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琳!”骥远低声呵斥着妹妹,用手抓了抓头,也是一脸的尴尬。
新月听着珞琳活泼的嗓音,抬起眼睛,高贵典雅的雁姬正用美丽的双眸温和地看着她,眼里满是无私的疼爱,内心流淌出一阵暖意,她是多么的幸运,可以拥有这样温暖的家!
十四
新月和骥远成婚的第三日去了伯爵府,宁雅是新月的长姐,到她家算是回门。 马车到了伯爵府门口,骥远先下了车,抬手去扶新月。待新月站定了,才牵着她的手走进正厅,宁雅和费扬古早已在厅上坐着,新月对两人行礼;道:“新月给姐姐,姐夫请安。” 费扬古见新月举止有度,连带着对她原本不佳的印象也好了不少,看来成亲之后的新月真是变了,不由得偷偷瞄了眼宁雅,见她的嘴角也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
宁雅仔细地打量着新月,气质沉静了许多,与往日哭得惨兮兮的模样大相径庭,显得娇俏可人,难得主动地拉起新月的手,说道:“在姐姐这里不用那么多礼数,回来就好了。”然后让新月和骥远坐下,吩咐下人端来了好茶。
宁雅见新月的精神很好,没有任何不妥;又看了一眼旁边正在喝茶的骥远,俊眉朗目;的确是一个英俊少年郎,目光中对新月的情意也是昭然若揭,新月能嫁给这个人真是捡到宝了。 宁雅咳了一声,对新月道:“你姐夫和骥远说他们那些骑马打仗的事儿,听着怪没趣的,我们到内宅说话,如何?”新月无声地点点头。
宁雅看出骥远的依依不舍,打趣道:“放心,妹夫,我只和新月说些私房话,不会吃了她的。”
登时就让骥远变得脸红结巴起来,宁雅看看旁边一脸娇羞的新月,暗道,成亲的威力果然够大,新月已经对骥远动了心,很快就会把努达海扔一边去了。
姐妹倆回到内宅,宁雅拉着新月问她与婆家相处得如何,知道将军府众人皆待她不错,更加放心了。新月见到宁雅对她如此关心,一感动又要红眼眶了。
新月被她的话逗笑了,拿着帕子把眼睛里的泪水抹了,站起身,突然给宁雅磕了个头,惊得宁雅连忙扶起她,“好端端的,你给我行这样的大礼干什么啊?”
新月被宁雅硬扶着坐到床边,眼神里都是感恩的情绪,哽着声说道:“以前新月有许多不懂事的地方,还请三姐原谅我,不要生我的气,新月向你请罪了。”
宁雅听了,松了口气,道:“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敢情你就为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给我磕头。”新月有些愣住了,宁雅继续说:“过去见你整日魔怔地念叨努达海,还不听我的话擅自去找他,我自然是生气的,但你和我总归是一家人,阿玛在时将你和克善托付给我照顾,一时的气恼哪会真的放在心上?你现在也嫁了人,道理也该清楚了,明眼人都看得出骥远对你是一心一意的,姐姐盼你能真正定下心和骥远过日子。”
宁雅一边说,一边观察新月的反应,看她已经停止了流泪,安静地听着,眼神里流露出思索,索性再敲打敲打,“你婆婆在京中也是有名的贤妻良母,平日里就是极有规矩的人,行事章法滴水不漏,你进了门要多向她学习,以后才能帮助骥远,可别耍小孩子脾气。”
这番话让新月想到自从进了将军府,她就发现这个家庭和别的王公大臣家完全不同,别的家里姬妾成群,努达海却连一个侧室都没有。相处才几日,看雁姬待上有礼,待下亲切;待努达海,又自有一份妩媚温柔,她就有些明白过来了。原来,一个可爱的女子,可以拥有这么多人的爱和尊敬。这是多么让人羡慕而感动啊!新月又想到骥远对自己的百般呵护,万般柔情,自己已经拥有的很多了,怎么可以再贪心奢求别的呢?
