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她走了进去,只见屋中的装饰摆设都十分华贵,确实符合皇后的身份地位,但几件看来贵重的精巧玩意却也只是随意的扔在外面,看来并不特别珍惜,墙上挂着字画,一旁还搁着瑶琴,几本书册抛在上边,乍一看看来有些杂乱,祁溟月却觉得这杂乱之间处处透着随意,一走进去便觉得一阵闲适疏懒,让他先前的困倦之意又一齐涌了上来。
“二殿下可是觉得累了?若不是怕你觉得我唐突,倒是想叫你在我这里睡会儿呢。”一阵轻快的话语随着某种扑扇翅膀的声音一起在他身后响起。
回头一看,这位皇后娘娘身穿杏黄色的衣裙,看来只是轻便的普通装束,头发也没有像别的宫妃那样盘起华贵繁复的发髻,而是随便扎着,手腕上却带着一个甲状的护腕,上面竟然栖息着一只利眼尖喙的黑色巨鹰,此时正直直的盯着他,仿佛他稍有异动就要飞扑上来一般。
祁溟月意外的注视着眼前眉眼含笑看来并不特别出众的女子,她便是皇后蒋瑶?要说她古怪,以这般模样在宫里确实非常古怪,况且她的容貌姿色并不出众,以他父皇的眼光,能让她登上后位实属异事。
“不愧是陛下最喜爱的二皇子,早就听说你的不凡,今日才算真的见识了,年岁不大胆量倒不小,看到我的小黑竟然一点都不怕。”摸了摸那只看来凶猛的黑鹰的羽毛,她的眼笑眯眯的,却并不是在别的妃嫔脸上随时可见的那种含蓄矜持,而是肆意的欣然。
给一只猛禽取名小黑,倒是别致,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祁溟月找了一处随意的坐下,先喝了口茶,然后一本正经的问道:“皇后娘娘先前说的可是当真,溟月如今真的有些困了。”
她噗嗤一声笑了,“叫我蒋瑶好了,什么皇后娘娘,实在没意思。”和他一样随便找了个空处坐了下来,蒋瑶把手臂一抬,看着那只黑鹰向窗外飞去,“我就叫你溟月如何,你也不会在乎那些称呼吧,在宫里就是有这些麻烦事,什么都规矩来规矩去的。”
她的性子确实奇特,倒不似宫中的皇后,更像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还带着些烈性。见她吩咐了人,不一会便清理出一张竹榻,朝他挥了挥手,“你来这边睡吧,我为你奏琴可好?”不等他回答,自顾自的走到了琴台旁,十指轻抚,一串低沉悦耳的琴音已经响起。
见她待自己竟如早就相识一般,没有丝毫的拘礼,行事也十分利落爽直,使他觉得有些意外,如此性情的女子怎会入宫,又怎会成为皇后?看来父皇还有许多事可待探究。
躺在竹榻上合上眼,听着如在耳边的琴音,倦意涌了上来,他恍惚间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却抵不住困意,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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炫天殿内,祁诩天望着跪了一地的宫人侍卫,冷冷的哼了一声,“你们既然说二殿下去了凝曦阁,为何这许久还不见归来?”
底下跪着的人颤抖着身体,连头都不敢抬,“陛下,确实见二皇子去了凝曦阁的安娘娘那里,可之后。。。。。。”他怎么知道那位二皇子殿下又去了何处,陛下只这会儿不见二皇子,居然会如此震怒,叫他们这些底下人又惊又怕的,就怕被迁怒,心里只盼二皇子快些被人找到才好。
此时一旁的红袖回道:“回禀陛下,陛下您上朝之后主子去练了会武,后来说久不去给安贵妃请安了,便让奴婢给他更了衣,之后确实往凝曦阁去了,奴婢方才去问过,安娘娘说殿下早已回了。”却是不知为何还不见回来,这早上去的,眼看着就过午了,真叫人担心。
祁诩天看着底下的一群人,脸上是一片冷然,心中却烦怒不已,今日溟儿不曾随他早朝,下了朝回去就不见他的人影,平日里总有他伴着已是习惯了,如今不见了他就好似失去了什么,心头的感觉从未如此暴戾难控,想到他可能已腻了宫里的生活,打算就此离开,他就失控的想要把眼前的所有人都给杀了。
被他嗜血冰冷的眼眸注视着,底下的人顿时觉得自己已一脚踏入了鬼域,身上的冷汗不住的往下掉,可陛下浑身散发的压迫和死亡般的气息仍旧不曾平息,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有人已经忍不住的尿了裤子,只盼自己已死了才好,总比被陛下的眼神凌迟来的爽快。
