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令他明白了一件事,他踩息了火把,放松手臂抱起她,紧紧拥在怀里,如获珍宝。
怀中的人向他偎依过来,含含糊糊地“怎么这么晚呢?”
他轰然,呆若木鸡。
第一次听到,也是在夜深人静,她睡得迷糊,他才睡下抱她入怀,她似醒非醒地“怎么这么晚呢?”含嗔撒娇令他喜出望外,低头再看不禁苦笑,原来只是一句呓语。
今夜听来,似甜却苦,他长叹一声,平生的无力都在此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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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热、热,热浪滚滚。
未语抬头一看,天上明晃晃的都是太阳,汗滴滴答答地流在地上,想抬手,手却无力,往下一看,连脚也动弹不得,这是什么地方?她的喉咙好象被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四周突然漆黑一片,她惊骇万分。
“阿语”是叔叔,她喜极而泣,脚步轻飘,跟了过去,一片怪石,有水声淙淙,“叔叔,有水。”她开心地叫,好似有一次爬山发现有瀑布惊喜莫名,叔叔回过身,她一吓,哪里是叔叔,竟是宣德帝,未语慌忙后退,“砰”地一声,她摔倒了,定睛一看,却无人影,她又着忙,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了呢?她想喊,眼前一黑,坠入黑暗之中。
坐在方藤椅上的宣德帝放下折子,走到床边,床上的未语把被子蹬得歪七扭八,刚才头磕到床沿上,昏睡中的她蹙紧了眉毛,额前的头发黏住了,摸摸她的脖颈,汗滋滋的,这已是第三次了,他放下心来,应该不会再有热度,他走出房间,令高青传热汤伺候,以免未语收了汗,传太医进来侯着随时看脉。
凌晨,他抱了未语回到乾清宫,未语已经浑身发烫,陷入昏迷,待命的恒冲仔细诊脉,察颜观色,反吁了一口气,请他宽心,原来和冰魄接触最长体力最弱的未语之所以最后一个发病,一是中毒时间还不算太长,十日中她不是整日呆在西次间,第二个也是主要原因,是因为她体内有一股柔和的内力抵消了大部分毒性的侵入,之所以帝皇和高青、紫衣等人没有中毒也是因为他们拥有的内力深厚,足以排斥冰魄之毒。恒冲言道贵妃只需每隔一个时辰服用解毒汤药,三次起伏后烧退则毒清。而这股内力是中秋以后宣德帝见未语体质未有起色,每晚待她入睡后就灌输内力给她,期望有助益她的身体,宣德帝当时一听,欲再施内力给未语,恒冲劝止,说贵妃已经开始发热,这个时候施予内力不但无助,相反还会延长体内拉锯的时间,宣德帝这才打消念头。
于是一碗碗的汤药由高青亲手送进东暖阁,发着高烧的未语昏迷中胡乱挣扎,宣德帝摒退了宫女,亲力亲为,强迫把药灌进她的嘴里,折腾了大半夜和一个上午,未语退了烧,比预计的要快了许多。
幸得重阳第二日,京城乃至国中尚在庆馀,没有例行的朝会,递牌子的大臣不多,高青回了宣德帝,宣德帝令三省首长先行裁定拟旨来看,高青见宣德帝只字未提周、薛两家,心中更加不安,只严厉吩咐了乾清宫的宫女太监们,不得张扬,毕竟按制只有皇后才可在乾清宫长居,他倒不怕兴庆宫,这个时候想必是坐立难安,他怕的是外边那帮清流老爷不知轻重递本进言,白白来充炮灰。
这会儿乾清宫上下总算喘出一口大气,高青暗叫恒冲去知会紫衣一声,待服侍妥当了,又亲自到御膳房传了午膳,端了薄薄的粥衣汤,往回走时正看到刑部和吏部、礼部的尚书从乾清宫出来,心不由一跳,走进殿里,就听宣德帝在东暖阁里说:“是高青吗?”
