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后,两人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周梦鹤势气如虹,顷刻就要破城而入,却听的风荷一声惊叫:“糟了!”双手拍着他的肩就往外推。
“怎么了?”周梦鹤大汗淋漓的问道,身体却依旧继续——这让他还怎么停得下来。
“哎……我我……”风荷扶着他的肩不知道怎么开口,这时候让他停的确不厚道,可……这要怎么说呢?好死不死正好这时候来葵水了,真是煞风景又丢死人了。
异样是周梦鹤自己发现的,他灵敏如猎犬的鼻子闻到了丝丝血腥味,理智顿时回笼,整个人从风荷身上剥离开来,声音惊恐极了:“荷儿,是不是我太过鲁莽,让你受伤了?”衣服都来不及穿,急忙起床去点灯。
“我没事,我只是来那个了……”风荷不敢睁眼,捂着脸低嚎:“来得可真是时候啊,丢死人了……”
周梦鹤听她这么说,似乎有些些明白了,低头看看自己,又看了看风荷,以及床单上凌乱的血渍,不由得苦笑,哪里还有半点继续的心思。只得披上衣服,取了屉中细软白柔的细草纸替自己和她擦拭干净,又将那床单换了,铺了条新的。
“可以了,过来睡觉吧!”弄好一切后周梦鹤拍了拍枕头,示意站在桌边的风荷。
风荷这下倒开始扭扭捏捏了,收拾好自己后,脸依旧红得不敢看他,原先她的确是颇有气势的,可被这么一搅和,气势就荡然无存了。周梦鹤见她不过来,伸手扯了条床帘上的垂绦,只那么一抖,就将人给卷了过来。
“坏丫头!”周梦鹤磨着牙,恨恨的咬住了她的唇,似要惩罚,咬得又重又疼。这次更以往可不一样,他真的严重内伤了。
风荷又丢人又委屈,双眼刹那间蒙上一层雾气来:“我怎么知道这时候会来葵水嘛,以前都是白天来的……”撅着唇,递到他面前:“要是咬我能消气,那你就咬吧!”
没想到周梦鹤果真探下了头,将上下两排牙全亮了出来,风荷心里一揪,强忍着不缩回脑袋,只把眼给闭上了。过了半天,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她悄悄睁眼一看,周梦鹤正笑望着自己,慢慢凑了过来,轻柔的吻上自己的唇。
……
“唉……”
风荷重重叹了一口气,三天了,她不敢见周梦鹤整整三天了。
自那晚过后,她仿佛被霜打过的茄子,长吁短叹,蔫头耷脑,一点点声音都能过让她变成惊弓之鸟。也不好意思去找周梦鹤,却又不准周梦鹤过来找自己。
“别叹了!”曲蕙心拎着肉刚进门,就受不了的捂住了耳朵:“在家长吁短叹有什么用?去找他呀,该不是你欺负了他不好意思去找他吧?”
“我欺负他?”风荷从榻上跳了起来,自己的形象有这么可怕吗?
“难不成他还敢欺负你?我可瞧着你叫他往东他是万万不敢往西的,”曲蕙心走过来戳了她一脑门,语气颇为担忧:“这姓周的跟戴近亭比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可别把人给作跑了。我方才去赵二黑家买猪肉,看到他那个妹妹往铁匠铺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去找你的大锤哥了。”
“什么?”风荷有些意外:“她……她不是说给凤琴沟的李家了吗?”那日的闹腾还记忆犹新呢。
曲蕙心冷笑一声:“让她自己给作没了呀!现在成了个大笑话,整天在家趴窝呢,这几日你没出去不知道,她貌似又看上你的大锤哥了。我听隔壁小胖的娘讲,这两日她跑铁匠铺子跑的挺勤快的。”说完,拍拍她的肩,拎着肉去厨房了。
风荷心里一个咯噔,想到自己刚来的时候,赵绣珠曾独自来找过送吃食的周梦鹤,当时,她那上下打量的眼神,如今想来可不就是看情敌的眼神么?大锤哥她虽然有信心不会出轨,可赵绣珠硬要缠上了,也是一影响感情的大麻烦。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风荷立刻拔榻而起,风风火火的出了门。
铁匠铺子里,赵绣珠正端端正正坐在桌边看着周梦鹤往一个竹筐里面拣铁犁头,拣了大约十多个,周梦鹤才站起身来道:“装好了,都给你用稻草垫上了,你看看吧。”
