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药是你给的吧。”流庭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给我解药。”
玄墨摊了摊手:“帮不了你,这个药连我自己都没有毒药。”
“是么。”
没有预料中的暴跳如雷,玄墨稍稍有些惊奇,却见流庭默然地将扶苏拦腰抱起。他的发线垂落,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然后,他一点一点地同玄墨擦肩而过。
“你救不了的话……我来救……”极轻的话,却是这样虚无缥缈地让人不由心下凄凉。
玄墨一时恍惚,却见流庭已经如风一般地飘了过去。
流庭抱地是这样的小心翼翼,仿佛怀中的人只是睡去了,仿佛这个女子还会在睡梦中朦胧地醒来,然后向他微微一笑,仿佛……他不愿意相信她已经死了。他宁可只是经历了一场玩笑。
这是一个梦吧……那么,就快点让梦醒来。
身子仿佛不听使唤地开始颤抖。有什么冰凉的液体坠落,落在女子同样渐渐冰冷的肌肤上,通体的晶莹。
是的,她让他永远地记住她了,她成功了。
是的,他或许其实根本下不了手杀她,他承认。
是的,他根本不愿意她死!
神医家有着一个让人永远保持生时容貌的方法。就算是无药可解的毒,他也不会让她就这样离开。
即使是用他的血!
山脚的一座破木屋。流庭抱了扶苏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不容许任何人的靠近,只有里面一日日越发浓重的酒味。
第169章:尾声 蓬莱楼中
“扶苏,扶苏,你真的不看看下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么?”
“别烦我。”摆手摆手。
“扶苏,你不想看看流庭在你死后变成了什么样子?”
“说了不要再烦我……”摆手摆手。
“扶苏,你难道就不关心白言的境况?”
“有玄墨在,能有什么事。”漠然的语调。
…………
“扶苏,泊尘带领的孟军又攻陷了几个卫国的几个城池,你是不是该叫他收手?”
“关我什么事。”有些不耐烦。
“扶苏,你就真不管卫国的事了么?”
“回都回来了,哪有那么多事可以管的。”不以为然。
…………
“扶苏,你就真的狠心看着流庭那个样子?”
“……”
“扶苏,你就不去水镜面前看一看?”
“……”
“流庭和白言,这两个男人对你可真是……”
“……”
…………
一日日地过去,总有蓬莱中人在她的耳边细语。扶苏闭着眼,始终不愿意再看水镜一眼。好疲惫,好厌倦,心上总是仿佛压着什么。为什么呢,回到蓬莱了,为什么她依旧这样的不安呢……
外面不知道已经过了多少个日夜,似乎有几个月了吧。但是她好累,什么都不愿想,什么都不愿去揣摩,什么都不愿去知道。
知道了,恐怕只会让自己更加地疲倦的吧……
就让她保持这个样子吧,保持这个样子就好。
扶苏闭着眼,感觉日日夜夜间一点点地消逝去了时光。情劫。这就是她的情劫。保护流庭时用的仙力还没有恢复,她是真的觉得很是疲倦……
“你准备懒散到什么时候?”玄墨戏谑的语调突然刺入了耳中,扶苏霍然睁眼,几分惊诧道:“你怎么回来了?白言呢?”
“这个……我想你还是去看看水镜的比较好……”玄墨撇了眼大厅,欲言又止。
扶苏微微睁了睁眼,眼里的雾气终于稍稍淡了几分。她懒懒地抬步走到了水镜前。里面的影响如漩涡般席卷入她的眼中。眼睫微微垂下,仿佛有什么刹那袭遍全身。
“泊尘这次做得有些过火了,我们需要有个人去和他一起收拾残局。”离落微微带笑的话语传过耳边,轻轻地一顿,“那么扶苏,你愿意么?”
蓬莱楼中突然起了一片的风,席卷地翻飞。扶苏的依旧微微飘荡,是有视线始终落在了水镜之上。
离开了的那些时日里,她竟然不知道他们成了这个样子……
第170章:【番外卷】流庭篇:酒醉落魄(上)
“流庭……流庭……”
这是什么声音,是谁在叫他?他的眉心微微地拧了拧。
“流庭……”
是谁?是谁……
朦胧间微微睁眼,刺眼的光叫他的眼微微一眯。光线有些朦胧,刺痛着。渐渐地适应了,才看清楚了事物的轮廓。是千百次醒来的时候一如既往的景致,凌乱错落的酒盏,满是醉意的气息。他皱起了眉,看着面前站着的人声色沙哑:“我说过不许任何人进来。”
他的声音显得这样的粗糙,是每日用酒浸透后的破败。
“流庭你准备一直这个样子么……”诺闻满脸担忧的神色。这个地方,简直不像是人呆的地方。除了错落的酒瓶,什么都没有,都是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
流庭满是醉意地看了他一眼,仿佛没有他这个人一般,翻了个身不再看他。
凌乱的发线,满脸的胡渣,尖削的面容,短短的几个月,谁会相信他是昔日那个风流放荡的神医,是那个千军万马之下的将军!