小太监打起帘子,高青领了太监们在临窗的如意圆桌上摆好午膳,这张桌子还是因为宣德帝和未语常常在此用晚膳才摆设的。宣德帝接过粥碗进去,良久才出来,新换的绢袍上有点点的新渍,他拂了拂,坐到圆桌边。
“贵妃尚在昏睡中,她身边的宫女叫两个过来服侍。”宣德帝意态悠适,轻描淡写交代未语将在乾清宫居住,“把西暖阁整理出来做贵妃的书房。”
“是。”高青猜度刚才礼部长官在此,大家定是令他改动仪制,以堵住众人之口。
“午膳后你去办趟差事,给永和宫挪个地方,然后,”他一挫,双瞳里凝聚着煞气,高青一激灵,“传旨朕要到兴庆宫问疾,听说太后病了,令德妃前去侍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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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闪电劈过,撕裂了半空,雷声隆隆,喀喇一声这倾盆大雨铺天盖地的倒了下来,兴庆宫外侍卫执戟肃立,宫内皆惴惴不安,正殿的周氏,坐在楠木交椅上的德妃,死气沉沉,侍立的宫女太监都掩不住的惊慌,德妃不时舔着嘴唇,也没人奉茶。
天色越来越阴沉,自昨晚洪达如断线的风筝没了音讯,这宫中人人自危,凌晨时宫庭突然增加了警卫,每个人都嗅到了异样,一早只有寥寥几个低级的婕妤才人前来请安,太后的两个甥女不见踪迹,周氏忍不住,试探着派人出去,倒无人阻拦,回来说的消息是大家至今未见朝臣,也没见贵妃的轻舆出乾清宫。
刚用了午膳,龙骑尉押着德妃的轿子进了兴庆宫,德妃一下轿吓得语无伦次,人有些失控,“母后,救救我,我不要死,我不想死……”连哭带爬,周氏忙问“怎么回事?”德妃哭哭啼啼,说了半天,才知龙骑尉押着轿子特意到东内的永和宫绕了一圈,听到永和宫内杖打声,凄厉恐惧的哭声,吓得德妃魂不附体。周氏一听,顿时心凉了半截,喃喃地说了声“完了,完了。”便不再作声。
一个太监闪进,把一本册子恭谨地放在周氏身边的玉几上,退出。是邸抄,周氏打开一看,脸如死灰,册子从她手中滑落,德妃捡起,摊开,“轰”地一声惊雷,德妃软跌在地,风吹册子,哗哗翻动,朱笔钩绝,“郑国公薛键,奸恶不竣,与子同谋……残害后宫,更欲图谋不轨……是谓罪不可恕……薛氏父子处以绞刑,婕妤薛氏废为庶人,杖三十,送交宫人斜管束,男丁送辽西世代为官奴,女子官卖永为娼妓……”
德妃痛哭失声,“赫赫薛家就这么完了。”周氏可怜地看着德妃,“很快就轮到周家了。这是我的儿子,我的报应啊。”
“官家驾临。”宣德帝走了进来,高青随侍,捧着一个锦盒。
周氏悚然,不禁站起,德妃已软瘫在地,浑身颤抖。
周氏强挤出几分笑容,“皇儿,德妃知道错了,她一时鬼迷心窍才……”
“错了?”宣德帝阴沉沉地接话,“雇佣杀手刺杀朕和贵妃,母后,依您说这该当何罪?”
