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黑了之后,我才匆忙从十三阿哥处出来,一来是我真的很不舒服,二来,我实在不想让太多人看到我的脸。
出来的时候,十三阿哥叫人捧了一个装满了从树叶上收来的雪的坛子给我,我才想起来今天出来的任务,正想谢他费心,他却说,是刚刚他那个四哥叫人送来的。
第二天清晨,我就被碧蓝的惊叫吵醒,身上滚烫,头也晕晕的,勉强挣扎着坐起,问她怎么了,碧蓝不说话,却抱着我痛哭。我知道,肯定是我的脸惨不忍睹,只好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腰,虚弱地说:“别这样,我又没怎么着。”
“你怎么弄成这样?”她哭着问。
“没什么,遇到一只疯狗而已,别哭了,我今天可能不能当值了,你帮我跟吟儿姐姐说声吧,这几天,恐怕要辛苦你了。”挣扎着说完,身上的酸痛让我难以支持,只好又躺下了。
碧蓝用手探了探我的额头:“天呀,你在发热,这怎么办?”
我摇摇头,说了声:“没事,睡会儿就好了。”就沉沉睡着了。
后来的事情我就不那么清楚了,身边有人来回走动了几次,我分明有知觉,却就是睁不开眼睛看,接着,又被灌了一大碗的药,奇怪,竟然不觉得苦,失去味觉,吃药的时候还是有点优势的。
等到周围终于安静了,我才真正轻松下来,不知是不是吃过药之后,心里多少有了安慰,好像没那么难受了,终于可以舒服地睡了,要是一睡就能回到我来的地方,那就更好了。
不知多久,天上竟然下起雨来了,一滴落在我的脸上。快跑,腿一动,人却惊醒了,好好的躺在床上。数九寒冬,下什么雨呀,做梦了,又做梦了,闭上眼睛的瞬间,余光却扫到了身边一张雪白的脸。
十四阿哥,此时,他正惨白着一张脸,睁着双红红的眼睛趴在我的床边。
想起他昨天的种种,我就有气,索性转过身,闭上眼睛不看他。
“婉然,你……在生我的气?”他说。
“……”我不理睬。废话,我不是生气,我……我恨你!
“婉然,你恨我吗?”他继续说,声音却低沉了几分。
“……”我继续沉默,总算他还有点自知之明。
“婉然,我……不求你原谅我,你该恨我的,我背叛了你,和别的女人……你该恨我的……”他的声音沉到了谷低,带着点伤痛欲绝的滋味。
六十六
什么?我听不下去了,这是哪跟哪呀?我恨他,好像不是因为他有了别的女人这件事吧?
“停!”我翻身坐起,正面盯着他,打断了他接着的话,“我有必要说,我生气,和你有了女人没有关系,你明不明白?”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一闪而过的伤心。
“我生你的气,是因为你眼睁睁看着别人打我都不制止,你不是我认识的十四阿哥了。”为什么他一副很受伤的表情,我才委屈难受呢。
“对不起,婉然,这件事,我只能说,对不起,”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你不知道的,当时我多希望崔嬷嬷打的人是我而不是你,每一下,打在你脸上、身上,都像打到我的心一样,我不敢看你,就怕多看你一眼,我就要忍不住冲上去一脚踹开她。从小到大,我一直很怕见到四哥,他对我的要求总是那么严厉,但是,前天我见到他来,却实在地松了一口气,他从走过来时就一直看着你,我就猜,他会救你。婉然,我很没用是不是,崔嬷嬷是额娘的人……我,我想保护你,结果,却总是连累你,让你挨打,把你害得这么惨……我也想像四哥那样,我像他那样强大的时候,就可以保护你了,婉然,我想保护你,真的!”
“……”我无言,心里隐隐地猜到了他话里没有明说的问题,看来,我这顿打是早晚要挨的,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是警告吧,我笑了,偏不怕你。
心里的结松了松,但是依旧不想面对他,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到用这么蠢的方法来保护我,如果这可以称为保护的话,那我看还是很不必了,请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但是我的心里,却又很难真正地恨他,毕竟,他是我来到古代之后认识得最久的朋友;毕竟,他曾经为我做过那么多的事情;毕竟,他曾经带给我如此多的感动;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毕竟,他要反抗的是他最亲的额娘。
对了,他的额娘,德妃娘娘,为什么会好端端的对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宫女注意起来了?我一向是不在大场合出现的,只见过一面的人怎么会这样呢?刚刚他又说什么连累了我,怎么回事?我疑惑地看着十四阿哥,他的眉锁得紧紧的,眼睛不仅红红的,而且还凹了进去,好像很久没睡觉了一般。
而且,他的脸色很差,白得有点不同寻常。“你怎么搞的,脸色这么不好,生病了?”我本来想问他最近做了什么事好好的连累了我,只是话到嘴边,却又变了。
“没事了。”见我和他说话,十四阿哥的脸上重又有了神采。
“没事了?那是真的生病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我眨了眨眼,嘴已经自己发问了。
“……”
“快说!”我没好气地翻了翻眼睛。
“好了一阵子了……”
“那是什么时候?”
