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飞得太早了……
此时对华昌王的战争已经打响,但双方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展开大战,只是试探性的接触,纳兰述在等胜尧城内的动静,等他们决定,是开城和自己合作,两面夹击夹死华昌,还是闭城守国,迎接自己的再一轮攻城。何况他也想将华昌王多围几天,围到他弹尽粮绝才好。
战事目前不紧迫,君珂也有了闲心,有时让步妍过来,陪红砚谈谈讲讲,红砚自从鲁海死后,总有些痴痴的,像个游魂样跟在大军里,君珂希望温柔而善解人意的步妍,能够给她一点开解。
也许是身份相近,也许是步妍确实体贴,红砚最近的情绪也好了很多,经常和步妍混在一起。
这天两个女子心血来潮,说要做尧国的粘糕,当即找来了糯米青梅酒曲鸡蛋等物,两个女子自己在木盆里揉面,此时已进春四月,劳作很有点热,两个姑娘都高高卷起袖子,露出白生生的胳膊,胳膊上,各自都有鲜红一点。
君珂觉得好玩,也蹲在一边要帮忙,步妍便让开位置,君珂卷起袖子,步妍看了一眼她的胳膊,一怔,却没有说什么。
倒是红砚,瞄了一眼,道:“小姐你没点过守宫砂啊?”
“守宫砂?”君珂怔了怔,随即想起古代女子这个风俗,原来这里也有,她瞥了瞥两人臂上的红点,哈哈一笑道,“守什么守啊,还差这一点红?”
她是开玩笑,两个女子也知道她的性子,都笑笑不说什么,红砚心想她和纳兰述一路相随,少年男女情热,有个什么也正常,虽然两人还没下定,但全天下都知道,纳兰述非君珂不要,说起来也没什么。
此时几个天语族长老正经过,看见她们的胳膊,都赶紧闭上眼睛,一副非礼勿视模样,听见君珂这句,长老们齐齐睁开眼睛,目中都有怒色,随即瞥了一眼君珂的胳膊,这怒色便更浓了几分。
他们怒气冲冲走过,在主帐请见纳兰述,纳兰述亲自迎了出来,笑道:“说过多少次,长老们和君珂一样,可以随时见我,何必还拘那些虚礼。”
他不说君珂还好,一提,那就是火上浇油,几个长老,同时重重哼了一声。
纳兰述一怔,他此时眼睛已经痊愈,看见对方神色,顿时知道不对,以为有什么不妥军情,连忙询问,几位长老却一言不发,直到进入帐中,才慎重询问,“少主,你和那位君姑娘,可有夫妻之实?”
纳兰述怔了怔,再没想到几个老家伙这么慎重其事跑来竟然是问这个,还问得这么直接,心中倒是一喜,心想一直以来他们似乎不太喜欢珂儿,如今可是让步了?
于是哈哈一笑道:“我倒是很想。”
这话于他算是对这几位长老,表明了非君珂不娶的心迹,但也说明了两人目前的进度还没到那一层,几个长老一听,面罩寒霜,直直站了一会,道:“既如此,明白了!”便告退出去。
纳兰述倒给他们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悄悄喊君珂来问,君珂也莫名其妙。
两人都不知道,机缘巧合,某个天大的误会产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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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景祥元年四月十一,尧国胜尧城内终于暗中递来消息,新任尧皇愿意打开城门,和纳兰述合军歼灭华昌王,并开城迎接盛国公进京,但同时尧国继任皇位的五皇子也提出了两个要求,第一是要纳兰述立誓,入城之后,善待他的家族,并在他退位后,以不低于太上皇的待遇供奉;二是立即杀了矫诏篡位的步皓莹和她的一切从属。
两个条件,一个纳兰述不同意,一个君珂不同意,不过纳兰述在面对使者的时候,是笑意如春风的,态度也是十分好说话的,他很无辜很惊讶地对使者说,“陛下何出此言?退位?纳兰述万万不敢听!微臣驱驰千里,带兵来援,实是因先母遗命,欲待挽救我尧国皇族正统,挽救百姓于乱世水火,对皇权大位,那是万万不敢想,万万不敢想!”
使者苦笑——你不敢想,你已经做了。
“陛下其实也是太心急了。”纳兰述继续道,“第一个誓言,我便是要立,也得等到进入京城,在金銮殿参拜陛下之后,当着陛下的面立了才有用不是?这等大事,如今我便是在这里指天誓日,其实也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使者无言,心想等你进了金銮殿,杀了人再立誓,谁能拿你有办法?
“第二件事。”纳兰述微笑,“按说皓莹公主也自立为皇,也称有先帝遗诏,到底谁才是皇权正统,我一个外人,难以判断,皓莹公主现在也要求我杀了五皇子呢!帝皇只能有一个,纳兰述也只能奉一人为主,现在没有凭证,为了谁杀了谁,我纳兰述都难免背上弑主罪名,使不得,使不得!”
使者默然——你都铁了心要造反了,你还怕弑主罪名?
