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没的吃了,总能戒掉这害死人的药。
渐渐的,杜雪襄的怪病发作起来也越来越频繁,之前一天吃一颗能就撑下来,现在根本撑不下去,加上要是丫鬟看守不注意,杜雪襄就会偷偷半夜起来翻匣子里的药吃,很快黑匣子空了。
这天杜雪襄再度打开匣子,惊恐的发现只剩一颗药丸了,她实在忍受不了怪病发作时的痛苦,哭着求哥哥再去给她买些神药来。杜进文哄了她半天,好歹把她哄的情绪平静,就出去了。
那骗人的老头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他上哪去再给她弄药丸子?即便他能买来,也断不会再给她了,那不是爱她是在害她!
杜进文走后,杜雪襄颓然坐倒在地上,想了半天,突然坐了起来,擦干了眼泪把匣子抱在怀里,叫上丫鬟便出门了。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锦卿合上了房门便脚步轻快的往太医院大门口走,今日她下午被叫到宫里给几个贵人诊了病。那几个女人拉着她详详细细的问自己的病症,生怕一个不好自己就翘辫子了。因为锦卿耽误了不少功夫。
等锦卿收拾完东西准备回家,天色已经有些麻麻黑了,深秋本来天就黑的早,锦卿抬脚往太医院外走的时候,被候在门口的一个小丫鬟拦住了。
“你是袁大夫吗?”小丫鬟行了个礼,怯生生的问道。
锦卿点点头,小丫鬟指了指锦卿背后,小声道:“我家小姐想见见袁大夫。”
锦卿顺着小丫鬟的手指往背后看去,正看到一辆马车停在路边。马车中的人听到了说话声,一只枯瘦的手伸了出来,掀开了车帘,露出了杜雪襄苍白憔悴的脸庞。
看到杜雪襄这副样子。锦卿心中一阵阵的快意。杜雪襄不住的向锦卿做手势让她过去。锦卿脚下像是生了根一般,半点不动,一点过去的意思都没有。
杜雪襄焦灼难耐。身上那种难受的有如几万只蚂蚁噬咬一般的感觉又渐渐的出来了。见锦卿不愿意过来,杜雪襄只得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往锦卿这边走。
以往合身的衣服此时穿在杜雪襄身上,显得宽宽松松的,随着她的走动晃荡着,看着一副可怜相。
“袁小姐。”杜雪襄强行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笑脸。配着她枯瘦的脸颊,暮色下透露着一股狰狞的气息。“你还有那种神药吗?再给我点吧。” 锦卿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什么神药?我没听说过啊!”又慢悠悠的说道:“这世间哪有什么吃了就生死人肉白骨的神药,都是人凭空想出来的,杜小姐莫要天真了。”
杜雪襄根本不想跟她起争执,身上难受的要命,眼泪鼻涕开始不受控制的留了出来,枯瘦的手抓着了锦卿的衣袖,可怜巴巴的求道:“袁小姐,当初是我不对,是我猪油蒙了心!你大人大量,别跟我这种贱人一般见识,你可怜可怜我,给我点药吧!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锦卿扯开了杜雪襄拉着的衣袖,沉声对杜雪襄的两个丫鬟道:“你们主子发什么疯?做丫鬟的还不快拦着!”
两个丫鬟唯唯诺诺的上前去,一边一个架住了杜雪襄,生怕杜雪襄当街发起怪病来,到时候她们两个难逃其咎。
杜雪襄死死的盯着锦卿,锦卿看着她,目光幽深,杜雪襄多么骄傲自大的人,之前肚子疼成那样,都不愿意要锦卿给她看病,如今只是一颗小小的药丸,就能让她抛弃了所有的尊严来求她最讨厌的人。
渐渐的,杜雪襄绝望了,涕泪交加的跪在了地上,浑身抽搐发抖,伸手攥住了锦卿的袍子下摆,凄厉的叫道:“我给你跪下了!我给你跪下了!”
锦卿要是不给她药丸子,她就再也没有神药吃了,没有神药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
锦卿往后退了一步,抽出了下摆,悲悯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没有什么药丸子,你若想好起来,以后也别再吃这什么药丸子了。” 她心底深处住着一个魔鬼,若是别人做的事情超越了她能承受的底线,关住魔鬼的这扇门便会打开,魔鬼会跳出来,不在乎到底害了多少人。
杜雪襄更加绝望了,趴在地上,身子不停的抽搐,嘴角里也有白沫吐出来,仅存的意识让她不停的口出恶言,从上十八代祖宗一直问候到锦卿的下十八代儿孙。
两个小丫鬟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奋力的把杜雪襄抬了起来,抬到了马车里,马车飞快的扬长而去,太医院门口也只残留了点口水印迹,提醒着锦卿这里发生过的一切。
锦卿望着地上的口水印迹,深深吸了口气,她既然做了就不会后悔,也没有回头的道理。
正当锦卿迈开步子准备走的时候,吴兴摇着扇子从一旁绕了过来,一双桃花眼笑眯眯的弯成了两道月牙,闪着不知名的兴奋光芒。
走到锦卿身边后,吴兴站定了,望着杜府马车离开的方向,摇头叹息道:“妹妹真是好狠的心啊,让那么标志的美人变成了那么鬼见愁的样子!”