忽然祁诩天皱了皱眉,面容稍缓,“以后都给朕长长眼,全部拖下去杖责五十。”说完人影一闪,携着狂怒的气势消失了身影,那些人才如捡回一条命般松了口气,瘫软在地上。
祁诩天得到影卫的回禀,说溟儿在半途上去了冉馨阁,便一路急匆匆的往那里赶去,未曾亲眼见到他的身影,他便无法安下心来。
第二十三章 念尘
一路急行,各殿各宫都被他的举动弄懵了,以为发生了何事,陛下竟然如此震怒惊慌,要知陛下登基以来,还从未在脸上出现过这样的神色。只见他身后跟着一群侍卫,在各宫门前匆匆而过,周身的凛冽寒意和抑郁的杀意如一阵旋风般使人避之不及,使得撞见他的人一阵心惊,纷纷跪下身来,待他经过,一路上的后宫嫔妃宫人侍从已跪了一地。遥遥望着陛下远去的身影,众人不由面面相觑,那个方向不正是皇后所居之处吗?于是四下有人揣测着,或许过不多久皇后之位便要易主了也说不定。
冉馨阁外妖娆盛放的洛彤花仍炫耀着她的艳色,在一片寂静的楼阁前显得尤其惹眼,祁诩天一刻不停的走了进去,随侍一旁的刘总管阻住想要通报的侍女,少见的露出了一丝担忧的神情,冲她微微摇了摇头,才随在祁诩天的身后进入了阁内。
里面一片静悄悄的,杂乱无序的摆着各种东西,不论是看来普通的还是精贵的,都被胡乱抛着,字画笔砚,瑶琴书册,放的都极为随意,似乎全不把此间当作待客之用的厅堂,而是凭着主人的意愿随兴而为,但吸引了众人视线的不是这屋里的陈设,而是架在窗边的一个竹榻。
横陈于窗边的竹榻上,微风和着花香飘扬,少年沉睡的身影被轻舞的纱帘掩成了朦胧的旖旎,睡散了的发从束带里滑落下来,丝丝缕缕的落在女子杏黄色轻纱的袖上。
此刻她正坐在竹榻的一侧,微微倾着身子,一手撩开了少年的衣襟,正伸手往他脖颈之间探去。阳光透过纱帘的折射,落在两人身上几许斑驳光影,少年凌乱的衣衫和女子松散的长发,在这竹榻之上形成了一刻静默的美景。
众人屏息,望着榻上的少年和那黄衫女子,那应是二殿下与皇后娘娘吧,为何两人看来竟如此亲昵,甚至还有些。。。。。。偷偷觑了一眼陛下难看的脸色,又把心里那些个不该有的联想抹了去,摇了摇头,二殿下还未及冠,算来也只是个孩子,虽长的身姿修长相貌俊秀,可自己怎么也不该生出那些奇怪的想法来,若被陛下知道了。。。。。。打了个冷颤,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瞎想。
祁诩天进屋也只是一瞬之间的事,蒋瑶正探手往祁溟月的衣襟之内,脸上带着些古怪的神色,才要抚上那片白皙,倏然间手腕一阵剧痛,似要断裂一般,她颤抖着身子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只听耳边响起一身低笑,“朕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呢,蒋瑶,”抬头看去,只见一双阴冷的眼眸正泛着血气注视着她,“别让朕有杀你的理由。”他的低笑之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疯狂暴戾,使她确信,若非他有意克制,眼下自己已成了一具死尸了。
捧着生疼的手腕,她望着眼前男人,“不知臣妾有何处做的不对触怒了陛下,陛下如此待我,若只是因为溟。。。。。。”随着他眼神转变,她立时转口,“。。。。。。因为二殿下的话,臣妾向您保证,他安然无恙,只是身子乏了,在臣妾的榻上歇息片刻罢了,陛下不是要为此罚我吧?”
“蒋瑶,朕警告你,收起那些多余的好奇心,在这宫里你只需做好该做的事,还要记得,有些事不是你可探究的,朕早就说过,你也应该不曾忘记吧?”
榻上的少年依旧沉睡着,似乎对身外的一切毫无所觉。
蒋瑶随着他的视线一同注视着少年的身影,低低叹了一句,“臣妾今日才知,原来除了那件事以外,二殿下的事也是碰不得的呢。”手腕的骨头似乎被他捏断了,还真是不留情面,怎么说她都是他的人呐,看来祁溟月在他心目中确实有着不一般的地位,那么她先前看到的。。。。。。
按下一瞬间的诧异,她跪坐于地上,俯首请罪,“蒋瑶已知道错了,请陛下责罚。”
“闭门思过,一年之内不可踏出冉馨阁半步。”
“是,谢陛下宽恕。”
一个认一个罚,便算了结了,可听了此番话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皇后娘娘怎么就错了呢,哪里错了,为什么认错?听下来似乎是为了二殿下,可二殿下在皇后娘娘这休息,也不算什么大事吧,莫非。。。。。。陛下觉得他们二人太过亲近,失了礼数?
