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亦师亦友,尽得其真传。只是卓千尘是自负且傲气的,笃信以自己的资质定能参透那本《归灵心法》,如能拥有这强大的内力,身上的内伤自然很快痊愈,京城尚有棘手之事待其回去,只要薛怀璧那老贼一死,报了师仇,即刻便能返京。
他来来回回翻阅了这本秘籍不下数十次,只见书中尽是古怪的图谱,无任何一个文字,真真算上是天书一般。
心中杂念丛生,书中曲扭的图形反反复复在脑海中翻腾,体内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热气,卓千尘暗觉不妙,脱了外衫慌忙运气散热。
这运功调息最忌外界干扰,尤其是此时凶险万分濒临走火入魔的时候。
却听密室门闩嘎吱作响,竟是有人从外不知如何打开了拴死的密室大门。一道暗影已是出现在灯火昏暗的密室中。
“出去!”卓千尘一声厉喝,用尽力道平稳胸口激荡的真气,千万不能让这擅自闯入的小贼看出自己已然不支。
那暗影走到卓千尘面前,只见是一个容貌俊美的少年,漂亮的凤目微眯,俊挺的鼻子像小狗一样在卓千尘身上嗅了嗅。猛地说道:“是你!是你掳走了我大哥,你身上有‘随影粉’的味道!”
眼前那张漂亮的脸倏然放大,他几乎贴着自己鼻尖装出凶狠的模样说道:“你以为不说话我小飞鱼就没辙了吗?我大哥小飞侠在你身上下了随影散,以为躲到这山上我就找不到了吗?”
这是什么跟什么呀……是自报名号吗?卓千尘不禁蹙起眉头,看来这所谓的小飞鱼是来寻那大夫的。那年轻的医者手脚还真快,该是在被点了昏穴之前就在自己身上洒了那个什么随影散。
卓千尘咬牙闷声喝道:“你给我出去!过几日我便放了那大夫。”
“不行!你先放了我大哥,你把他关到哪儿了?快带我去。”鱼儿当然不肯依他所说,一把扯着卓千尘内衫衣领,用力摇晃着他。
卓千尘再也忍不住,“噗”地喷了一口鲜血出来,全数吐在了鱼儿身上。
鱼儿见状立刻停止摇晃他,放了双手,“你……你吐血了……你要死了吗?”鱼儿记得陶先生临死前总是不断的吐血,心中一慌,看到在自己放开手的同时眼前男子轰然向后倒去,那血迹蜿蜒在嘴角,触目惊心。
正不知所措时,忽然听得密室外传来隐隐的打斗声,还有人嚷嚷着“杀光这里的人,为盟主报仇!”跟着传来阵阵凄惨的叫声。
“呀,薛少侠他们来得这么快,他们为什么要杀人,不是说了只是来救我大哥的吗?”鱼儿脸上出现惊慌的神情。
卓千尘躺在地上冷哼了一声,喘着气哑声说道:“那些什么狗屁大侠全都是伪君子,那个盟主薛怀璧更不是东西,为夺我师傅的心法秘籍下毒害死我师傅,我只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你跟你大哥不辩是非真相便去医治那个老匹夫,那便是助纣为虐。”一口气继不上来,胸中一热,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鱼儿这下更是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用衣袖帮卓千尘擦拭脸上的血,“你不要说话了,再这样吐血,你会死的。”
“等那些人冲进来我还不是一样要死,说不定还是生不如死。”
鱼儿一脸慌乱看向卓千尘,“你不是坏人对吗?看你斯斯文文也不像坏人阿,你现在病成这样还能走吗?我带你出去,你答应放了我大哥好不好。”
真是个傻小子,卓千尘心中暗想,于是点点头,又说:“外面的人一定不会放过我,不能从那里出去了,他们就快把庄里的人杀光要找到这里来。”说话间只听门外那打杀嘶吼声越来越近。
卓千尘忙指密室佛龛香案下,“推我进去。”
鱼儿忙掀开香案的布帘,一把将卓千尘推了进去。
“书……书!那本书!”卓千尘盯紧了遗落在地上的《归灵心法》,可是四肢却不能移动分毫。唉,终是被这傻小子冲进来乱了心神,真气逆转,四肢瘫痪了。
忽听碰一声用力的撞击,眼看密室大门就被冲开了,鱼儿忙一手拾起地上的书籍放入怀中,自己也滚入佛龛下。