锦卿嗤笑了一声,并不回应,半晌才低声说道:“她若是不靠那个药熬过一年,便能恢复正常了,我也没想着要害她性命。”
吴兴看着锦卿,收起了扇子,笑的意味深长,“哦?妹妹还是妇人之仁了,既然下定决心了对付敌人,那就别给他活命的机会,你一时心软放过了他,日后他卷土重来害你,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道理锦卿明白,可真让她去下手杀掉一个人,她还是做不出来,她自认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可也不愿意让自己手上沾了血。
“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锦卿斜了吴兴一眼,“看不过眼那你动手吧!替我多出几口气就是了。”
吴兴眨着眼睛,没想到话题又绕回了自己身上,笑眯眯道:“哥哥为你做的还不够多啊,对你还不够好啊?从头到尾都是哥哥我帮着你忙前忙后的,连第一次……”吴兴笑的一脸暧昧,“都差点给了妹妹!”
锦卿满头黑线,瞪着眼摆手道:“别胡说八道!鬼才相信!”
吴兴来了劲了,一副委屈相,“妹妹你怎么能这样!糟蹋了人家的清白还不认账?”
锦卿看着他那副无耻又死皮白赖的样子气的跺脚,这厮瞎白长了一副俊逸漂亮的脸蛋,实则是个一肚子黑水的无赖!
打架不是对手,比不要脸锦卿甘拜下风,锦卿只得涨红了脸,低头快步“逃”走了,一路还悻悻然想着,她怎么那么倒霉,阴错阳差的摊上了吴兴这么个无赖“干哥哥”!
最初看到杜雪襄那副枯槁绝望的样子,锦卿心里也翻江倒海,事实上报复人这种事情,非得有个强大到能面对任何事情的心灵,锦卿这种外硬内软的,一辈子也修炼不成个中好手。
心里一不舒服,锦卿便想自己一个人走走,等锦卿走回到梅花巷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巷子口停着一辆马车,叶成站在路旁见她过来了,忙朝马车处喊了一声,“二哥,她来了!” 说完,叶成就不由分说,拉起锦卿往马车处走了过去。锦卿自然猜的到马车里坐的是谁,想起乔峥跟她说过的话,心底说不清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叶成一把拉开了车帘子,车厢里幽黑一片,仅仅有轻轻的呼吸声从里面传出来,然而锦卿就是能感觉的到,叶玮安正坐在里面。
“快上去吧,我哥有话要对你说。”叶成有些不自在的说了句话,便转身走开了,离了有二十多米远才停下来。
锦卿踩着凳子上了马车,在黑暗中摸索到了马车里的凳子,坐了下来,她能感觉到叶玮安坐在她的对面。
锦卿交叠在膝盖上的手被叶玮安准确的捉住了,耳边也传来了叶玮安的声音,叹息道:“卿卿,我们很久都没见面了。”
锦卿沉默了半晌,才扯出了一个笑脸,都到了这份上,相见不如思念吧,又想起来反正黑成一片,笑成一朵喇叭花叶玮安也看不见,干脆板起了脸。
“卿卿,这段时间我想了很久,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回府准备婚礼。”叶玮安声音轻柔而坚定,回响在锦卿耳边。
他似乎离锦卿很近,锦卿的脸颊都能感受到他呼出的热气。锦卿有些发颤,叶玮安这种浓烈到苦涩的情感,让她心头泛起了微微的波澜。
第175章与她无关
过了好一会,锦卿才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锦知看不到我会着急的。”说着,锦卿就要撩开帘子下车。
然而叶玮安的手却牢牢抓住锦卿,执着的问道:“卿卿,我只是要个答案而已,你到底愿不愿意?”
锦卿咽下了心头的苦涩,回头说道:“你不都已经同李小姐定亲了吗?何必再来多此一举?你不是这种拖拉的人。”
“还没有正式定下来,再说了,那是他们选的,与我无关,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能……”叶玮安目光炯炯的说道。
“你就能怎么样?”锦卿反问道,“你能把张妍赶出你家吗?你若是不能,那就不要再来提婚事了。”锦卿叹息,他们俩似乎陷入了一个怪圈当中,谁都觉得自己委屈,谁都又觉得对方无理。
“你为何总揪着张妍不放?她最近安生的很,有我在,你不会受委屈。”叶玮安低声道,他记不清楚和锦卿在这个问题上讨论过多少次了,说的他都有些疲惫了。
“安生?”锦卿有些激愤了,声音也不自觉的抬高了,“好,好,你回去好好问问你那安生的表姐,她中秋节前到底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事!杀人也不过是头点地而已,这就是你母亲视为眼珠子的侄女,毫无廉耻之心,卑鄙下作之极!”