“就是,就是那天早晨,我……我睡不着,只想见你,来了才发现,我进不去,就,就等了一会儿,结果,就……”他有点不好意思似的,越说声音就越低了下去。
“等了一会儿,一会儿是多久?”我盯着他问。
“一会儿,就是一会儿。”他低着头答。
“多久?”
“不到……两个时辰。”他的声音几不可闻。
我的头又开始昏昏的,两个时辰,站在那里吹北风,果然够狠!如果那天我不是失眠,提前起来逛逛,估计早晨,开门的太监或是宫女就会惊恐地发现,十四阿哥冻得昏倒在了门口,那还不天下大乱。
大概又和他说了一阵子的话,不过我神忘已经有些不清楚了,最后一个念头是,他刚刚说“前天”,似乎,我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这次,不知还要昏多久。
六十七
第九章 阴谋初现人好像在天空中飘荡一样,忽上忽下的,眼前总是雾蒙蒙的一片,看不到天、看不到地,也看不到周遭的一切,只是茫然地飘荡着,前方是一个有亮光透出的地方,感觉上,好像我现代的家,要——回家了吗?
“快醒醒,你睡得够久了,快醒醒。”有人在好温柔地叫我,是……妈妈吗?我回家了吗?
“婉然,别再睡了,你已经睡得太久了,醒过来吧,求你了!婉然!婉然!”是谁?谁的声音,把我从梦境一下拉回了现实?
轻轻睁开眼睛,好奇怪呀,一直在睡觉,却依旧觉得如此疲惫,好像刚刚进行了长途旅行一般,而且,好像差点就回家了。
想掐自己一把,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做梦,但是,却发现,我的手不知何时被牢牢地禁锢在一双大手里,白皙修长的手,胤禩的手。
“你醒了,真是个懒丫头,叫了你这么久,还以为你不会醒了呢。”胤禩永远温暖的笑容,此时感觉到了我的清醒,适时地在我面前展开。
“我——睡了很久吗?”才一开口,声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沙哑、无力。
“不久,”他貌似认真地想了想说,“也就是两天吧,像你这样少吃一顿都饿得要命的人,我还真不能想象,两天没吃东西,会变成什么样子。”
“什么,两天?”我刚刚对他提供的数字表示惊叹,就觉得肚子里饥饿的感觉阵阵袭来,讨厌,刚刚醒来,说什么不好,便要提醒没吃饭这种事情。
我躺不住了,一个鲤鱼打挺,窜了起来,挣脱了胤禩的手,好在这年头没有睡衣一说,我都是穿着一身柔软得和外衣几乎一样的衣服睡觉,可以直接起床直奔小桌。
由于我贪吃的毛病,桌子上是永远有一份糕点的,此时虽然由于更新得不及时,变得硬邦邦的,不过聊胜于无。
一口吞下一块类似于现代酥皮的点心,久未吞咽固体的喉咙罢工了,我的呼吸变得困难,直着脖子,食物进退维谷。
天呀,我是不是要变成第一个穿越时空却不幸被食物噎死的倒霉蛋,我不要,我要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怎么可以这么没尊严?
手忙乱地在桌子上摸着,水杯呢?茶水呢?
“快喝。”一个声音命令着,一杯诱人的水已经递到了我的唇边。
咕咕——“啊!”我长叹,食物顺利地吞下去了,胃里瞬间有了满足的感觉,真好,再来一块。
手刚一伸出去,就立刻挨了一巴掌,不重,但足以让我闪电般地收手,眼睁睁地看着胤禩把那盘可爱的点心拿走。
“给我,我好饿。”我小声抗议着。
“不行,这个已经不能吃了,会噎死人的。” 胤禩想也不想地拒绝。
“我宁可噎死,给我。”我抓住他的另一只手臂,眼睛却牢牢地盯着盘子。
“哎!”他叹气,“婉然,你病刚刚好,不能吃这么油腻,一会儿叫小厨房给你熬点粥,你先忍一会儿好不好?”
“不行,我要饿死了,先吃点垫垫好不好,我慢点吃还不行吗?”我摇晃他的手臂,尽量放柔了声音,弄得自己都有点起鸡皮疙瘩。
“……那再吃一块——你慢点。”他刚刚松口,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抢过了盘子,两天没吃东西,破纪录了,所以实在是要饿死了。
看着我狼吞虎咽,胤禩除了摇头叹气外,只能拿起水杯,时不时地解救我的喉咙,片刻间,盘子空空。
胤禩有些啼笑皆非地看着我:“就至于饿成这个样子?”
