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雅铁青着脸,沉吟了一会儿,吩咐道:“你叫人去城门那里悄悄打听一下有没有类似的人今日出城,若有消息即可来回。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将军府丢了个奴婢。还有找的时候动静别太大,记住别叫‘格格’,全都改口叫‘月儿’。”
那个下人千恩万谢地走了,宁雅揉了揉太阳穴。这个新月简直就是个灾星,雁姬也是,不知怎么教女儿的,居然让珞琳做出这么不着调的事,传出去,新月入夜未归,骥远头上立刻就要飞去一顶大大的绿帽子。想到这些,宁雅烦躁地叹了口气。
新月被关在一个阴冷狭小的房间里,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关了多久。天黑的时候,有个女人给她送了饭菜来,但是,她一口也没有吃。她蜷缩在床上,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淌,惊恐地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房门一开,两个大汉拿着鞭子走了进来,“听说你不吃东西,预备绝食,是不是?”一个大汉吼着。 新月一颤,无助地睁大眼睛,哀声说:“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给你们磕头了……”忙不迭地磕了一串。 大汉手里的鞭子,对着虚空一挥,发出“哗”的一声响,新月一个惊跳,“放了你?门都没有?进来了,就认命吧!姑娘!妈妈要知道,你想通了没有?要不要好好干?”
新月拼命摇头:“这是不可能的……你们这样把我抓来,实在太伤天害理了……” 唰的一声,大汉一鞭子抽了过来。新月躲避不及,被打个正着,痛得缩成一团,“到了‘倚翠阁’,还玩什么三贞九烈?你也不是黄花闺女,少装清白了!干?还是不干?” 新月痛得说不出话来,拼命摇头。鞭子又抽了过来。新月满床翻滚,鞭子唰唰唰的抽着,新月蜷缩着摸到床的柱子。大汉扑了过来,撕破了新月的衣服。
“你别碰我!救命啊……”新月拼命挣扎叫喊着。
这时,房门开了,老鸨看到里头这幅光景,撇撇嘴:“哟!还真是个贞洁烈女啊!”使了个眼色给抓住新月的汉子,“你们都出去吧。” 新月不答,只缩成一团低声呜咽着。
出了门,老鸨挥手叫来一个小丫头,吩咐道:“先饿她两天再送吃的,多加些好料。”小丫头明白地点头应了。 宁雅一夜未睡,到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翠竹轻轻推醒了她,“福晋,宫里来人了。”
二十四
宁雅小心翼翼地在慈宁宫外等候召见,心里直打鼓。太后这时候找她,难道已经知道新月失踪了,要找她问罪?越想越觉得严重,就在宁雅的妄想快把她自己吓死的时候,一个宫女从慈宁宫出来,领着宁雅进去了。
“奴才给太后请安,太后吉祥。”宁雅一进去就行了个标准的蹲安礼,过了半晌,才听到太后冷冷地叫了起。
这时宁雅才抬头环顾了下四周,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太后和她两人,宫女太监都被遣了出去,连苏麻喇姑都不在。瞧着架势八成太后是知道新月的事儿了,今天可不容易过关啊。宁雅暗暗咽了下口水。平时太后对她总是和颜悦色的,甚至带着一点点的放纵,所以猛然见到太后的冷脸,宁雅的心禁不住“扑通”直跳。
见太后一脸的寒霜,宁雅小心地开口问道:“不知奴才做错了什么,惹太后生那么大的气?”
太后生气地看着她,“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哀家都不知该怎么说你!”
宁雅一脸泫然欲泣地上前磕了个头,道:“太后,您消消气,若是奴才有罪,您只管罚就是了,别气坏了凤体,那奴才万死也难赎罪了。”
太后叹了口气,语气稍微柔和了点:“自打你阿玛去了,哀家就把你当自个儿的女儿疼,你也是个懂事的,所以哀家但凡有事总护着你。”
宁雅忙点头道:“太后对奴才的怜惜,奴才感激不尽。”
谁知太后下一秒却翻了脸,怒道:“谁知哀家却看走了眼,居然没看出你胆敢欺上瞒下!”
宁雅彻底愣住了,“太后,宁雅虽然资质愚钝,但是向来都谨记太后的教诲,从不敢越雷池一步,这欺上瞒下从何说起?”
太后铁青着脸:“你还敢嘴硬!你派人去九门提督那里做什么?别拿你那套走失奴婢的混话来糊弄哀家!”