叶玮安惊讶不已,追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说啊?”
锦卿并没有回答,冷笑道:“我揪着她不放?叶玮安,你拍着良心说说,我什么时候揪着她不放了?我若是揪着她不放,如今张妍坟头上的草都长的老高了!你去看看杜雪襄现在是什么样子。再看看她,她现在还能安安生生的躲在国公府里。丫鬟婆子伺候着,锦衣玉食的过着,已经是我念在你对我……”
锦卿说不下去了,摇摇头,哑着嗓子道:“你我所求不同,只能陌路了。”
再说下去,锦卿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不讲理的泼妇,她几乎能想象的到,身边的叶玮安此时的表情。一定是痛苦又隐忍的。她自认没有宽大的胸怀,去接受他那个复杂诡异的家庭,一嫁进去就是三人行,以后很有可能是“N”人行。
叶玮安低声笑了起来。声音苍凉而绝望。“我心里清楚,你是不会同意的,只是我总想抱着最后一点希望。你会改了主意,同我过日子。我由着母亲相看那些小姐,就是想让你心里着急,现如今我看明白了,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再回头了。”
锦卿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也好。”叶玮安仰头长叹道,“今天找了你。彻底断了我的念想,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总归好过一场,日后若有难处,我能帮的上忙的,尽管开口。”
锦卿静默了一会,才低声说道:“谢谢。”随后便起身下了马车,然而就在锦卿转身要走的时候,忍不住回头,掀开帘子说道:“你这样的雅致公子,理当找一个聪明贤淑、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帮着你把国公府撑起来。你们一家过去受了那么多的苦,走到这步着实不容易,不管如何,我总是希望你们能过的好。”
说完,锦卿便快步走进了巷子里,消失在夜色中。
叶成见锦卿走了,才赶紧走了过来,撩开帘子急急的问道:“二哥,她怎么说?”
叶玮安摇摇头,“我们回去吧,就当今天没来过这里。”
叶成听到叶玮安这么说,便知道袁锦卿没有同意,上车后叹气道:“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如今面子里子都补偿她了,她还是不愿意!”
叶玮安脑海里闪过了锦卿的话,“你我所求不同”,锦卿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大概是没法满足锦卿这个愿望,即便是他心里只有锦卿一个,她也不愿意。
“张妍前段时间是不是做了什么事?回去好好问问她的婆子丫鬟!”叶玮安吩咐道,怪不得最近这么安生,原来是做了亏心事。
叶成点点头,他也觉得张妍最近安生的不同寻常。
叶玮安又问道:“杜雪襄最近怎么样了?”
“你打听她做什么?”叶成有些奇怪,二哥不是一直讨厌杜家小姐的吗,然而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听说中秋过后没多久就生了怪病,发作起来很是吓人,大夫也诊断不出来,现在一直在家里养着。他们家下人风传杜小姐得罪了神灵,降罪到她身上了。”
叶玮安心里涌起了淡淡的惊惧,杜小姐哪里是得罪了神灵,分明是得罪了锦卿,只是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一向心软的锦卿恼怒成这样。
叶成想了半天,实在忍不住,问道:“二哥,你真的要娶李家小姐吗?”
叶玮安仰头靠在了车厢上,身子随着马车的晃动而晃动着,过了一会才说道:“如今娶谁有分别吗?”
随着时间的推移,书娟也知道了叶玮安同李秋棠定亲的事情,从国公府抬出的聘礼整整占满了一条街,抬聘礼的小厮衣着鲜亮,抬着大红绸缎包裹的箱子,唢呐吹吹打打的走了过去,街边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惹得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眼热的很。
“到底是国公府,家大业大,光是这聘礼都够我们普通人家吃上几辈子了!”
“你不知道吧,听说李府出的陪嫁比聘礼还厚几分!这出嫁的可是李家的嫡长女,金贵着呢!”
书娟在拥挤的人群中眼睁睁的看着那长龙似的聘礼队伍往李府的方向走去,闯入耳中的全是对国公府和李府的溢美之词,恼恨的她直跺脚。
等锦卿晚上回来的时候,书娟忍不住添油加醋的跟锦卿描述了一番,最后气恨恨的道:“国公府也忒可恶了!这么张扬,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定亲了似的!”
锦卿笑着捏了捏书娟的脸,这丫头最近好像吃胖了不少,没事就往外跑,也不怕被拐子拐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