“所以,陛下的要求我铭记在心,一旦功成,必定履行。”纳兰述正色道,“请转告陛下,只要陛下拿出他继位的正统证明,纳兰述立即将篡位逆贼步皓莹斩杀当场!请陛下放心!”
使者默默——我们其实都很不放心……
但没有办法,谁的手掌握着枪杆,谁就有挥斥天下的权利。
“陛下对我很不放心啊。”纳兰述皱眉,一脸忠心耿耿不被理解的叹息,“想必不是太愿意开这个城门?是怕担上什么不好听的说法吗?来,”他牵着使者的手,带他去看巨人般的野牛族士兵,“胜尧城城门造起来很不容易啊,撞坏了还要花钱修,尧国两年战乱,民生凋敝,我们要体恤百姓啊……”
使者吐血——见过威胁的,没见过这样威胁的!
纳兰述送走了一无所获垂头丧气的使者,负手默默看着城门,刚才的嬉笑如意已经淡去,换了冷凝讥嘲的眼神。
君珂悄悄出现在他身侧。
“尧国新帝,很有意思啊……”她笑笑。
“尧国这群皇子皇女,都很有意思。”纳兰述笑笑,“传令,今夜轮番休整,任何人不得脱衣安睡。”
虽然不明白纳兰述何以下这个命令,但冀北联军依旧完全执行,果然不出纳兰述所料,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华昌王全军三十万,发动了进攻。
几乎在立刻,冀北联军和义军,便如两只巨大的钳子,凶猛地从正面和西方,向华昌王的军队钳了过去。
华昌王被围住多日的兵,早已缺粮饥饿,无论是人数还是战斗力,都无法和合军已经有六十万的冀北义军联军相比,何况纳兰述还有那么多奇异兵种,战斗几乎在一开始,就呈现一边倒的态势,野牛族当先上阵,他们就像一群重甲骑兵冲在最前面,谁都知道,平原地带,轻骑兵一旦遇上重甲骑兵,那几乎就是被屠的结局,野牛族的钢铁压路机,一路上发挥的作用无与伦比,此刻自然也是所向披靡,一阵对冲后,华昌王的骑兵前阵被完全冲垮,冀北联军的骑兵立即冲上,波浪阵型穿刺冲锋,手中长矛比寻常骑兵更长,几个来回便将对方的骑兵挑落马下,一阵践踏,大家杀得兴起,一声吆喝,从阵前穿入,阵后穿出,几个来回,像篦子一样,将华昌王的军阵,狠狠篦出血花万丈!
精锐的箭手在后方,飞箭如雨,压制华昌王的两翼步兵,黄沙、冀北、血烈、云雷留下的四万鲁南兵,组成各种阵型,按照君珂的命令,不断穿梭战场,组成阵型,为免庞大混战战阵不便,幺鸡的狼军没有出阵,君珂手里抓着青黄黑红白五色小旗帜,立于她腾云豹上,骏马和人都凝定如雕像,在滔滔烽烟滚滚战场之上,彩旗招展,指挥全局。
这原本应该纳兰述亲自来做,但纳兰述着意要锻炼君珂的指挥能力,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之上,指挥官的应变能力和大局观将会得到最佳的锻炼,这不是那些精心的沙盘推演和纸上谈兵就可以弥补,纳兰述希望君珂能在实战中,学会最精密最技巧,宛如拨弦合奏一般的指挥艺术。
他的决定自然会遭到天语族长老的反对,但是,反对无效。
因为纳兰述说他拉肚子了……
“拉肚子”的全军统帅,也并没有离开战场,但他没有理会己方布局,一直紧紧盯着胜尧城门。
华昌王很快就露出了败像,在被三面围困的情形下,他无处可去,只得不断压缩中军,向后退缩,后面就是城门,沉静地关闭,可以说现在,华昌王四面楚歌,无处可去。
这也是胜尧城打开城门,合围华昌将他全歼的最好时机!
也是尧国新帝和纳兰述约定,开城剿除华逆的最佳时辰!
“轰!”
一声巨响,胜尧城门果然缓缓开启,几乎是立刻,城门之内就潮水般流出无数灰衣士兵!
“陛下有旨!迎接盛国公,剿除华昌逆贼!”
源源不绝的步兵涌出,人人齐声大喝,声震四野,冀北联军哈哈大笑,中军围拥的华昌王脸色惨白,蓦然仰首大笑,“我呸!一群缩头乌龟,被老子压在里面打了一年,现在敢出来了!出来又怎样?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他似乎对城内的尧国士兵怨气更重,竟然不管不顾,手一挥,下令已经退向城门附近的士兵,反攻尧国士兵!