宁雅听着太后的话,两眼发黑,一口气差点接不上来。将军府的主子奴才还真是一路货色,都是蠢到极点了。反复交代了要悄悄打听,怎么还是捅到太后这儿来了。
宁雅缓过神,思维运转了一会儿,不由得一阵恼怒。雁姬既然想拖自己下水,那自己也不用给她留面子了。反正闯祸的也是珞琳,自己何苦替别人背黑锅。
此刻宁雅恨不得立马就把新月的事儿统统告诉太后,打定了主意,就竹筒倒豆子地说了。太后知道了新月走失的全过程,甚为震怒,跪在阶下的宁雅便成了出气筒。
一方面太后恼怒新月不知进退,居然就一个人私自出府,虽说旗人没汉人那些讲究,但就是小户人家,也没有丈夫在外,妻子擅自去寻的道理。归根结底,全赖雁姬,教出了珞琳这种没脑子的女儿,新月既嫁到你们家,你身为婆婆如此放纵她,自然是你们的错。另一方面,新月一个大活人在京城里走丢了,这在天子脚下,说明了那些歹人有多么猖狂。要是传出去,皇家的脸面往哪里搁?
太后骂得不带喘口气的,宁雅也只能跪在阶下乖乖受教。等太后骂完了,才关注到跪了半天的宁雅,叫来宫女把她扶到凳子上,“你这个孩子,心眼也太实了。出了事为何不来找哀家?知道的是你急着找妹妹,不知道的岂不说你一个妇道人家不安于室?”
宁雅见太后语气软了几分了,连忙掉了两滴眼泪,哀求太后要替自己做主,“回太后,奴才听到将军夫人传来消息,心里急得不行,满脑子只想找到新月,竟忘了那些忌讳了,还请您恕罪。”
太后听了宁雅的话,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语气倒恢复了素日的和蔼:“你到底年轻识浅,性子也毛躁,遇到大事自然沉不住气。新月这事儿打今个起由哀家做主,不管他他拉家再找你,或是你再听到什么,也不要再插手了。”
太后的话宁雅求之不得,她还巴不得快点将烫手山芋丢出去呢,忙回道:“多谢太后恩典。”话落,又赶紧接过宫女递上的茶亲自服侍太后喝下。
太后看着眼眶微红的宁雅,轻拍了几下她的手,道:“那雁姬也太糊涂了,有这么大张旗鼓找人的吗?这事既然出了,也没那么容易就抹了的。”宁雅的心又随着太后的话吊了起来,面上还保持着温顺的表情静静听着太后继续往下说。
“等踏出慈宁宫,你就只记住新月是思念过度,犯了旧病。现卧病在床。任何人来问,都是这个答案。”太后的话让宁雅完全领会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当下便做出保证,三缄其口。
等出了宫,宁雅心惊胆战地回了府。见到上来迎她的翠竹,挥了挥手,“没事了,吩咐门房,我身子不适需要休养,任何人都不许打扰。”翠竹一听也不敢多问,立马就下去传话了。
午后,太后传旨到将军府。新月格格身子不适,特遣太医前来诊脉。雁姬看着一行嬷嬷和太医开进望月小筑,也不敢多问。外头的人只道这新月格格好大的荣宠,连太后都派人来瞧病。
过了几日,仍是音讯全无,连派去宁雅那儿的人都被吃了闭门羹,雁姬越来越慌,新月怕是出事了。没准被拐子拐了,或是发现惹了祸,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灭了口。否则怎么到现在也没个消息?雁姬急得直跺脚,她已经顾不上影响问题,四面八方都派了人出去寻找,心里愈发没底了。
又过了一天,太后召见了雁姬和老夫人。惴惴不安地行了礼,雁姬抬眼就见到太后没有好脸色,顿时心中如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
“这些日子来,新月的事,让哀家十分烦心,说来说去,都是你们的不是,哀家把新月交给你们,怎么会成如今的局面?现在暂替你们遮掩着,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么多日子也没个准信儿,估计新月也是凶多吉少了。你们倒说说,这该怎么收场?”
雁姬一听,面容惨变,万念俱灰。此刻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和太后争辩了。太后见雁姬的表情,当下就长叹了一声说:“这门婚事原是哀家的一番美意,想成全骥远的心事,谁知道竟是这么个结果……”太后语气一转:“珞琳胆大妄为,却是你这个做额娘的平日里疏忽管教了……”
太后这几句话,像是从雁姬头顶上,敲下了重重的一棒,打得她天旋地转。字字句句都令她的脸色更加灰败了,心里原准备了许多要说的话,现在一句都说不出口了。新月和骥远的婚事原本是她去求来的,苦果也只有她自己吞了。
“哀家想了很久,过两日只对外说新月思念骥远以致旧疾复发引致病故算了。这是唯一的法子,也可以息事宁人了。新月擅自出走,哀家说她病好歹也是处置过了,无论她日后是否找到,也都是宗谱里殁了的人,与宗室再不相干。至于珞琳,哀家念在她父兄为国效力,又是你唯一的女儿,免了她的选秀,自行婚嫁。”
太后的软硬兼施,和话中有话,使雁姬只能忍气吞声。老夫人已拉着她匍匐于地。“太后的吩咐,奴才们全体照办!多谢太后恩典!”
太后对老夫人的表态很满意,“希望你们不要再横生枝节,以后安分守己地过日子。一切就这么办了!你们跪安吧!”
