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
*
王媒婆离开九卦楼后便疯了。城内的媒婆纷纷奔走相告,并一致决定不接慕容府的亲事。
这个消息对众围观群众来说,实在不太妙。要知道,他们不远万里来此,明知九卦楼是黑店还住进来,无非是想看看热闹,顺便探一探楚长歌的虚实。好不容易出现个尚书府的公子来提亲,让重出江湖以来一直低调的楚长歌显了身手,好戏才刚刚开始,竟半路夭折,当真扫兴至极。
而这对慕容云舒来说,却是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没有媒婆来骚扰,生活质量都提高不少。正当慕容云舒晒着太阳欣赏美男舞剑时,绿儿又冲进了后院。
“小姐,大事不好了!”
正在舞剑的楚长歌立即停下来,进入备战状态。他森严戒备的样子让跑出一身汗的绿儿立即热汗变冷汗,打起寒颤来。
这个人呀!慕容云舒有些无奈地瞟了楚长歌一眼,玩笑似地对绿儿说道,“又有人来提亲了?”
绿儿心有戚戚地偷瞄了楚长歌一眼,然后走到离慕容云舒近一些的地方,道:“不是又有人来提亲了,是那人又来提亲了。”
“哪个?”慕容云舒漫不经心地问。
绿儿急道:“那个啊!什么户部尚书的嫡长子呀!”
慕容云舒:“哦。”
哦?就这样?绿儿急得恨不得跳脚,“小姐,那个户部尚书不仅在外面造谣生事说自己比咱皇帝少爷还大,而且还放纵他儿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向你提亲,你难道就不生气吗?”
“生气。”
“那你还不快去教训他!”
“怎么教训?”慕容云舒饶有兴致地问。
“这……反正就是教训。”至于怎么教训,那从来都是小姐和姑爷的事呀!她这个当丫鬟的只需要事前义愤填膺身后拍手称快就够了。
慕容云舒沉默须臾,道:“不如,阎了他吧。”
吓!绿儿目瞪口呆,过了好大一会儿才道,“小姐,让你教训他,没让你草菅人命呀!”
“我又没说要亲自动手。”
绿儿一阵无语,弱弱地说道,“小姐,买凶杀人也算犯罪。”
“谁说要买凶了?这里不是有现成免费的吗?”慕容云舒意有所指地看楚长歌一眼。
楚长歌立即精神一震握了握手里的青龙,表示很乐意代劳。
“……”绿儿望天。这对夫妻都是一个孩子他爹娘了,怎么还这么腹黑?
慕容云舒又道:“再说了,我只说阉了他,又没说要他的命。怎么能算杀人呢?”
“……”绿儿觉得腹黑已经不能形容慕容大小姐的胸襟了。“小姐,你还是去前面见见那个李公子吧。”绿儿有气无力地说。说完,又紧张地补道,“见见就可以了,别动手。”
慕容云舒闻言青眉一挑,“你几时见过我动手?”
“……”动动嘴就有人帮你解决的事,你自然不会动手。
*
当慕容云舒来到前厅时,屋里挂满了人。之所以用‘挂’字而非‘站’或者‘挤’,实在是后面两个字不足以形象地表达众围观群众此时的形态——武功高的趴在墙上,轻功高的蹲在梁上,二者皆高的悬在空中。
他们是觉得地上看戏角度不好吗?慕容云舒眉头微皱,被人围观不要紧,但被人俯视围观,感觉就不怎么好了。
“四娘,最近账房的银子够用吗?”慕容云舒淡淡问。
“不够,缺得很。”笑话,银子怎么可能够呢?再多也是不够的。云四娘长叹一口气,悲悲戚戚地说道:“这里的每位个人都是白吃白住,每日还大鱼大肉的伺候着,酒楼已经亏损好几个月了。若不是有钱庄救济,早就关门大吉了。”
亏损?她还真敢说!众围观群众皆义愤填膺起来,她难道忘了他们这些‘白吃白住’的人每天除了吃和住之外,不管做什么都要缴费吗?如厕、晒太阳、大树底下乘凉……更扯的是连出门呼吸新鲜空气都要按时收费。敢情她在这儿开了店,这里的阳光空气都归她了?想他们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何曾被人这样坑过?他们还没叫苦呢,她居然恶人先告状大喊亏损。令人发指,着实令人发指!