华昌军忽然掉头向尧国士兵冲去,倒惊得冀北联军愣了愣,谁也想不到,战场之上竟然会突然失去对手,眼看华昌军愤怒万分,尧国士兵也不甘示弱,后者似乎被围太久,也对华昌军恨之入骨,直扑迎上,迅速短兵相接,很快乒乒乓乓打在一起,战团一团团移动着,陷入混战。
冀北联军士兵啼笑皆非,野牛族的汉子失去目标,干脆直愣愣站在战场上不动了,君珂连忙下令让他们换下,此刻胜尧城门已开,已经不需要这些人形战车了。
华昌王军队和尧国士兵军队纠缠在一起,就在冀北联军附近厮打,完全忘记了冀北联军的存在,冀北联军也乐得袖手——这两支军队,严格来说都是敌人,能消耗敌人的力量,何乐而不为?
因为先前华昌军大败后退,很多人已经失去武器,而冲出来的尧国士兵,似乎因为长期被困武器不足,很多人也是手拿破旧武器,三两下就不中用,干脆扔在一边,展开了肉搏战,牙咬、抱头、脚踹、宛如小孩打架,看得冀北联军哈哈大笑。
血烈军和冀北铁军都是正规军出身,自然不会看热闹,按照君珂命令开始慢慢后撤,黄沙军和鲁南兵却是比较散漫,也有很多士兵,有心想多捞点战功,提了刀过去,看那样子,是打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人家斗得最惨的时候,一人一刀。
就在华昌军和尧国士兵斗得最狠,一团团滚进冀北联军阵型的时候。
忽然华昌中军之内,传来一阵低沉的,奇异的号角声,而与此同时,尧国胜尧城门之内,也响起一阵沉闷的异响。
这两种声音一响起,地上乱战的情势,忽然就变了!
一对厮打的士兵,正你抱我的脑袋我掐你的脖子,滚到一个黄沙罪徒身边,忽然两人齐齐跃起,尧国士兵从怀里掏出一柄链子锤,当头对那黄沙士兵就砸!
两个滚倒在地互相薅头发咬脖子的厮杀士兵,滚到了鲁南兵的身边,忽然伸腿,一下子绊倒了三五人,随即跃起,从身后抽出短刀,抬手就劈!
一个被华昌军打得“吐血欲死”的尧国士兵,踉跄着跌到了一个冀北联军士兵身前,张臂张开,颓然欲倒,那士兵下意识一伸手,那“重伤将死”的士兵忽然眼神一厉,头一低,背后射出弩箭,直射那冀北联军士兵咽喉!
滚倒突然抱住大腿的、假作受伤按住要害的、装死突然又跳起背后来一刀的……刹那之间,整个战场上,到处都发生了这种惊变!
所有的变化,都来自于华昌军和尧国军,忽然联手对付冀北联军!
而此时尧国城内的异响也已经停止,厮杀的人群分开,城门之前,黑洞洞停着一排弩炮!对准冀北联军!
“哈哈哈哈。”华昌王狂妄的笑声响起,笑得畅快,笑出眼泪。
得意、愤恨、和不甘!
得意反涮了冀北联军一把,愤恨在这城下终究功亏一篑,不甘皇帝梦从此破灭。
他脸色微微有点发青,中了毒的迹象。
早在前几天,在尧国新帝使者装模作样接触纳兰述,提出所谓开城要求之前,他们已经和华昌王先接触过了。
绝境之中的华昌王,得到了新帝的许诺。
“我们合作,在城下灭掉冀北联军!之后我依旧奉你为王,胜于你在这城下,彻底覆灭!”
绝路之上的华昌王,无奈之下只能答应,服下了新帝送来的毒药。新帝给了他一半解药,另一半,半个月后,一切底定,再彻底给他解毒。
作为交换,华昌王也要求新帝亲笔血书,并赐免死金牌,发誓事后绝不追究华昌王及其从属,保留华昌王的封地爵位和性命。
两个都被冀北联军逼进绝路的对手,在危机之前选择合作,华昌王知道和冀北联军对上,自己必死;新帝也知道自己迎入纳兰述,也必定丢掉皇位,倒不如和穷途末路的华昌王联手,保住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
利益之前,没有永远的敌人。
“杀了他们!”华昌王眼睛通红,和尧国上亲临战阵指挥的新帝的声音汇聚在一起,“灭了冀北联军,灭了纳兰述,天下,就是你们的!”
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五十二章 贞洁?
华昌军和尧国士兵突然反水的那一刻。
此时三方军队的战场。
链子锤即将砸下。
短刀将要劈开背脊。
弩箭将要射穿一排人的咽喉。
联手的尧国士兵和华昌军士兵,出手狠辣毫不容情,他们得了上级的重赏许诺,知道成败在此一击间。
那些“追击而来”的冀北联军,眼看将死于他们的杀手。
黄沙士兵突然臂膀一抬,手中多了块折叠盾牌,铿然一响火花四溅,架住了落下的链子锤。
滚倒在地的鲁南士兵,突然也一个地趟腿,将一个尧国士兵拖倒在地,代替他受了乱刀。
头一低背后射出弩箭的尧国士兵,头低下去,再也没有抬起来——一柄刀忽然从他背后亮出来,狠狠一砍,便将那脑袋和飞出的弩箭,一起砍了下去。
……
整个战场,和先前到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