老夫人和雁姬急忙磕下头去,嘴里必恭必敬说着:“奴才告退!”
两日后,将军府里传出一片哭号声,新月格格由于思虑过度旧疾复发,不幸亡故。整座府邸悬起了白布,下人们也穿起了孝服。接到报丧,宁雅和克善到了将军府,见到这景况只觉得如释重负。新月闹出的这场祸事,总算有了一个了解。
小半个月,在烟花巷可以发生许多改变。黑压压的巷子里挂着一盏盏灯笼,传出一阵阵的浪声笑语。
衣衫不整的新月瘫坐在房间里,哭得脂粉尽退。迷迷糊糊间,连门被人用力踢开也没有任何反应。
老鸨见她半死不活的样子气极了,用力在她瘦弱的胳膊上拧了一把:“短命的下贱坯子!做这幅样子给谁看?又不是第一次接客,再不尽心把爷们伺候好了小心我打死你!”
新月委屈地又要掉下泪来,老鸨一脚踹到她身上,“哭什么丧!老娘还没死呢!快去把脸洗干净,待会儿还有客人要来……”等骂够了,才转身扭着腰走了。
留下新月独自在房里,慢腾腾地从地上爬起来,弄了块帕子浸湿凉水敷在脸上。才捂上,一阵疼痛钻心,新月又是气闷,“啪”的把帕子朝了门上甩去,昏黄的铜镜里,嘴角边一大块青紫,手臂上也是没有一处完好。
正巧赶上楼里的小丫头进来收拾,新月正在气头上,抓起梳妆台上的粉盒朝她砸过去,尖叫道:“死奴才!出去!”喊岔了气,新月脱力地缩成一团直打颤。
逃到楼底的小丫头端着水盆,听到上头没了响动,愤愤的朝地下啐了口唾沫:“呸!什么东西,真把自己当千金小姐了!”
新月看着镜子里自己模糊的面容,双手搂住了肩膀,喃喃自语:“为什么还不来找我?为什么还不来……”
二十五
新月的葬礼办完后,雁姬将原来侍候过新月的丫头们都远远地打发到庄子上,曾帮着珞琳放跑新月的砚儿,因怕她漏了口风,说出新月失踪的真相,雁姬便随意找了个理由,将她杖毙; 又命人封了望月小筑,交代了府里上下一律不得再进这所院子。 叽叽喳喳,没心没肺的珞琳经过这件事后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老实安分了,也不再总闹着出门骑马玩了,多数时间都安静地在房里练习女红,家里也很少能听到她开朗的笑声了。雁姬见她这个模样,内心的隐忧又被提了上来。如今珞琳的婚事就只能靠将军府自己张罗。京里的达官显贵这么多,要给珞琳找门好亲事却是不易。 努达海已是待罪之身,骥远又生死不知,初上战场若能立功自然最好,可万一有个好歹,也说不准将来能如何。珞琳选秀资格被取消的事,让在京内的亲贵女眷们都暗暗议论,说这将军府的小姐不知何故触怒了太后,竟免了她的参选资格,恐怕是个不安于室的。大家对于雁姬的心思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没人理会她的再三暗示。 雁姬看在眼里,急在心头,珞琳都十七岁了,再耽误下去成了老姑娘,亲事就更困难了。想到这些,雁姬更恨极了新月,若不是因为她,珞琳哪里就到这步田地。 其实珞琳的心情也是高高低低,起伏不定。她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和犯罪感。看起来纯洁美丽的新月竟然会和她从小崇拜的阿玛有那种令人羞耻的关系,这让他们从珞琳心目、中的神坛上重重跌落,摔得粉碎;新月甚至还欺骗她,让她背叛了额娘,成了帮凶,毁掉了她的未来,昔日明艳照人的额娘为了收拾这场祸事,连眼角都出现了明显的皱纹;还有她可怜的哥哥,骥远,到现在都被蒙在鼓里,还心心念念着与他同床异梦的妻子……思及种种,珞琳的胸口猛的一痛,像是被一块大石头给狠狠地撞了一下,不自觉地将手中的绣好的丝帕扯出了裂口,对新月的恨意更是如海水般滔滔不绝。 雁姬的忙碌终于有了消息,一家人家主动来提亲了,家世倒是匹配,是贝子法略。只是这位贝子的名声实在不太好,成日花天酒地不上进,只是荫了祖上爵位,至多是个闲散宗室,没有什么大前途。有女儿的好人家都不愿与他家结亲,听说珞琳被取消了资格,尚待闺中,年纪也不小,便上门试试。 雁姬和老夫人听了,也不喜这门婚事。要珞琳嫁给这样的人实在是不放心;可真的挑三拣四又怕相中的人家对方不愿意,婆媳两人不由得直叹气。但对来提亲的人也不敢直接一口拒绝,含糊其辞地说先问问珞琳的意思再定。弄到这份上,将军府只能是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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