“行了,等会儿帮我装上车就行。”赵绣珠眼盯着筐子不看他,之前的事两人心照不宣的都不提起,随着新年的到来就算翻了篇。她知道自己如今是浪尖尖上的那一大片水沫子,怎么的都让人有话说,可她今日还真就是为公而来:凤琴沟没有铁匠铺,以前都是一姓胡的贩子过来风荷坞贩些铁器过去卖,眼见得翻过年来要开春了,那胡贩子却摔断了腿,大夫嘱咐他卧床养伤至少三月。胡贩子急了,他这生意在凤琴沟可是独家,若是今春做不成,肯定会有人抢了他这生意的。思来想去就把主意打到了赵二黑这分了支的远表亲戚身上,拖着腿央他今年春晌无论如何也要帮自己这个忙。赵二黑见他实在着急,只得答应了,今日便是差赵绣珠过来买铁犁头等东西的。
“你把东西都记清了,等下我哥过来跟你结账。”赵绣珠走上前提了下竹筐子,想先搬到门外去,好等赵二黑的车来了直接上,可没想到这竹筐沉如石磨,以她的力气根本搬不动,更别提四周那几筐锄头等铁器了。
“我搬就行了,你站边上。”周梦鹤阻止她,这一筐少说百斤,别说搬,就是拖,一个女人也是没法拖动的。
“那就有劳你了。”赵绣珠讪讪的收回手,站到了边上看周梦鹤来搬:只见他扎开马步,双臂抱住竹筐,往上那么一搬,沉如石磨的竹筐就悬空了起来。站起身来,隔着粗布麻衣,都能看到手臂上那强劲有力的线条,紧绷而结实,宽阔的肩背随着走动,勾勒出男性强健的力量美。
赵绣珠看得有点痴了,舍不得移开眼睛。
风荷赶到时周梦鹤已经进屋搬第二筐去了,此时赵二黑正好赶着驴车从巷子里上前来,眼睁睁看着曲家小姐风一般刮到了巷前的杏子树下,扶着树好生喘了两口气,整了整衣裳,再装作没事人似的款款往铁匠铺走去。他赶紧催着驴奔出巷子,想看看出了什么事,只听得铁匠铺门口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呼唤:“梦郎~”
屋里,周梦鹤听得这一声酥入骨髓的娇唤,刚搬起的竹筐瞬间又跌回了地上,看向她,目光带着狐疑和某些风荷看不懂的情绪:“荷儿,你叫我什么?”身子却是站直起来朝她走去。
风荷在心底暗骂了他一声“木头”,方才她一到门口就发现了里面的赵绣珠,正直勾勾的盯着她的男人瞄呢,而且还是瞄的身体,这简直是不把她这正牌女友放在眼里,是以到嘴的一声大锤哥出口就变成让她自己都汗毛竖立的:“梦郎~”见周梦鹤走过来,她立刻也迎了上去,主动伸手将他的胳膊一挽,从袖里掏出帕子来:“今天这么忙啊?瞧你一头的汗。”一方雪白幽香的帕子立刻汗渍一片。
赵绣珠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当下涨红了脸,手里也绞紧了帕子——刚才她来不及收回目光,被曲风荷逮了个正着。
作者有话要说:
☆、等待成空
赵二黑虽然常年杀猪,可心思却不愚钝,前后一联系,立刻明白了风荷的意图。赶紧系好驴,往屋里赶来,人未到声先闻:“绣珠,都点完了没有,该装车了。”
听到他的喊声,赵绣珠仿似得了特赦,帕子一挥,连声答应:“好了好了,正往外搬呢!”说着人就绕过他们,到了门口和赵二黑汇合了。
周梦鹤此时一门心思都在风荷的那声叫唤里,哪里还有心思搬东西,头也不回的说了句:“剩下的几筐有劳二黑哥自己搬!”然后拉着风荷就往里屋走,想想有人不妥,便拐了个弯去了后院。
“有了女人就忘了兄弟啊!”赵二黑没料到周梦鹤竟然真的和这曲小姐成了,且势头发展如此之快,只得叹了口气,认命的开始搬东西。
赵绣珠怔怔的盯着两人消失在门帘后头,连手上的帕子掉了都不知道……
后院里静悄悄的,周梦鹤抱着风荷,让她坐在当做马厩的草棚栏杆上,风荷惊叫一声,揪紧了他的领子——背后就是那匹拉车的马,此刻正对着她在探头探脑。
“别怕,它认识你。”周梦鹤环着她,扳过脸来:“你方才喊我什么?再喊一次。”目光如炬。
风荷有些难为情,她刚才小跑过来,看见屋里那一幕,脑子一热,不知怎么就把这酸倒牙的称呼喊了出来,她记得这是赵瑜喜欢的小说里的,还拍了电视,里面那公主就是这么喊那小和尚的。
“你不是听到了吗?不用再喊了吧……”风荷的眼睛左瞄右看,就是不看他。
“我喜欢你这么喊我,”周梦鹤捧着她的脸,在她唇上轻啄,一边啄一边剖白:“你方才那么一喊,又娇又软又好听,让我整个人都酥了,力气也没了,可不可以再喊一遍?我没听够。”
风荷还是头一次听见他说这样的话,肉麻兮兮的,十分受用,唇齿间温热交融,她的整个人也有酥掉之势,设身处地一想,大约就是她现在这般感觉吧!便不再扭捏,凑近他耳边又喊了一声:“梦郎~”
若不是前院有人,后院有马,周梦鹤定会将她立刻法办,重续上次未完之事。可左右都不是好机会,只得将她水润润的红唇狠狠吸了又吸,压着内心的奔腾低声道:“晚上等我!”