佛龛下甚是窄小,鱼儿一进去只能抱住了卓千尘。而后者怒目圆睁,却又无可奈何。眼看那些武林人士已经冲进密室,他忙暗示鱼儿启动位于侧墙面的机关。
轰一下,两人搂抱着滚落下一个深深的隧道。
只觉天旋地转,斗转星移,滚落到一个伸手不见五指黑压压的地方,鱼儿正想双手俯地爬起身来,却觉手下柔软异常,自己也躺在一个软绵绵的物体上,双手在旁一抚,冰凉温润、细腻软滑的手感,像是……像是人的肌肤。而适才双手俯住的那里,莫不是女子的……
鱼儿“啊”的叫了一声,敢情那地上躺着的是卓千尘,而翻滚下来的时候自己正好压在他身上,所以他晕厥了过去?可是……他的身子……不像是男人啊。他慌忙放开撑在卓千尘身上的双手,却猛一下不受力,整个面庞冲向下,贴住了一块柔软的地方。
温热的气息,越来越热,弥漫了熊熊杀气,眼前一双晶亮的双目,在黑暗中灼灼喷射着火焰。
鱼儿这下懵住了,自己竟是整个脸贴在卓千尘的脸上,而嘴也贴住了他的……
“啊!!!!”两声震耳欲聋的叫声,鱼儿已是弹跳开来,而卓千尘恶狠狠的吼道:“我要杀了你!!”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是……”
“闭嘴!你给我闭嘴!”卓千尘眼中已是喷泪,碍于四肢无法动弹,否则定是跳起来一剑将眼前这个登徒子杀了方能解恨。
鱼儿满脸委屈,胸口那颗心仍是怦怦跳个不停。姐姐说过男子汉便是要敢作敢当,虽然自己是无心犯错,可是也不能这样欺负了人。“你……你莫要生气,我一定会负责的。”
“闭嘴闭嘴!我叫你闭嘴没听到吗?”卓千尘怒得又呕出一口鲜血。
鱼儿果然不敢再说话了。
这怨气在黑暗中久久不散,这个暗房在佛龛下几丈深处,两人是顺着倾斜的隧道一路翻滚下来,已是距离顶上密室甚高,所以两人在此处的嘶吼声该是不会传了上去。但是密室中遗留的血迹定是让那些武林人不会善罢甘休,迟早也会寻到这里来。
卓千尘心中恼恨异常,不想眼前这个登徒子再触碰到自己,可是再不逃出去,恐怕过不了多久就更是危险了,唉……既然决心要做男子,又如何这般放不开呢?算了,这小贼,以后再跟他算账。
这尴尬的静谧持续了许久,卓千尘的声音响起:“论时辰,你大哥的昏穴也快解了,我被你害得四肢动弹不得,现下也不能给他解穴,等下合你们二人之力看是否能撞开这地下暗房之门。”转而又厉声说道:“还有,刚才的事你绝不可向任何人透露半句,否则他日你定不得好死!”
“好……好,我答应你。”鱼儿又追问:“我大哥也在这里吗?他在哪里?这里乌漆嘛黑呀,在哪里?”边说边爬着在地上摸索开来。
“不是这边,那边角落上啦。”卓千尘觉到他碰到自己的衣裳下摆,慌忙给他指了方向。
鱼儿在角落上果然摸到了宝珞的双足,爬起来将她揽到怀中,摇晃着她的双肩,“大哥,大哥,你快醒醒……”转而又对卓千尘说道:“呃……我大哥医术高明,等他醒了,你的病一定能治好的,你莫要害怕。”说完又开始摇晃起宝珞。
卓千尘心中一窒,他……这是在担心我吗?这个傻子,我将他大哥掳了来,他却怜悯我身负重伤,帮我躲入暗室,虽然……虽然被他占了便宜,可是自己凶神恶煞的非但没有吓到他,还说让他大哥给我治伤?他若不真是傻了,那便是另有所图。哼,不能太过轻信于他了。
“不要晃了!我快被你晃得散架了!”宝珞醒来的时候就听着耳边鱼儿不停在耳边叫唤,还用力的摇晃得自己肺都要吐出来了,这个鱼儿,他莫非是想趁机报平日里总是被捉弄之仇。
“大哥大哥,你醒啦,担心死鱼儿了……”
宝珞这下又被他搂住脖子,差点喘不过气来,“你又想勒死我啊,笨鱼儿,放手……”
呵……果然是傻的呢,卓千尘心下轻嗤。
“鱼儿还不笨嘛,竟然知道为兄给那贼人下了‘随影散’,寻到这里来。”宝珞随手摸了摸鱼儿的头,忽又惊声说道:“不对,是不是你也给捉了来?”
“大哥大哥,不是这样的,那位小……公子说薛盟主不是好人,你莫要救他了,他们带人来杀了庄子里的人,太残忍了,现在那位公子病得厉害,我们想办法带了他逃出去吧,若是被上面的人抓到,他们一定会杀了他的。”鱼儿急急说道。
“哦?鱼儿……江湖险恶,你确定你说的公子没有骗你吗?”