诺闻的视线落在旁边的那扇门上。
一扇小小的门,将两处狭小的空间给隔了开来。那扇门后面,是那个女人。
他本该猜测到,第一眼看见就觉得不同寻常的这个女子,恐怕会成为这个流庭的梦魇。如果他早猜到,恐怕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情景了……
诺闻缓缓地走过去,足下的酒盏一片撞击。他的手渐渐推上那扇门。
“不许碰!”
忽然凛冽的话语,诺闻的笑却是有些苦。这个如同行尸走肉的男人,竟然还会有激动的时候么?但是,他的动作却没有停顿。
迎面而来是呼啸的风,诺闻信手一扬,那个酒盏就落在了旁边的墙上,顿时裂作碎片。他回头看着那个双目微红的人,另一只手却是毫不停留地推开了那扇门。
咫尺的距离,却是恍然两个不同的世界。一处的落魄,一处却是一片血色。诺闻再镇定,看到这样诡异的情景时,面色也不由地一白。
第171章:【番外卷】流庭篇:酒醉落魄(下)
那里,是和外面截然不同的一片空间。干净而郑洁。阳光从那扇小小的天窗中漏入,落在那个女子的身上。依旧是那样淡淡的容颜,过了那么久,竟然完全没有改变分毫。这样的安详,几乎真的要人以为她只不过是睡了过去。
但是,这样一片安宁之间,却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
有些血已经干了很久,略微发着黑色,有的却依旧是这样的艳红。扶苏的唇角是这样夺人心魂的红色,血的颜色。她的那身白衣依旧纤尘不染,但周围却仿佛如同炼狱修罗般盛满了血的气息。
这一眼看去,首先是触目惊心的红,然后才是一片让人宁静心神的淡白。
这……诺闻的瞳微微张大。
这是那个人的血!
“流庭,这段时间,你到底都在这里做什么……”诺闻的声音已经有些颤动,霍然回身,猛地抓起流庭的衣衫一撕。
一声帛裂,然后整片的肌肤都落入了眼中。
满身的刀口。或新或旧,斑驳狰狞地遍布了全身的刀口。已经结疤了或是还未开始凝固的刀口。在这样一个人的身上,竟然是这么多数不尽的刀伤。
流庭的神色仿佛刹那平静了下来,幽幽回头,视线落在女子的躯体上才微微一柔。他对诺闻的举动置若罔闻。
诺闻的唇颤了颤,终究没说什么。
或许那个流庭早就已经死了。早在扶苏死的时候,他也已经随之死了。
现在留下的只是一副躯壳,只是一心的执念。
指尖一松,手上的衣衫缓缓地落到了地上。他霍然迈步离开。这个时候,还有谁能阻止得了这个男人这种自取灭亡的方式呢?现在的他只是行尸走肉,只是一副躯壳!
他想不到的是,流庭竟然会用自己的血来保住扶苏的肉体不被腐蚀。他竟然选择了这样一种自残的方式!
