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声音不算大,也不算小,林若可以肯定后面的几个女人能够听得到。他竟然能如此轻易的说出不要那些女人的话,想来那些女人心里一定很寒。
她勉强一笑,道:“哥哥说笑了,嫂嫂们在哥哥身边侍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儿对她们感激还来不及,哪里会不喜欢呢?”
太子闻言默然,细细观察她的表情,好像要将她的心思看穿。
太子的眼眸太深邃,视线太锐利,使得林若后背不禁冒出冷汗来,她下意识的瞥向一边,不敢与他对视。
她毕竟不是真正的何若,她如何能够坦然自如?
就在这时,林若下手坐着的人举杯说道:“公主殿下,臣敬殿下一杯,祝殿下身体安康!”
林若抬头望去,原来是大美男萧逸之,她微微怔愣,这个位置应该是德高望重之人才能坐的,他一个统领虽然是年轻有为,也不至于坐在太子位置的下方呀。
好似看出了林若的疑惑,萧逸之抿嘴一笑,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家父本来欲与臣同来,但是偶感风寒不便出席,臣便一人独来了!”
林若颔首,原来这个位置本来是要给左丞相萧赞的,他不来,便由他的儿子坐了。
她笑笑,不管怎么样,幸亏萧逸之出声解围,刚才的气氛实在诡异。
萧逸之也回之一笑,双手举杯,道:“公主殿下请随意,臣,满饮此杯!”
话毕,他仰头将酒喝下肚去。
林若作势拿起放在她面前的杯子,举起来轻轻呷了一小口,对着她又是一笑。
“公主可还记得臣的名字?”
“萧逸之!”林若脱口而出,长得比女人还要好看的男人,有几个人会不记得?
“公主记得便好!说起来,今早太后她老人家还对臣有交代,说公主两年未回京城,对京城已然陌生,让臣为公主护驾,让公主能出宫看看。”
“太后准我出宫?”太过惊讶,林若连自称都忘了,直接就问。
“是的,太后已经将自由出入皇宫的宫牌拿给了臣,公主只要愿意,臣随时可以为公主护驾!”
太后的意思很明显,无非就是撮合她和萧逸之,可她并不想和萧逸之有牵连,因而她笑笑道:“萧统领公事繁忙,本宫还是不劳驾统领了!请统领将宫牌给本宫,本宫自行找侍卫护驾便是!”
萧逸之抿嘴看她,半响,从座上站起,双手平举将一块金黄色的腰牌现于她面前,道:“公主若是真想随心所欲的出宫,怕是太后那里不会同意!”
林若将腰牌收起来,对萧逸之的话不置可否,太后若是不许她随意出宫,她不去便是。只是,她绝不会嫁给她不愿意嫁的人,即便被关在宫中一辈子,又有何妨?这宫里面,不是还有一个同样被关着的林君逸吗?
与他同处一地,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厮守!
萧逸之站在她的旁边并不急于离开,而是眼眸深邃的看着她,小声说:“公主殿下,臣等着殿下唤臣护驾出宫!我朝以仁孝治天下,想来身为当朝的嫡公主,殿下必然是个孝顺之人,如何能够拂逆太后她老人家的意思呢?”
他的说法看着是在讲理,可在林若听来近似于警告,令她心生不快,冷哼一声,不想理会他,却又害怕过不了太后那关,只得敷衍道:“如此,那本宫想要出宫时,还需劳烦统领了!”
太子忽然出声,对着林若说道:“若儿,你有所不知,逸之是我朝鼎鼎大名的美男子,红颜知己更是遍布天下。他为了朝廷鞠躬尽瘁,一刻都不得闲。好不容易有了闲暇时间,也要忙于应对那些莺莺燕燕。若儿还是不要打扰萧统领了,若儿若是真想出宫,改日哥哥为你安排便是!”
太子何旭的口气不善,林若愣住,看向他,见他满脸的怒意和寒意。
萧逸之倒是不介意,轻轻一笑,玩味的说道:“人都道,太子和公主感情深厚,两年前太子纳卢良娣,公主还哭闹着不许。臣本以为,此谣传过矣!今日一见,太子和公主果然感情深厚!”
说着,萧逸之忽然凑到林若耳边压低声音道:“公主殿下,太后虽然希望你和太子亲厚,但绝对不会容许你和太子作出什么有损皇家威名的事情来!”
闻言,林若一惊,看向萧逸之,他的眼睛如璀璨的黑曜石,闪着耀眼的光芒。林若有些不确定,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他真的话中有话,为何他的眼神似讥诮似诡异?
萧逸之退开后,她开始有些恍惚,萧逸之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呢?她和太子,能做出什么有损皇家威名的事情来?
