃及最真挚的情谊。”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语气里却着实少了几分敬意。殿上的臣众们不由得小声而忿忿地议论了起来。拉美西斯微微伸出一只手,厅中便又如死亡一般寂静。
他缓缓地看向身旁的马特浩妮洁茹,她的脸色十分苍白,空洞的双眼里竟然出现了几分畏惧的神色,愣愣地看着殿上的二位使者。拉美西斯又转回头去,“那么,马特浩妮洁茹就在这里,你们也看到了,完好无损,安然无恙。”
“陛下,请允许我可以握一下马特浩妮洁茹殿下的手,可以握到赫梯国最美丽的公主的手,将是对我最大的赏赐。”低沉的声音,略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调侃,说话的便是那名酷似艾弦的男人。他虽然跪着,却微微仰视,冰蓝的双眼毫不避讳地直视着马特浩妮洁茹。再转头看看马特浩妮洁茹,那神色全然不像是因为看到乡人而带来的喜悦,反而,倒像是一种彻骨的惧怕。她咬着嘴唇,却压不住心底的不安,她的身体不由轻轻颤抖,向座位里缩回去。
这一切都被艾薇尽收眼底,这个号称叫塔利的人看来绝非善类,仅凭一个普通的侍者,又怎么可能让马特浩妮洁茹如此惧怕,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渊源。
拉美西斯却没有注意到二人间暗涌的情潮,他微微颔首,“那么,马特浩妮洁茹,你便过去吧。”
马特浩妮洁茹身子一震,求助一般地看了一下殿下群臣的一角。艾薇眼尖地看到队列里的礼塔赫,脸上竟然出现了几分焦急的神色。那一刻,她突然感到了一股极为强烈的不协调感。
怎么会这样?
难道自己一直以来都想错了。如果马特浩妮洁茹和礼塔赫是要设计陷害法老的人,那么这两个赫梯的使者应该就是外应。理论上来讲,几个人不是接头、就是要当场下手……但是,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神色,仿佛那两个使者是来危害她一般,全然没有设计好、要合作做什么事情的感觉。艾薇心中不由得隐隐不安起来。难道自己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
马特浩妮洁茹不情不愿地走下了座位,来到跪在厅中的塔利面前,踌躇再三,还是缓缓地将左手伸给了他。
塔利扯起一丝冰冷的笑容,跪在地上,双手握住她的手,“陛下时刻想念着您,不知道您在埃及的生活是否还好,心中是否还有着陛下。”一边说着话,他一边不动声色地将一个小型的容器交到马特浩妮洁茹手中。冰冷的触感到达了手心,马特浩妮洁茹的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
“希望您身体安康。”确认已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塔利便松开了手,不再看马特浩妮洁茹。突然,他的视线落在了拉美西斯身后拿着羽毛扇的艾薇身上,那一刹,他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惊愕的神色,很快,那份惊讶就又隐于那寒冷的双眸中了。艾薇心中暗自嘟囔了一句,难道自己就那么容易被认出来吗,不会连这个仅仅见过一面的塔利都认出自己来了吧。
马特浩妮洁茹紧紧地握着手,慢慢地退回了座位。下面跪着的穆穆察大声地说,“陛下,请允许我献给您我国最优秀的工匠为您所绘制的图画,上面绘载了赫梯最宏伟的神庙。这还是用埃及的特产莎草纸制成的,希望您能够喜欢。”
拉美西斯不动声色地挑起眉毛,这个礼物穆瓦塔利斯算是投其所好了,他自幼就喜爱各种建筑,疯狂地学习各种建筑知识,能够见到赫梯建筑的图画,自是很开心的事情。他微微颔首,示意身边的侍从帮他拿过来。
穆穆察并没有将东西交给侍从,反而更大声音地说,“陛下,穆穆察也非常热衷于建筑知识,因此希望能亲手为您展开,给您讲解。穆穆察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可以请陛下不用担心!”话音刚落,他身边的塔利略带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微妙的神情没有逃出艾薇的眼睛。看来这是一出连塔利都不知道的戏目,不知为何骤然让她联想起来了图穷匕见那个成语。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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