外面的风有些斑驳,诺闻已经不忍再回头了。
流庭坐在床上,视线落在扶苏的身上,只是木然出神。
诺闻阔步离开,只留下一声悲恸的长叹。
流庭,其实扶苏在你心中的地位远远高过弯韵的,是不是……
“诺闻,你不要再来了,杀死弯韵的人,是我。”流庭冷漠的声音忽然随风飘来,仿佛一把刀刺入了心中,诺闻蓦然回首,却只看到木屋的门赫然一关。他的嘴角不由一苦:“你杀死了弯韵?我当然知道……”
风一过,独自萧条。
第172章:【番外卷】白言篇:天涯玉碎(上)
全身都是一种被撕裂的疼痛,身体的每一寸都仿佛有万千蝼蚁在啃食般,由每一个细节处生生地刺激着骨髓。白言咬着牙,不时发出几声隐忍的叹声,沉沉地阔在周围。
“才过了十五天,如果你想结束治疗,我可以就此停住。”玄墨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仿佛这些痛苦在他眼中不过是浮尘一点,语气淡淡的。开始治疗前他就和这个人说过整个过程所需要承受的,当初他也答应了,那么现在的白言也只是一个“病人”,他从不对病人手下留情。
玄墨的眸微微眯了眯。需要七七四十九天,而现在才过了十五天。
他想起扶苏问他拿去的毒药,才终于重重地叹了口气,视线落在床上显然竭力忍耐的人身上,稍稍动容。这个男人所做的一切他不是不知道,这个人想给扶苏幸福,所以才会忍受着这样大的折磨,但是,这个人却不知道,扶苏即将要做的是什么……
这个时候的白言神智已经在疼痛中微微有些弥散了。
这或许是种生不如死的滋味。但是……眼前似乎浮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影,单薄伶俜,却又格外的脱然出俗。他曾经因为自己的残疾而有过退意,也因为这个将死的躯体而想过离开。但是,现在是唯一的希望了。如果他能好起来,他能站起来,他想要站在那个女子的身边,保护她。
在她身边的人应该是他,而不是流庭。
但是,当他让她去杀了那个男人的时候,她那双眼中依旧不经意地流露出一种彻骨的哀伤。那种神色叫他难过。
她会杀了流庭吗?会吗……
他不知道答案。他只是没日没夜地在这个无人打扰的地方受着这种折磨。唯一知道的只是没有后悔,唯一想的只有四十九天后重新去见到她。
他其实有些踟躇。
只有这些疼痛可以让他暂时忘掉一些东西,不去想。
或许,地狱中也比现在这个样子叫人舒适吧?那些痛扰得他根本无法入眠。呼吸微微有些薄弱,他的眼睫只是微微地触了触,却依旧没有坑一声。
如果不是鬼医提醒,他都不知道已经过了那么多天了……
第173章:【番外卷】白言篇:天涯玉碎(下)
之后的日子,痛苦只会一天比一天加深。很多时间会因为过分剧烈的疼痛而陷入昏迷。这种时候,只有玄墨会来这个地方看他。
白言的朦朦胧胧之间,感觉到玄墨来时的怪异。
虽然是时眠时醒,他也感觉到了几分的不安。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询问。扶苏,她怎么样了?
一直以来,玄墨几乎是隔一天会来看他一次,查看治疗的情况,并给他维护身体支撑的药物。但是突然接连几天他都没有来。虽然这里的药物都准备妥当,但白言有隐约的不安。是种很不好的感觉……
身子不方便动弹。纵然再焦虑,他却也只能等着那个人再次回来。
又过了几天,玄墨开始出现了。走进屋子时,他的身子仿佛朦在一片的雾气中,身影很不真切。他看着白言的神色淡淡的,表情依旧是那种散漫,但眸底却是一片无波。
白言也看着他。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白言只是想从那双眼中寻找出一些什么。
玄墨的嘴角微微一扬:“你没什么要问的么?”
白言的眼睫微微一颤,然后渐渐垂下:“她怎么样了?”
她怎么样了……已经是他唯一能问的话了。
玄墨看着他的神色,却是忽然一笑:“扶苏?她,很好……”那一笑间有太多的意味,带着一些邪佞的色彩。比起在这个世间,回去蓬莱楼的扶苏,自然是很好的。他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嘴角讥诮:“她说了,让我照顾你,你就好好养病吧。”
照顾他?白言全身忽然莫名地一冰:“她去哪了?”
“她?”玄墨眉梢微微一挑,说得云淡风轻,“死了。”
“你说什么?”
玄墨的话仿佛是最毒的咒魇,他的唇角微微启:“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
什么叫与他无关……仿佛忘了全身的疼痛,这一瞬间只剩满脑的苍白。她死了?她怎么会死!她怎么可能会死!他还要陪在她身边保护她,她怎么会……死……
“好了,这是今天的药,只剩三天你的腿就可以恢复了。”
“啪。”玄墨递来的药被掀翻在了地上,玄墨神色淡漠地看着他。
白言似乎全身都在颤抖:“你走。”
已经不需要治疗了,一切都已再无意义。他的指间冰凉。玄墨走后这里只剩了他一人,他倒在床上突然开始大声地咳嗽,喉间是浓郁的血气。但他仿佛毫无觉察,只是这样安静地躺着。
那个女人死了……扶苏死了……
第174章:【番外卷】扶苏篇:复落凡尘(上)
她站在往生的桥前,突然停了下来。前面一片迷蒙的雾,她的视线淡淡地落上,神色间不见喜怒。
玄墨漫漫地看了眼扶苏,随意地喝了口酒。余光若有若无地落上。自从看过了水镜,她就一直这样的平静。这种神色,连他都猜不出她是在想什么。
“这次入世,你依旧用原来那个身体。”
“……”
“流庭将她保存地很好,你可以继续使用。”
“……”一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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