“三姐,你放心吧,这辈子除了你和克善之外,骥远就是我最亲的人了,他是我的丈夫,我会一辈子紧紧跟着他的。”新月靠在宁雅怀里,喃喃地轻声说道。
新月和骥远在伯爵府一直到用过了午饭才走。临走时,宁雅发现新月看骥远的眼神多了几分依赖,两人之间也产生了新婚夫妇该有的氛围。
新月尘埃落定,时间也在日复一日中悄悄流逝。到了顺治十七年初,宁雅的临盆之日也到了。
费扬古在产房门口来来回回地走着,听到宁雅在里头断断续续地叫,觉得心里乱极了。忽然宁雅的哭声拔高了很多,费扬古紧张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即使是上阵杀敌他也没有感到这样手足无措过。 日头已经要落下了,天边也染上了一层艳红色的晚霞,终于听到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声,过了一刻,接生嬷嬷走出来,对着焦急的费扬古福了福:“恭喜额附!格格生了个小哥儿!” 费扬古握紧了拳头不晓得该怎么好,傻傻地站在那儿,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咳嗽了两声,尽量维持着平静的形象,但眼里的得意和欣喜是一目了然:“有劳嬷嬷了。”示意家仆送上赏银。
不一会儿,翠竹将婴孩包好了襁褓抱出来,小心翼翼地交给费扬古:“额附,小公子和您真是像得不得了。”
费扬古笨拙地接过,低头看着儿子的小脸,觉得很满足,这就是他的儿子。 宁雅只觉得她把一辈子的力气都用完了,累得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耳边听到费扬古的声音,她费劲地睁开眼睛:“孩子呢?给我看看,我没事。”
费扬古把宁雅扶起来,再叫翠竹把儿子抱来。宁雅贪婪地看着这个小东西,感觉异常的新奇和满足,她的儿子,是她在这个时空血脉的延续。
费扬古看着宁雅一脸的“有子万事足”,忍不住有点吃味,宁雅看到他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心领神会的整个人彻底放松地躺进费扬古的怀里。
费扬古满意地点点头,抱紧了宁雅,有时他会觉得宁雅离他很远,现在有了儿子,他们之间应该不会再有距离了。
十五
出了月子,宁雅抱着儿子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宁雅站起身对太后福了福:“回太后的话,额附给取了个名,叫佳珲(满语,鹰)。” 太后听了点点头:“这个名字不错。”低头看看佳珲,这小子的模样遗传了宁雅,粉嫩嫩的脸上还有两个酒窝,也不认生,让太后一直抱着就不肯撒手了。
太后正告诉宁雅一些照顾小孩子经验之谈,就听外头的太监通传说克善来了,宁雅在心里很期待,她有阵子没见着克善了,也不知他是不是又长高了,在面上却不敢露出太多情绪。 克善进到慈宁宫大殿,跪地行礼,“奴才给太后请安,太后吉祥。”
太后和蔼地说,“免礼,克善,你姐姐带着外甥来了,姐弟两个说说话,不必拘礼。”说着,把佳珲交给了一旁等候的奶娘。
太后面前,克善也不敢失了礼数,先给宁雅请安问了好,然后才凑到奶娘那儿看他的小外甥,克善头一次见到婴儿,好奇地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佳珲的脸蛋,觉得很新鲜,转头对宁雅说:“三姐,他的脸好软啊,我能不能抱抱他?”
宁雅让奶娘把佳珲小心地交给克善,再手把手地教他正确的抱法。克善抱着佳珲的画面很有喜感,佳珲依依呀呀地对克善伸着胖乎乎的小手,连太后都忍俊不禁:“都说外甥和舅舅亲,这话果然不错。” 太后又抱过佳珲亲了一会,赏赐了不少好东西给他玩耍,让宁雅受宠若惊。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太后皱皱眉头叫宁雅和克善到御花园里逛逛,再回来陪她用午膳,宁雅敏感地察觉到太后的神情和往日里慈祥的样子不同了,心道怕是有事要发生了。
到了御花园,宁雅也不敢乱走,就拉着克善一起坐在近慈宁宫方向的亭子里,打赏了随侍的宫婢,吩咐去拿些糕点,暂时支开了她们。
姐弟俩单独在亭子里,没了周围人盯着,克善悄悄对宁雅说:“三姐,最近三阿哥的心情不好,皇上想把他过继给病中的皇贵妃,给娘娘添些喜气,听说已经向太后提过了……”自从宁雅嘱咐克善和宫里的阿哥们打好关系,特别是不要得罪三阿哥,他就一直照做。克善本来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在宁雅身边时也学了不少察言观色的本领。时间久了,那些阿哥们对克善也不像刚开始一样的暗地里排挤,相处得颇为融洽,克善和二阿哥福全尤其要好。
宁雅听了克善的话,顿时明白了几分。现在已经是顺治十七年三月,再过几个月董鄂妃就要领盒饭了。太后素来不喜这个迷惑她儿子的女人,怎么肯把从小养边身边的三阿哥给她,还有三阿哥的生母佟妃,人家也是一宫主位,更不愿意把自己儿子送给害她独守空房的对手了。到时候闹起来,又把病重的董鄂妃往阎王殿推进一步了。
宁雅一边在心里感叹顺治处理问题的方式,一边替克善理了理衣服,提醒道:“这些宫里的事,你小孩子家家听过就算了。三阿哥的事自然有太后和皇上做主,你可别乱说话,免得惹祸。” “放心吧,三姐,弟弟明白。”克善点点头应了。
宁雅瞧着克善一脸小大人的严肃样,知道他独自在宫里生活时刻都得小心翼翼,自己也不能经常进宫和他见面,摸了摸克善的头,“别怪三姐啰嗦,宫里不比在家,凡是都要小心谨慎的,等你到了生辰,三姐接你回去住几天。”
听到宁雅的许诺,克善乐得不行,很显摆地让宁雅考他的功课,说了许多在学里的趣事,直到宫女过来通传太后让他们回慈宁宫用膳。
回到府里,宁雅累得捶了锤自己的膝盖,她深切地体会到古代生活的不易,动不动就要下跪磕头。躺在软榻上,宁雅回想克善和自己说得那些话,历史知识告诉她清朝很快就要变天了,董鄂妃一死,康熙就上位,接着是四大辅臣……用手按了按太阳穴,宁雅决定等费扬古回来要同他好好商量一下,千万不能站错队。
相比宁雅的担忧,新月的日子是舒服多了。虽然她嫁给了骥远,但府里的大小事务依然是雁姬在管理,新月对这些琐碎的家务事原本也没什么兴趣,更乐得撒手,整日和骥远一起赏月看花,惬意自在。 珞琳和新月处得越来越好,知道新月会骑马,就兴冲冲地向努达海提议,不如全家去郊外庄子上玩一天,省得老呆在城里闷坏了。新月一听就连声说好,骥远向来以新月的意见为意见,自然也不会反对。于是,除了老夫人和雁姬,其他人带着一群侍卫,就去了郊外。
到了郊外,珞琳见到新月骑的是“碌儿”,就当场撒起娇来:“阿玛,你好偏心,把“碌儿”给新月骑!你从不让任何人碰你的“碌儿”,为什么对新月就这么大方?你偏心!我不依,我嫉妒死了!”