直到宴席散去,她回到寝宫,脑袋里面还一直回旋着刚才萧逸之的话。
她本以为,白天睡了太多,又莫名的烦心,这一夜注定是个无眠夜。可谁知道,她的头刚刚挨着枕头,就完全进到了睡梦之中。她甚至记不得,身边的宫女和太监是何时退出她的寝殿之类的。
恍恍惚惚间,她开始做梦,梦到有一具温暖的躯体紧紧的靠着她,将她霸道的圈到了怀里。
那怀抱,她觉得陌生,即便这只是一个梦,她依然能肯定抱着她的人,不是她所希望的那个!
她的后背一片滚烫,圈着她的手臂是那样的有力!可她敢不到一丝暖意,寒意,从心底生出,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
这是谁,这个人是谁?
快醒来,赶快醒来!
她开始挣扎,可却喊不出声来也动不了手脚,梦魇了,又梦魇了!她急得额头都溢出了大滴大滴的汗水,整个人像是跌进了深潭里面,被无数的草藤捆住,无法脱身。
她感觉到,有个温热的东西含住了她的耳垂,轻轻的吸允。她颤栗,不仅是身体的潜在反应,还因为害怕。
她的耳朵,逐渐变得濡湿,甚至她的身体也变得瘫软,软得像是一江春水。
不要,不要再继续了!
她的头,开始来回的摆动,
耳边,又响了一个低沉的声音:“若儿,我的若儿长大了,变得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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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情深缘浅
天未明,林若站于宫门之上,俯瞰下面向着宣政殿走去的各色官员,形色匆匆。再看向自己的身后,被袅袅雾气包裹的红墙碧瓦,五步一楼,十步一阁,静谧得宛如鬼魅。
一墙之隔,便是两重天地!
墙外的热闹,她进不去。因为,有这一堵高高的宫墙。
她的人,便如同身后的宫殿,看似锦绣繁华,却被一层不知名的迷雾遮住,遮得她迷茫无措。她一向很贪睡,不到天明不会醒。但昨天,在宫里的第一夜,她因为那个太过真实的梦境,半夜醒来后,就不敢再入睡!
说来有点可笑,她的这具身体虽然才十五岁,可她的灵魂,却是活了两世,竟然会被一场香艳无边的春梦可吓住!
梦里的人,应该是个英俊的男人吧!虽然,她记不起他的脸,可她记得看见他时的感觉,朦朦胧胧的有种引人遐想的俊美。
她,便因为这样的梦,独自一人,站在隔开内外宫殿的城墙上面吹着冷风。
很奇怪,守夜的宫奴和看门的太监却是睡得死沉,她跑出来,他们竟然毫无所觉!
她扭了扭因为寒冷而稍显僵硬的脖颈,再次看向入朝的大臣们。正所谓,万瓦宵光曙,重檐夕雾收。玉花停夜烛,金壶送晓筹。日晖青琐殿,霞生结绮楼。重门应启路,通籍引王侯。
不知道是凑巧,还是下面的人已经看到了她,就在她觉得一人十分熟悉之时,那人忽然抬头,看向了她。
此时,东方尚有启明星,太阳还未升起,所能见到的景物并不清晰。即便,有高高悬挂的宫灯,从午门开始沿途便是火把,将这条道路染得华彩异常。可,要从上往下看清人的表情,实在不可能。
奇就奇在,林若不但看清了抬头之人正是面如冠玉的萧逸之,还很肯定的知道他在对着她笑。笑得,皓洁的牙齿露出;笑得,那双勾魂的眼睛眯起。
她本能的想蹲下去,躲开他的视线,又觉得太过矫情,便僵着身体一动不动的。尽管,觉得他可能根本无法看见她的表情,她还是绷紧了脸,不给他一点好脸色!
倒不是说她多讨厌他,好歹他是个皎如玉树临风前的美男子。她不想给他好脸色,实在是因为,太后一心将他们凑成对,引起了她的反感!
正想得入神,忽然感觉后面有人来到,她回头,来人竟是林君逸!
林君逸在离她三步的地方站定,道:“公主殿下千……”
林若本就不好的心情因为他规规矩矩的礼仪而变得更加的糟糕,不耐烦的低喝道:“这里没有别人,你大可不必如此和我说话!”
林君逸已经做了一半的下跪姿势僵住,犹豫片刻,他方才直起身,看向她,道:“现下还早,你怎么一人在此?这里虽然是皇宫,可也难免有鸡鸣狗盗之辈,你身边连个宫人都不带,你不怕……”
不等他说完,林若呵呵一笑,讽刺道:“你不是说要和我做陌路人吗?怎的又来关心我的死活了……林公公?”
林君逸呼吸一滞,痛苦的闭了闭眼睛,本来是下定决心绝不理她的。可刚才,他从这里路过,只消一眼,便见到了她孤寂的背影。竟然……忍不住上前说话,想把那孤寂从她身边赶走!
他不回答她的话,嘲讽的一笑,道:“奴才还需到太后的宫里去侍候,奴才告退!”