越想越是没错,看来等二殿下醒来,只怕也免不了责罚,即使陛下再喜爱这位皇子,但凡是帝王,对此类情形都会不悦,免不了要皇子避嫌,二殿下虽年少,但毕竟快要到及冠之年,礼数上还是该谨慎些才好。
一干侍卫在一旁守着,对里面的情形免不了胡乱猜测,又觉得自己果然料的不错,心下更是多思量了一番,以后在宫中行走更要谨言慎行才是,免得如同这位犹在睡梦之中,浑然不觉自己已惹怒陛下的二皇子。
睡榻之上,少年微微皱着眉,口中含糊的呢喃着什么,似乎睡的有些不安稳,众人正在猜测陛下会如何训斥他,却惊讶的看见陛下竟然俯下身去,把二皇子凌乱的衣襟亲手理好,又解下了他的发带,用指尖为他理顺了发,才唯恐将他吵醒一般,动作轻柔的将他抱起,搂在了胸前,此时陛下的神情看来淡淡的,却再也没有了先前那种使人窒息般的森冷气息,让人又是惊讶又是感慨,看来陛下对二皇子的任何行为都不会有半点不悦的情绪,也亏得有了二皇子,他们眼下才不用面对那般恐怖的君王。
祁诩天将他抱在怀里,见他犹自沉睡,甚至开始眉头紧蹙,额上冒着冷汗,一手不自觉的紧握着,还因太过使力而轻轻颤抖,心中一紧,冰尖似的眼神立时扫向了跪在地上的女子,“你为他抚了琴?”
蒋瑶身子一颤,“陛下恕罪,臣妾确实曾为二殿下抚琴。”
嘴角勾起一抹轻柔的笑,却全是嗜血的气息,祁诩天压低着嗓音,轻声问道:“告诉朕,奏的是何曲?”
他越是轻柔缓和的问话,蒋瑶却越是惊怕,她自然知道,眼前这位看似平静的君王,说不定在下一刻就会把她给凌迟了,以他向来的手段和为人,这不是不可能,即使自己对他来说还有些用处,但为了一解心中的怒气,他宁愿花费更多的人力物力,再去寻一个可用之人,对他来说,这只是转念之间罢了。
于是屏住了呼吸,小心的吐出了几个字,“是。。。。。。念尘。”
“念尘啊,”重复了一遍,似在回忆这首曲子的韵律,祁诩天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轻笑着,脸上带着几许遗憾,“朕说过多次了,有些事不是你能探究的,为何你总是不听呢?你既已看见,为何还奏念尘,你还想知道些什么?朕都成全你了便是!”
不见他移动,蒋瑶跪在地上的身影却仿佛被重击了一般,口喷鲜血飞撞到墙边。众人被这悚然的一幕给吓住了,虽然不明原因,但都知道,这回陛下是动了真怒,竟然亲自对皇后娘娘下了重手,还有上回废华淑妃之时也是如此,两次均是为了这二皇子。
看着被陛下抱在身前的二皇子,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若是有朝一日得罪了这位殿下,不用等陛下发怒,还是自我了断了为好。
蒋瑶抹去了唇边的血迹,知道他还是手下留情了,再一次感叹自己今日不智的举动,早知道祁溟月是不一样的,为何就是不愿相信呢,如今才算感受到了,什么叫自以为是,什么叫自作自受,自讨苦吃,苦笑一声,她对着祁诩天离去的身影说道:“谢陛下不杀之恩,蒋瑶铭记,此后断不敢再探究那些不该知道之事。请陛下放心。”
祁诩天离去的脚步停顿下来,侧首冷哼了一声,“朕可以告诉你,你没有看错,一切也正如你所猜测。”
听他毫不在意的说出了这句话,蒋瑶注视着那少年在空中飘扬的长发,顿觉身上一软,靠在了背后的墙上。
如此说来,先前确实未曾看错,祁溟月微敞的衣襟内,露出的那些红色的痕迹,确实是。。。。。。
可他们是父子啊!祁溟月又知不知道,陛下对他竟怀着那种心思,可是能留下那些痕迹,他该是知道的吧。。。。。。不知他是怎么想的,父子之间竟会有这般亲密的举动,他才十二岁,真的了解他父皇心底的想法吗?
陛下说,一切正如她所猜测的,那么。。。。。。他便是真的爱上了一个人,而这人却是他的亲子,二皇子祁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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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诩天一路抱着沉浸在梦靥之中的祁溟月,沉着脸回了炫天殿。路上的宫人妃嫔全看见了,陛下是如何震怒而去,又是如何抱着二皇子回了的,又听了冉馨阁那边传来的事,都以为是皇后蒋氏与二皇子太过亲近,引得陛下不快,但陛下不罚二皇子,却把皇后给打得吐了血,看来陛下对二皇子的溺爱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此后宫内除了陛下,恐怕就是这位二殿下最不可得罪了。
寝宫之内,祁诩天命莹然立刻燃起了魄玉冰檀,香炉之内有意放的多了些,袅袅香雾在房中缭绕不散,香气正浓,龙床上的身影才略微安静了些,不似先前满脸是汗,手臂挣扎的模样。
魄玉冰檀有宁心安神的功效,可使心神清净,对中了念尘的人最是有效,但只是能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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