新月有点儿局促了,不知道珞琳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连忙说:“珞琳,你骑‘碌儿’吧,我随便挑一匹就可以了。”
只见努达海笑嘻嘻的对珞琳说:“哈哈!有个人让你吃吃醋,正中我怀!平常把你惯得无法无天了!”他看着珞琳:“你的‘雪花团’那一点不好了?”
“‘雪花团’没什么不好,但是不能和你的‘碌儿’相提并论嘛!”珞琳笑着,对新月眨眨眼,让新月充分了解到她是被“另眼相待”了。“新月!今天我要和你赛一程,看看到底是我的‘雪花团’厉害还是你的‘碌儿’厉害!”
新月有些犹豫,骥远已在旁边鼓励地喊:“去吧!不用怕,杀杀这个丫头的威风去!” “开始啦!新月!输了可要受罚哦!”珞琳叫着,就一马当先,往前奔去。 新月被这样一激,兴致大起,一夹马肚,追上前去。
骥远见机不可失,当然不会让自己落在后面,嘴中大喝一声:“驾!”扬起马鞭,也飞驰向前。 一时间,骥远、新月、珞琳三骑连成了一线,她的笑声如清泉奔流,如风铃乍响,那么清清脆脆的流泻出来。 奔了一阵,三个人都是并辔齐驱,没有分出什么输赢。然后,新月把马放慢了下来,骥远就跟着把马放慢了。珞琳掉转马头,发现骥远正和新月有说有笑就奔回来冲他们两人喊道:“好哇!新月!你和骥远太藐视人了,居然边赛马边聊天!就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哪有的事?”新月急道:“我追不上你!我认输好了!”
“谁要你认输呢?”珞琳嚷嚷着:“别把‘碌儿’变成了小病猫!它可是跟着我阿玛上过战场的!来!让我帮你加一鞭!”珞琳一边说着,就一边提起马鞭,冷不防的抽了‘碌儿’一下。 “啊……”新月惊叫了一声,身子猛然往前冲,缰绳都来不及拉紧,碌儿已受惊狂奔。 “新月!”骥远大惊失色,急起直追。
珞琳觉得好玩极了,在后面哈哈大笑。但是,笑着笑着,她觉得不太对劲了。只见碌儿发疯般的狂奔,新月匍匐在马背上,左右摇晃着,手忙脚乱的捞着松脱的缰绳,眼看就要跌下马来。 “拉住缰绳!”骥远急得大吼大叫:“把碌儿稳住,快拉缰绳!”
新月也知道该快拉缰绳,奈何她捞来捞去,就是捞不着那绳子。她的身子,在马背上激烈的颠簸,颠得她头晕眼花,已不辨东南西北。 只听到“救命”的一声尖叫,接着是“哎哟”一声大叫。等珞琳和侍卫们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骥远抱着腿在地上呻吟,新月睁着一对惊魂未定的大眼睛,坐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努达海发愣。 “怎样了?怎样了?”努达海惊慌地问:“新月……你摔伤了?”
“我……我没事,阿玛……”新月从地上爬了起来,动了动手脚。“谢谢您救了我……”她着急地俯身看骥远:“骥远!你怎样了?是不是摔伤了?”
“我……我……我……”骥远疼得龇牙咧嘴的,还努力想装出笑容来。“我也没事……只是站不起来了……” “哥!”珞琳急得快哭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完全没料到会这样……对不起!对不起!” 努达海翻身落马,一把抱起了骥远,“快!赶快回家看大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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