林若本来不是想出言讥讽他,只是有点气,气他什么都不跟她说,什么都不和她商量,便作出自以为是的决定,将她远远的从他的世界里排除出去。
见他要走,她哪里愿意,一下扑了上去,抓住他的手腕,朝着他的胳膊上面张嘴咬去。可他,竟然是吱都不吱一声,任由她的牙齿将他的皮肉咬破。
林若口中充满了浓浓的血腥味,即便隔着衣服,她也能想象出林君逸的胳膊被她要成了血肉模糊的样子。他不推开她,她却是松了口,嘴巴离开他的胳膊时,还牵出了一条长长的银丝。
她眼神灼灼的看着他,恨恨的说:“林君逸,你要和我绝情断意,是不想连累我吗?”
相对于她的激动,林君逸仿若雕塑,面上不带丝毫情绪,恭敬的回道:“公主殿下何出此言?奴才不过是个罪人、是个奴才,而公主是金枝玉叶!”
他避重就轻的话听在林若的耳朵里,直让她心里和嘴里一阵发苦。想到他一朝家破,想到他竟然受了宫刑,她的心,便如同湿淋淋的衣物,嘀嘀嗒嗒的流着血。而他急于和她划清界限的行为,便如同两只手,抓住了她的心,来回的扭,扭得她一阵一阵的抽痛。
她苦笑,为自己的无能而苦笑,真的很想帮助他,很想安慰他。可,她找不到任何词汇,最让她无力的是,她的这具身体是皇家的公主是灭他满门的仇人之女!
他何其可怜,没有了亲人,没有了前途,就连唯一的爱人,也成了杀父仇人的女儿!
她想解释,可不知道怎么开口!怎么说?难道说,君逸,杀你全家的人和我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
谁会信?只怕没人会信!身为被害者的林君逸,更是不会信!若不是发生在她自己的身上,她也必然不会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
一时间,他和她都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相对无言。
他最早回神,看向她,徐徐一拜,道:“公主,奴才告退!”
话毕,他不再留恋,转身而去。
林若忽然疾步上前,再次拉住了他的手腕,道:“君逸,你听我说,不管发生过什么,我的心意从不改变!我现在还没有能力,不能为你昭雪。但,总有一天,我会……”
“会什么?”林君逸没有回头,幽幽打断她的话,反问:“你的心意未变又如何?公主莫忘了,我不是你记忆里面的河西郡王世子!我现下是个罪人,是个因为被罚而进宫为奴的……太监!”
林若身体一僵,脸色惨白,他的语气平和,可他的心该有多痛?
他扒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公主是陛下的掌上明珠,以后还是莫要对奴才太过关注的好,奴才,不过是宫里一个不起眼的阉人!”
他背对着她,看不见她此时的反应,脑海里却显现出她咬着下唇伤心欲绝的模样。他无奈的捏了捏拳头,一切都要结束了。没有哪个女人,会无怨无悔的爱一个罪人,一个太监!
更何况,她,贵不可言!大绥朝唯一的公主,嫡公主!
出乎预料的,林若忽然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后,斩钉截铁的说道:“林君逸,我虽然不像你一般饱读诗书,却知道,从古至今,太监娶妻者比比皆是!”
林君逸震惊,一双眼睛圆睁,转身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道:“你疯了?”
“我没疯!我还记得,当初我身无长物、茕茕孑立之时,是你许我一世相守!既然,你许了,我也应了,那我们便理应在一起!”
“我……我是个……”
“我知道,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你是个太监!可那又怎么样呢?”
“你……”何苦呢?
林若不等林君逸说完,便从后面一把抱住他的腰,说道:“君逸,你相信我,你相信我,我的心意从来不会改变。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都不会变!虽然……虽然你是个太监,但对我来说,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君逸,我还是我,从来没变!”
“什么都不在乎?包括……守活寡吗?”
林君逸清冷的声音传到林若的耳里,令她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很难相信,一直将她视若珍宝的男人,有一天也会用冰冷的态度对她!
伤心是难免的,只是,她抱住他的手却没有松开。她深吸一口气,明明感觉他并不在乎自己的答案,却仍是无比真诚的回答:“是的,包括守活寡!”
说着,她将侧脸贴着他的后背,从他坚强的后背上感受到他的心跳,闭上眼睛道:“君逸,我们可以做一对对食夫妻!那样,我们依然可以相守!”
闻言,林君逸身形一震!对食,是宫里年老的太监和宫女互相作伴的方式,没有名分、没有鱼水之欢,却像是老夫老妻一般,互相陪伴,共同饮食,甚至于相互照料着度过无儿无女的晚年。
她的话,就像是一个铁锤,重重的敲打在他的心房上,将他心房外面坚硬无比的城墙敲出了裂痕。
一个女人,能够不计身份,不计钱财的跟着一个男人,已经是非常罕见!而她,竟然可以不计较是否能过正常的夫妻生活!
林君逸的手,来到了自己的腰腹前,犹豫着想要覆上她抱住自己的手。只是……在两人快要接触时,他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苦笑,竟然差点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