德妃涕泗横流,“臣妾不敢,臣妾冤枉啊,臣妾只是想……”她忽地噎住,看着宣德帝冷森的双眸,牙齿抖动如筛糠一般。
周氏咬了咬牙,“我让文元父子对皇儿有个交待,至于德妃,你看在娘和景浩的份上就饶了她,放过周家。”
宣德帝看着他的母亲,颜色憔悴,细纹密密地爬在脸上,他站了起来,握住拳,转身走到殿口,他没有回头,“母后,兴庆宫潮闷,您年纪大了,和太妃们一起迁到慈宁宫去吧,我为您修了慈宁花园。”
周氏呆了半晌,慈宁宫,她终于要养老了,在儿子的眼皮底下。她颓然坐下,好象老了好几岁。
“德妃”他唤了一声,德妃心惊胆战,“回长生殿反省,无旨意不得出宫,高青,把锦盒赐给德妃。”
周氏一愣,德妃睁着一双泪眼,不解其意,宣德帝已扬长而去。
一日后,胜业坊周府传出哭声,周文元父子突然暴毙,想求见太后和德妃不得其门。一年后德妃忽然记起,那只包得严实的锦盒,当时她命人打开过,竟是一只价值连城的珐琅熏炉,百思难以理解宣德帝的意思,彼时她日夜忧惧,就不敢乱动原样放置在寝宫里,一年的日子过去,她安心了些,又不能出去,就令人找出来,放在厢房里焚香祈佛,谁料不久缠绵病榻,两月后薨逝。
周氏听到德妃死讯,默然,除了九峰山苑的海漪园和慈宁宫,偶尔到大明宫,始终深居简出。周家从此一蹶不振,就此衰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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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太阳照得乾清宫西暖阁暖烘烘的,风卷着树叶原地滑动,地上的落叶灰了,“路遥归梦难成”未语站在窗前,看着殿外的一排排蹲兽,略略有些失神。
“娘娘,该喝药了。”紫衣从宫女手中接过玉盘,放在桌上。
那场病未语调养了两个月才慢慢恢复,她一直住在乾清宫,除了和宣德帝同行,形同禁锢,而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是个禁忌的话题,没有人敢提及。
宣德帝还是温存,似乎没有隔阂,只有未语明白他的占有强制而迅猛,和他在一起,心神有些游移或床第之间稍有不顺,第二日她会足足一天起不了床。她是矛盾的,心悸,有时内疚,心被割成两瓣,昏睡中她是醒着的,他的呵护,他的温柔,心禁不住沦落了,可有时她的心是鼓噪的,自我的,这个地方是她的归属吗?帝皇的钟情,就像她来到这个时空一样不可想象,他的冷厉和无情,凌厉的目光,她也战栗,无声无息的德妃、薛如瑶,她面前的药碗,前几天,她倒了大半的药,他在晚膳时和颜悦色地给她布菜,话语冰冷地命高青把紫衣和澄衣带下杖责,她愣住了,他的眼神凶狠,自进宫后再没有跪下行礼过的她从锦墩上滑落跪下。
紫衣和澄衣还是挨了饿,那夜,仿佛又回到了起点,他挟着怒气,一次又一次地逼迫她,冷眼看着她喘息,没有一丝的怜惜,她恨,又迎合着,两个人的身体一起燃烧,那夜似痛苦,似欢愉,夜无穷无尽,夜只是短短的激情和春宵。
第二日她醒来时他去了大明宫,然后两天没有回来,也不召见未语,两个月来消气屏息的后宫又窃窃私语:贵妃将要失宠,官家有意要纳许国娇媚的公主为妃。
“娘娘,药冷了更苦。”紫衣心疼地看着未语,因为消瘦而凹陷的眼睛大而孤零,原先在承乾宫时娘娘还有轻松的时候,看书写字作画,偶尔澄衣和容尚宫闹闹,她的脸上会有笑容,现在她很少理会桌上的笔墨纸砚,拿着书卷半天也不见翻页,和官家在一起时更让紫衣提着心,娘娘有时是温驯,有时是乖张,显得不可捉摸,而官家似乎都在容忍,直至那日娘娘再一次倒了药。
未语搅动着小银勺,忍耐地把药喝了,又苦又涩。
两天了,他没有回乾清宫,晚上未语睡在西暖阁,也许是她心里累极,这两天她睡得特别沉,想他吗?未语苦笑,是,她不去东暖阁,那边充斥着他的气味,她怕午夜梦回,孤枕再难入眠,他人不在,却又是无孔不入,这药,这桌上的雪浪纸,早膳时的奶茶,都是他的吩咐,连这屋里的宫女、殿外的侍卫都是奉了他的旨意有条不紊地在监视她,她自嘲地笑了起来。
紫衣担心地看着她,未语把药碗放回,“我没事,紫衣,真的。”她站起,“我去小睡一会儿,晚膳之前不要叫醒我。”
也许再有几日,她会被送回承乾宫,渐渐受到冷落,毕竟他是皇帝,而她又总是这样的回应,这样的情份足够了,未语拥着锦被,心中涩然,她会需要很长的时日来忘记这一切。
紫衣和澄衣守在帘外,殿外的柳闯鹰目炯炯地往这边看了一下,午后的阳光下龙骑尉的头盔明晃晃地刺眼,紫衣心想:“娘娘会失宠吗?”