慕容云舒不用看也知道众人的表情,微微勾了勾嘴角,道:“既然缺钱,那就收吧。”
“你承诺过九卦楼吃住全免的!”一蹲在房梁上的黑胡子大汉说。
众人有志一同地重重点头,人不可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慕容云舒无视众人控诉地眼神,徐徐走向被夺魂和索命拦在门外的人,一面走一面云淡风轻地说,“我是说过吃住免费,但我没说过可以上梁揭瓦。”
话音未落,蹲在梁上的人嗖嗖嗖直往下跳。贴在墙上的人也纷纷落地。生怕慕容云舒的下一句话就是‘我也没说可以随便撞墙’。
云四娘却不管他们有没有改过自新,两手一摊,“每人一百。”
“……”
另一边,慕容云舒有些困惑地看着前来提亲的人,一头雾水。此人青衣长衫,头戴金冠,腰佩白玉,一看就是出身显赫的贵公子。但是,她不记得自己曾与这种人打过交道。这几年来,她接触的不是和尚就是寡妇,再不然就是明明邋里邋遢还自辩不拘小节的江湖寒酸人士。像眼前这种规规矩矩的正宗贵公子,她已经好几年不曾见过了。
“慕容小姐,幸会。”青衣贵公子微笑着说。端的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慕容云舒再用余光瞟一眼身侧的某人,啧,一身的妖孽气质。偏偏她就独爱妖孽。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破锅配烂盖恶人自有恶人磨吧。其实她本来想的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金童玉女才子佳人之类的溢美之词,可目光一触及某人周身那金光闪闪佛光照大地般耀眼的妖孽气息时,便什么好词也想不到了。
青衣贵公子见慕容云舒不说话,又说道,“在下李少卿。仰慕慕容小姐已久,今日特来提亲。”
慕容云舒没有马上接话,挑眉盯着他瞧了好大一会儿,瞧得身旁的楚长歌差点冲冠一怒斩情敌,才很是不解地问道,“阁下有什么隐疾吗?”
此言一出,收完银子喝茶喝得正欢的云四娘直接一口茶喷了出来。瞧瞧,这像是一个大家闺秀说出来的话吗?
而正在为痛失一百两而伤心难过的众围观群众腾地一下活了过来,顿时感到阳光明媚,神清气爽,心中大呼,一百两花得值。
东南西北四人则一脸见怪不怪,这算什么。想当初他们替教主来提亲时,夫人问的可是‘贵教教主手残还是脚残’。直接默认教主是残疾了。比起来,夫人现在对这个不知所谓的李公子可宽容多了。至少说话含蓄了不少。换做他们,肯定直接就是‘你脑残啊!’然后再免费赠送一飞腿,助他回老家。
相较于东南西北当初的风中凌乱,此时的李少卿就显得镇定多了。他依然面容优雅,声音温润,不轻不重地答道:“没有。”
那一瞬间,慕容云舒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聂青。那种认真的语气,坚定的神情,认定了就义无反顾走到底的顽固……不,不一样。聂青是为情所困,而眼前之人,虽然也是为某种东西所困,但却不是情。他的认真、坚定和顽固,不是针对她来的。他所执着的东西,也不是她。既然不是,为何会在此时露出这种神情?
蓦地,慕容云舒猛然记起,他是户部尚书的嫡长子,而户部尚书,据说比当朝皇帝的威信还高……
原来如此。
慕容云舒眉眼轻沉,嘴角微勾,淡淡道,“阁下没有隐疾,莫非是有残疾?”
不等李少卿回答,绿儿在一旁弱弱地说道,“小姐,为什么你总认为来向你提亲的人不是身体有毛病就是脑子有毛病?难道你就不能认为他们是真心仰慕你么?”
“或者,是仰慕你的钱。”云四娘笑嘻嘻地补道。她真心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她要是个男人,早就抱某人大腿了。
慕容云舒直接无视云四娘,对绿儿说道,“你认为一个向有丈夫的女子提亲的人,能是正常人吗?”
“或许他真的很喜欢你呢?”绿儿虽然并不待见来提亲的人,可她就是想不通。小姐干嘛总认为向她提亲的人都是歪瓜裂枣?
“他若喜欢我,就不会做出此荒唐举动,破坏我的家庭,毁坏我的誉扫。”
绿儿闻言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好像有点道理。可是……万一真的真的很喜欢呢?例如像姑爷这样的……”
“我不会让她嫁给别人。”楚长歌直接打断绿儿,双眸凝着冰。
绿儿害怕地缩缩脖子,壮着胆子道,“我们现在说的是小姐已经嫁人的前提。”
楚长歌极不爽地给她一记冷眼,“那就直接抢。”
直接抢……抢……真当自己是土匪啊!绿儿翻个白眼,“万一她丈夫……”
不等绿儿说完,楚长歌冷冰冰吐出一个字,“杀。”
绿儿顿时感到一道寒光横扫颈项,有种脑袋搬家的错觉。“小、小姐,姑爷越发暴力了。”
“是吗?”慕容云舒勾了勾嘴角,“我记得他一直这样。”
楚长歌闻言眉头微蹙,总觉得她这句话不是什么好话。
众围观群众听到楚长歌的一番言论,心中害怕之余,对他的不满又多了几分。又是抢又是杀的,他当这天下是他的不成?