风荷没有走前门,而是从后院的小门遁回去的。周梦鹤力气忒大了点儿,此刻她双唇红肿,脖颈雪脯上全是他留下的印子,蹭着衣裳都有些酥酥麻麻的微疼。不想被旁人看出异样,便偷偷摸摸走了小路。
回到家,躲着曲蕙心一溜烟跑回了卧房,曲蕙心追过去敲着门问:“和好了没有?”
“好啦,好啦!”风荷懒得解释,顺着她答了,对着镜子用冷布巾子将红肿的唇敷上,免得吃饭时被大姐发现。
……
风荷的晚饭吃得心不在焉,草草扒完了就等着天黑好沐浴。她想过了,怎么的也是值得纪念的第一次,今晚可不能再出状况了。
烧了一大锅的热水,将上次从城里买回来的玫瑰露滴了许多,觉得差了点花瓣,便跑出去将墙角那树腊梅捋了个精光,尽数撒在水面,这才觉得有情调,把自己泡了进去。架子上挂着一套颜色淡粉的小衣,上头绣着白荷两朵,是她等会儿要穿的。
等到她一切准备完毕,月亮早就高高升起了,摸着洗过的头发已然半干,她溜下床,想将窗子打开一点,好方便周梦鹤进来,手刚触碰到窗棂,又觉得自己看起来太过心急了,便又缩了回来。
兜转到妆台前梳着头发,慢慢等着周梦鹤。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风荷觉得坐得有些累了,她揉了揉眼,有点犯困,便起身看了看月亮,发觉已经上了中天,时间大约子时了。
“怎么还不来?”小声嘟哝着,慢慢走回桌边,梳理着早已干透的秀发。突然觉得灯光暗淡了下来,抬眼一瞟,桌上的蜡烛早已是烛泪滂沱,泻在灯盏边如同倒挂的珊瑚,只剩得一点灯芯斜搭在烛泪里,奄奄一息。她赶紧取了支新烛换上,又将那乱流出来的烛泪除去了。
等到这一支蜡烛烧完,风荷已经窝在床上打起了瞌睡,虽然强撑坐着等周梦鹤,可等着等着,就歪在了床上。
万籁俱静,四野无声,月落日升间,天光逐渐大亮了。
风荷猛然惊醒,一下坐了起来,迷迷蒙蒙的向四周看了看,发觉已经是第二天早晨。昨晚的记忆纷涌回袭,在她脸上形成一片木然之色——自己等了整晚,他都没有来。
……
今年的春开得比往年早,气温也上升得快,白日大太阳一照,竟不用再烧地炉了。
风荷早上起床后就开始干活,将所有的被褥都搬到院子里晒太阳,又打水将地板全数擦了一遍,连走廊柱子都没放过。
曲蕙心看得夸赞连连:“我家风荷和大锤哥和好后,做事都有劲了。”
听大姐这么夸,风荷扭头对她扯出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来,心思却飘到了另一头:如果说昨晚他不来是事出有因,那今日白天怎么没有丝毫解释?而且不仅没解释,到目前为止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她一早就去过铁匠铺了,发现大门紧闭,周梦鹤并不在家。
难道,是他后悔了?风荷心头覆上一层阴郁,只能借做事来转移内心的烦躁。
远远的官道上,一骑飞烟正急速的向风荷坞奔驰而来,马背上的人神情焦急不已,恨不得胯下的马能生出双翼,一下飞到目的地。眼见得那头一座小院渐渐近了,他依旧势头不减,直直冲到大门口才将马勒住。一个翻身下马,就冲上去敲门。
门是曲蕙心开的,见到来人,她不由得好笑:“既是每日都要见面,就赶紧将她娶回去呀!”只当是这两人黏糊得紧,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周梦鹤勉强扯出个笑容来:“大姐,她在哪儿?我有话要同她讲。”
“去吧去吧,”曲蕙心手往后院一指:“今日风荷可是勤快得不得了,里外收拾了一遍,眼下正在后院除草呢!”
周梦鹤谢过她,便急冲冲的往后院赶来。
“荷儿……”周梦鹤长腿跨过栏杆,跳到了正在除草的风荷面前,蹲下身来。
风荷没有动,依旧一下一下的用小锄锄着草根,她的身后已经是一大片空地了。周梦鹤捉住她的手:“荷儿,对不起,我昨晚失约了。”他看得出风荷心情很糟,可昨晚他的确是事出有因的——傅元谌连夜将他召到了皇宫里,商讨了整晚的棽月之事。
“有什么事,比我在等你还重要吗?”风荷低着头,心想总算等到他了,鼻子突地一酸:“我等了你一整晚,可直到天亮你都没有来,我……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笑话……”她控制不了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面颊,转瞬没入泥土里。
“别哭,别哭,”周梦鹤慌了神,他知道事情严重了,可没想到风荷会哭,还哭得这么伤心。从小到大,除了见过他娘偶尔背着抹眼泪,还没见过哪个女人在自己面前哭过。连忙捧起了她的脸,用拇指轻轻替她擦拭着。
风荷挣开他的手:“我不想看到你,你走……”抓着锄头背过了身子,她想好过无数遍说辞,可临了自己却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