一阵靴声囊囊,龙纛龙扇出现在乾清门,众人都跪了下去。
宣德帝回到了乾清宫,就在未语浅眠的时候。
三天前,未语倒了药碗,他勃然大怒,在她的心里,总想从他的身边逃开,不想孕育他的孩子,他隐忍的怒火被点燃,他威胁她,激狂地要了她,一早醒来,见她脸上的泪痕,他有些惊悔,未语,除了初夜,她再没有在他面前流泪,他小心呵护了这么久,还是失控了,怕看到她更疏离的目光,他也需要有时间沉淀自己的心情,于是匆匆到了大明宫,接见来朝的许国国主和王妃,召对三省六部的官员,问询河工,试图忙碌得象陀螺,第一回在无节无日的,他住在了大明宫,第一夜,高青和往常一样没有奉上宫妃的红头牌,他大发雷霆,高青忙忙捧上时,他又掀翻了九钉御盘。第二天夜晚,他终于忍无可忍,召来高青直截了当地问贵妃的情形,暗暗希望听到贵妃是彷徨盼望的,不料高青回报贵妃一切安好,她睡在西暖阁,一夜好眠,而他却是寝食难安,这一夜他挑鼻子挑眼的,踢了好几个太监出气,为着帝皇的尊严,勉勉强强又在大明宫住了一晚。
今天一早许国国主求见,欲献公主为妃,他拒绝了,他的心里满是她的影子,看到大臣们必恭必敬地下跪,想起那日她跪下时脸上的倔犟和眼中的惧色,心中充满了怜惜,高青见他迟迟不叫起,轻咳了一声,他才发现他居然在朝对时走神了,他从小学帝皇之道,连父皇都告诫他不能沉湎女色,帝皇不可以有感情,他也是这么做的,比起父皇的多宠,他对后宫从来不加辞色,而这一切早在他写下册妃诏书那刻起就已经破例了,所以他决定低头了。
西暖阁的寝房里静寂无声,守在帘子外的紫衣、澄衣退到了廊下,宣德帝走到床边,丝幔半垂,未语穿着蜜荷色的棉袄,身上盖了条薄薄的锦被,身子微侧,好似觉得有人进来,睫毛抖动了一下,星眸半睁,往里侧过去,被子翻落,露出葱黄绫的裤子,还没有睡醒。
他的目光在她停匀的肢体上流连,坐在床沿上拿起被子盖好。
过了一小会儿,她一动,被子又滑落,他再盖,她再踢落,显然已经醒了,他扳过她的肩膀,她看着他,有一丝乖戾。
他耐心地说:“盖上被子,会着凉的。”
近距离直视他脸上的温柔,未语的心灵有异样的跳跃,她憎恨,恨所有的一切,连她自己也恨在里面,自从踏进这个宫廷,她在心里郁积了许多情愁,他两天没有回来,一回来却是这般深情款款,在矛盾中,她的感情似一条河流中的冷暖气流相互冲撞着,横决了,她坐了起来,再次把被子踢掉,直跌落在床前的踏板上,她说:“我不要你管。”
他没料到她的蛮横,看着她的娇纵,在他的眼里她的顶撞也有一种调情的美丽,他笑了,当她是被宠坏的孩子,温和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