“他……不是坏人啦,我……害得他现下四肢不能动了,不能丢下他,我要带他一同下山。”鱼儿难得这样坚持的护着一个人,宝珞寻思他反正也是不能动弹,也耍不出什么花样,于是便应声答应了。
“不过……那个盟主我既然答应救了,总不能半途而废吧,何况,诊金我们还没拿到手呢。”呵呵,主要是千两黄金啦,宝珞眼中仿佛闪烁出一片金灿灿的光芒,唉……啥时候变得如此贪财了。
卓千尘嗤笑出声来,“原来你们只是见钱眼开的势利小人,我还道有多大义呢。”
宝珞在黑暗中爬过卓千尘身边,“什么大仁大义当然跟我们没关系,若不是急需银两,我又何必去趟浑水。”边说边摸到卓千尘的手腕,不由分说指尖就搭上了他的手脉。
“你干什么!放开我的手,你不就是想要钱嘛,我……钱囊里的珍珠你都拿去,把手放开!”卓千尘苦于不能动,只能嘴上恶狠狠的利诱。
宝珞也不理他,过不多时放开他却又一把扯下他腰间的钱囊,“公子,你的钱囊归我了,这可是你答应的哦,哈哈……”还特意强调了“公子”二字。
卓千尘怒归怒,也不与她多话了,“你们快点撞开暗室大门,就在那边……门从外拴上了。”
鱼儿嘿嘿一笑,“不用这么麻烦,我大哥开门最拿手了,我也是他教出来的呢,不然适才又怎么能这么轻易进了你的密室?”
卓千尘哑然,这兄弟两人究竟是医者还是小贼啊……
宝珞取出钱囊中的一把明珠,在淡淡青光下果然三下两下将门打开了。便吩咐鱼儿背上卓千尘,静手静脚的走出了暗室。
在卓千尘的指引下三人从泽云庄地下暗室穿过隧道,在一处隐蔽的草林间钻了出来,没有多加迟疑,向着山下奔去。
携手江湖行(三)
原来这一粒明珠在钱庄可以换到一百两黄金呢,宝珞不禁满心欢喜,掂着沉沉的钱囊,那里面的十几枚明珠足够他们奢华的一路去到京城,想怎么腐败就怎么腐败。
买了三套干净整洁的衣衫,准备好干粮,再去了驿站买了辆马车,便前往城郊的破庙接鱼儿与卓千尘。
戴上斗笠低头赶着马车,只见城内明显多了许多江湖人士在走动,得尽快离开庐陵郡,将鱼儿与那个瘫痪卓公子留在破庙实在不是安全之举。天色渐暗,这夜路也不能不走了。
幸好那些武林人士尚未寻到破庙来,三人披星戴月匆匆驾着马车逃离庐陵郡。
次日午时来到临川郡,一路上疲于奔命似的赶路,不要说轮流驾着马车的宝珞和鱼儿吃不消,那马儿也快去了半条命。好在此地已经远离了庐陵郡,虽说武林人士遍布天下以盟主令为尊,那盟主令想要寻他们也没有这么快能找到这里,于是宝珞决定找间客栈先安顿下来,歇息半日,而且卓千尘的内伤一路奔波下来再不及时调理,恐怕留下严重后患。
卓千尘一路上总是处于昏迷状态,勉强才让她吃了些东西。鱼儿担心她就这样死掉,不时去探她的鼻息。
客栈内,宝珞用银针为卓千尘疗伤,让鱼儿去城里的药材铺抓了药在伙房煎煮。
卓千尘幽幽转醒过来,算是过了趟鬼门关。
宝珞吩咐伙计端了个大浴桶放入厢房中,倒满热水,放入让鱼儿抓来的药,跟着便去脱卓千尘的衣服。
卓千尘惊恐的叫出声来,那声音却是虚弱无力,“你要干什么,你这淫贼,不要动我,滚出去!”
“姑娘,做人可不能这么忘恩负义,不是我们兄弟俩要跟你有什么瓜葛,我不过是在治病救人,便被你给掳了去,如今我们兄弟好心救你下山,带着你离开是非之地,现在我更是好心给你医治内伤,你不但不感激,还出言不逊,医者皆父母心,你这么多避讳作甚?倘若你不浸泡这药浴,你这四肢就是废了,莫非你是想今后都躺在床榻上任由他人伺候?如若是那样,我们兄弟俩便是不管你的死活好了,随你去。”
宝珞一番话说得卓千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知他并无虚言,这面如黑炭,狼狈不堪的少年确是大夫,何况说来他们兄弟俩可以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岂能如此是非不分,于是便放缓了姿态,“千尘无礼了,兄台请莫要见怪,这药浴能否请兄台寻一女子来帮我呢?”
卓千尘如此低声下气求人打出世以来是第一次,不禁很是郁闷。自己这条命牵系甚重,自是不能白白丢在这里。那样如何对得起家中老父亲,如何对得起卓家列祖列宗。
“可是……你在药浴中我也要给你施针呀,那又有何区别?”宝珞呵呵笑开来,忍不住捉弄她,看着卓千尘脸色发青,晶亮的双目眼看就要流下眼泪来,这才缓缓一笑,取下自己发上的束带,一头闪亮及腰的青丝垂了下来,看得卓千尘登时目瞪口呆。
“好啦,大家都是女子,莫要扭扭捏捏的了,水就要凉了。”宝珞笑嘻嘻伸手脱了卓千尘染血的衣衫,将她放入药水中,在相关穴道上扎入银针。
“卓姑娘,你的内伤好生调理半月内定能痊愈,只是这真气逆转,走火入魔之瘫痪,需得日日浸泡此药浴活络筋脉,此法不能治本,需要有内力深厚的人为你打通阻滞脉络,方能疏导逆转真气。你可识得这样的人吗?”
卓千尘心中一愣,这黑面女子将自己的症状说得一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