而身为教主党的东南西北四人则非常默契地相视一笑,教主纯爷们儿!不过话又说回来,人格分裂后的教主白天说话直来直去,打打杀杀放在嘴上,实在有失魔教教主的风范。要知道,教主以前很含蓄的,和夫人一样含蓄,杀人从来不说杀,只说‘我不想再见到这个人’,或者‘他活着我就浑身不自在’之类的话。
东南西北所想,也正是慕容云舒所想。再让楚长歌这样下去,只怕她重建少林寺所花费的那些银子就要付之东流了。慕容云舒终于明白为何楚长歌以前从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了,实在是,再好的名声他也有办法把它弄臭。
真有本事。慕容云舒瞪楚长歌一眼,见他一脸莫名,不禁叹一口气,罢了罢了,反正就算他含蓄起来,恐怕比直接更令人咬牙切齿。
慕容云舒思绪万千的同时,李少卿心里也同样在感慨。好厉害的女子。三言两语就将他打发了。明明什么拒绝的话都没说,却让他无从再开口。他若喜欢她,就不该来提亲。他来提亲了,便说明他脑子不正常,或者别有用心。好在他此行的本意并不是娶她,不然,那真是无地自容了。
“慕容小姐这一席话,让李某惭愧不已。还望慕容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才好。”李少卿彬彬有礼。
慕容云舒微微一笑,“慢走。”
李少卿闻言面容一僵,虽然他本来就有告辞的打算,但这声充满了送客之意的‘慢走’,让他很是尴尬。李少卿正思忖着是直接告辞呢,还是呛她两句再走。直接告辞吧,心里憋屈。呛她两句吧,自己又没那本事。越想,越憋屈。难怪霍兄当日不仅没探到消息还被她敲诈了一笔。
李少卿正感慨,忽然眼角一晃,发现她已经走了。
是的,走了。当他是空气。一声不吭的走了。客人还没走,主人怎么能先走?无礼,太无礼了!就凭这一点,纵使她是天仙,他也不要。真不明白主公为何会看中她。
*
李少卿提亲事件过后,九卦楼很是太平了一段时间,太平得有些诡异。九卦楼里的每一个人都认为,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已经刮起了大风。
御书房中,龙椅之上,年幼的楚慕容面无表情地看着身前的大臣,脸上散发着与他的年龄不相符的老成。“听说,爱卿的儿子想娶朕的娘亲?”
李尚书当时就被这句话给吓傻了,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皇上明察啊!”
正文 第十五章:银仓被盗
“朕已经明察过了。”楚慕容冷冷地说。
李尚书闻言低下头不再言语。虽然皇上的身世在民间甚至朝中一直都是一个迷,但他作为当初南下金陵迎接新皇的朝廷要员之一,却对这件事一清二楚。皇上既不是上天派来的真龙天子,也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文曲星,而是天成皇帝的嫡孙。皇上的父亲是曾称霸武林风靡一时的魔教教主楚长歌,母亲是天下第一府慕容府的当家大小姐慕容云舒。
楚慕容见李尚书不认罪也不喊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淡淡道:“朕念爱卿年迈,特准你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李尚书闻言瞠目结舌,满脸的不可思议,甚至有点怀疑自己耳鸣出现了幻觉。朝中大臣之所以甘愿诚服于一个幼年皇帝,都是忌惮他的一对双亲。他不争辩,也正因为如此。不过他并不害怕皇帝会对他怎样。他在朝中的关系盘根错节,从正一品权臣到九品芝麻官,都有他的门生友人,牵一发而动全身,他相信初出茅庐的小皇子不会拿他怎样,顶多就是训斥几句。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低估了小皇帝的魄力。
李尚书被这当头一软棒打懵了,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他怎么忘了,楚慕容再年幼,他穿的还是龙袍,坐的还是龙椅。对于一个八岁的小孩子来说,整治一个户部尚书或许是天方夜谭。但对于一个皇帝来说,生死不过一句话。即便是童言,那也是圣旨,不得违抗。他要他生,他便不能死,他要他死,他便不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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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朝堂之上。大大小小十来名官员一起上书,请旨恢复李尚书的职位。楚慕容一一驳回。
第三日,继续上书,继续驳回。
第四日,上书,驳回。
第五日,上书,驳回。
第六日,上书,楚慕容不再驳回,直接将十来封奏折往下面一扔,怒道:“谁要舍不得李老,朕便准了他随李老一同告老还乡!”
龙颜大怒,请旨偃旗息鼓。
尚书府内,李尚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看你生的好儿子!”李尚书痛心疾首怒骂。
尚书夫人王氏颇为委屈地回道:“他也是你的儿子,不是我一个人生的。”
“你!”李尚书气得手指发颤,指着王氏好大一会儿,恨恨地收回手,高声喝道:“来人,把少爷给我抓回来!”
*
很快,李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