“嗯。”我点头,自己的胃,只有自己有数。
“你的脸还疼吗?”终于,他还是问了。
脸,是了,我被人狠狠教训了,用手摸了摸,好像不肿了,也不疼了,于是我摇了摇头。
“你生十四阿哥的气吗?”他停了停,用怜惜的眼光看了看我,缓缓地问。
“你——你怎么知道?”我一愣,这件事什么时候传到他耳中的?我好像没说呀。
六十八
“傻丫头,这宫里头根本没有不透风的墙,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自然知道,”他皱了皱眉头,“何况,十四弟还亲自向我解释了。”
“你知道了?”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是了,那天闹得如此热闹,怎么能指望没有人知道。
“嗯。”胤禩点头,停了会才说,“婉然,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个性,究竟能不能在这样的皇宫里生活?”
“?”
我究竟能不能在这样的皇宫生活,还真是个蛮难回答的问题,基本上,初中时班主任经常对我们说的是“事事我必力争”,这些年来,我似乎也就是基本按照这个思路生活的,说我不行的事情,便偏要做到行为止,那么,按照这个推理,我是不是该说,我可以适应这个皇宫的生活,而且还会过得比别人好呢?也许吧。
于是我耸了耸肩,继续吃我手里找到的东西。
胤禩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离开时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的病好了,和它来的时候一样迅速地就好了起来,也不知道是我命大呢,还是古代的中药真的有效,总是,我又恢复了从前的生龙活虎。
而康熙四十二年,也在这个时候热热闹闹地走来了。
除夕的乾清宫家宴照旧举行,不过多少有些奇怪的就是,这次良妃依旧单单留下了我,是不是因为我频繁地惹祸,所以大的场合就不能参加?哎,早知道,我就谨慎一点多好,最起码也可以去看看康熙皇帝究竟长的什么样子,可怜我也来了两年了,竟然从来没见过康熙的样子,郁闷呀!
一个人待在屋子里,闷是难免了,宫里的人除了当值的照看灯火的小太监和宫女之外,其他的人不是跟着良妃去了乾清宫,就是独自去找朋友聊天了。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深刻地感受到了朋友的重要性,因为在这里,我几乎是没有什么朋友的。
闷得发慌,只好一个人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其实来到古代之后,我已经改掉了从前每每隔上一两个小时就要照照镜子的习惯,毕竟,感觉上不对着镜子,自己还是自己,对着镜子一照,自己却总是恍惚,镜子里那个陌生的女人是谁呢?
外面的风听起来似乎不大,几天前就听碧蓝说今天晚上宫里还是照例要燃放焰火,与其在屋子里闷得要命,还不如过去占个有利的位置,一会儿看看烟花也是好的。
拿起我的大披风,人自是一愣,还是上次胤祯送了给我的那件,不经意也过了两年了,只是这两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物是而人非,在这样的夜晚,怎么能不让人凄然。
摇了摇头,披风还是被轻轻放下了,推开房门,人便溶入到了深深的夜色中。
这样的夜晚,果然是该出来走走的,因为越是往乾清宫的方向,就越是有更多欢笑的人群,虽然我谁也不认识,但是心情却大好了。
最近才发现,晚上我有些不认路,好在紫禁城的东西六宫之间,都是一条笔直的路,最多我也就是分辨不清楚自己走到了哪里,反正想凑热闹就向前,想回去睡觉就转身向后,也没什么困难的。
前面的宫门处,站了好些个宫女、太监,大家围在一处,不时,人群中便发出砰的一声,而后人群笑着散开再聚拢,看来是在放烟花。
放烟花这个可是我的强项,谁叫咱天生胆子大呢,从小和几个哥哥一起长大,二踢脚这东西也是常常接触的,估计古代炸药技术还没登峰造极的时候,这里的烟花都难不倒我,于是加紧脚步凑了过去。
“小豆子,你快点呀,大家都等着呢。”人群中,一个女声响起。
“催、催、催,就知道催,这个可不比刚刚那个,有本事你来点,干吗跑得比谁都远?”一个有点尖细的声音不服气地回了一句。
我很容易就挤到了里圈,其实也不是我力气有多大,而是我来的时候,适逢围观的人都在小步地向后退着,有人肯挡在他们前头,当然好了。
最里面蹲着个小小的身影,手里拿着燃鞭炮用的碳条,眼前放的却是硕大的一个炮仗,只外观看就有我熟悉的二踢脚两三个大小,难怪那小小的身影,手抖得什么似的。
一次次把火凑过去,一次次因为手抖而在空中错过,周围的人屏息凝气,身子摆出了随时后退的架势,但是看着他一次次地点不着,难免发出叹声,却没有上前自告奋勇地代替一下。
六十九
我目测了一下,捻子很长,估计点燃之后闪身的时间还是比较充裕的,于是,我忍不住走了过去,拍了拍蹲在地上的小太监,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