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红颜 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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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红颜 全集-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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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上来,缙云站了起来,没等行礼,未语说道:“在夏宫就不必行大礼了。”邱林二人于是行了蹲礼,许屏柳娇滴滴地跪下“妾身许氏叩见贵妃娘娘,娘娘玉安。”

“请起,许小姐是客人,都请坐吧。”未语微笑。

紫衣和澄衣已经收拾了食榻上的瓜果壳皮,玉杯重新换洗过,拿了冰壶倒满果露。

许屏柳微欠身接过,一口呷下,果然沁人心脾,微抬眼打量未语,只见她穿了湖色的软烟罗衫子,同色同质地的长裙曳地,披了月白色的薄花帔,两支翡翠簪子左右挽住乌发,那簪子的一头是用白金碎钻点缀,她曾是公主,自然知道这是价值连城的珍品,暗忖:“这位贵妃容貌顶多秀丽而已,怎及得上我倾国姿色傲人身材,这簪子、这软烟罗穿在我身上才相配。”

林玉真一上来就看见食榻上的金盏玉碟,心中越发勃然,再看看缙云那丫头,以前看见她们溜得比兔子还快,现在攀上高枝儿,大模大样地站在未语身后,一时也扮不出笑容来。邱玲珑见有些冷场,忙恭敬地说:“娘娘的身子可大安了?好久没给您请安,玲珑心里总挂记着。”她冷眼扫过,却是不动声色。

“多谢邱婕妤,我好多了。”未语不知该和她们聊些什么,只得客气地让茶。

这时波涛汹涌,一浪接着一浪拍打在岩石上,如碎琼乱玉般溅开,缙云虽见过几次,仍惊奇地啊了一声,几人同时回头看去,心驰神摇,一时都做声不得。但见那一望无垠的大海,方才还是风平浪静,温柔似明镜,现在却是惊湍直下,远处浪头起伏,犹如叠嶂西驰,又恰似万马回旋,今日正是大潮,这壮观和澎湃,“造物钟神秀”未语心想钱江潮水可以一比了,那年叔叔去杭州带了她同行,也是临近中秋,叔叔带她去萧山观潮,仿佛就在昨天,她不由伤神,虽说她已有所决定,但与叔叔却是天人永隔。

一阵疾风吹过,众人都有些摇晃,头发飞舞,玉杯翻到了,右边的紫衣扶住未语:“娘娘,您退后些。”原来不知觉中已到了阁边,未语突觉胃里翻腾,一阵恶心涌上,用手去捂已来不及,呕的一声全吐在她左侧的林玉真右臂袖上,阁上诸人都一愣,林玉真又臭又气,紫衣忙招呼澄衣拿布,许屏柳一念已转过,不禁脱口而出:“您有了吗?”

这一声似石破天惊,炸得众人晕头转向,紫衣和澄衣、缙云惊喜地看向未语,林玉真身后的邱玲珑恨得咬牙,她故意一踩林玉真,林玉真心火直窜,用力推开未语递过的手巾,未语一个趔趄向前,众人惊呼,在这电石火光间,林玉真恶向胆边生,竟起了歹毒,伸出双手死命一推“去死吧。”

这些都只一瞬间的功夫,陡生事变,紫衣万万没有料到,澄衣还在食榻边拿另一块手巾,未语更不曾想到,阁边只有低低的栏杆,身子一轻,翻了出去,紫衣饶是反应快,疾步去抓,嘶的一声花帔破裂,人却是直直坠下,噗的没入海中,紫衣跟着跃下,一阵浪头打来,紫衣顾不得疼痛,伸手乱抓,一阵翻卷,却无未语踪影,她水性一般,不会潜水,这时那里顾得上,闭上眼睛潜入海中摸索,又听咚地一声,她忙探头,喘了一口粗气,是澄衣,紫衣急得泪水飞迸,“快,快找找。”澄衣潜下水去,好久才上来,紫衣已觉等了万年之久,看她摇头,想都不想欲再次潜入,澄衣拉住她,“姐姐,你的手臂流血了,撑不住的,还是我去,”紫衣才发现自己血染了衣衫,哭道,“姑娘怎么承受得住,万一她有了……”寸心大乱的紫衣骇得话都说不下去,牙齿打颤,澄衣再次入水,向前游去,只是风浪太大,前进困难,好几此险些被风浪卷走,澄衣心想“完了,姑娘准是已被卷走,凶多吉少了。”

这时夏宫中响起尖锐的呜呜声,两人抬头望上看去,扑通几声,几十名水师营的好手从岸堤、阁上分别跳下,其中有人喊道:“两位姑娘,快上去,陛下有话要问。”两人答应一声,往岸边游去,临上岸堤业已精疲力竭。

就在紫衣和澄衣跳下海中救人的同时,阁内乱做一团,邱玲珑也没想到林玉真会吃了豹子胆,吓得大声尖叫,许屏柳一惊又一喜,故作晕厥靠在目瞪口呆的缙云身上,缙云回过神来,厌恶地推开,阁下的侍卫听得动静不对,跑了上来,缙云到底是公主,惊魂稍定,三言两语令侍卫赶紧到勤政殿报信,喝令余下的侍卫捆了林玉真,看住邱玲珑和许屏柳,两人没口地喊冤,缙云走到栏边,低头遥遥只能见底下紫衣和澄衣人头攒动,脚一软跌坐在地,急得哭出了声。

俄而几道身影跃上,嬴天池脸色都青了,冲到栏边,见下面波涛翻滚,“未语。”他大吼就要跳下,后面的高青和恒冲早有准备一左一右抱住了他,“官家,不可呀。”“陛下,已经派了水师营随驾的好手下去,您冷静啊。”“西门和郑松已去调动船队打捞。”他一脚踢去,“滚开,我要自己下去救她。”恒冲吃痛,却不敢放手,“陛下,此时波浪很大,您下去于事无补啊,岂不增添救援的负担。”嬴天池颓然松懈下来。

缙云在旁跪下哭了一声:“父皇”眼泪如泉涌。

嬴天池摆摆手,在凉榻上坐下,榻上尚余幽香,想必前一刻佳人犹在此观景,他不禁痛楚难当,这几日他忙于政事,也没有好好陪她吃上一顿饭,惟一的一次,因为她提到灾区瘟疫防备,他半途离席匆匆又到勤政殿去了。

“说吧。”他低沉的声音象一条鞭子抽打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连经过许多事的高青和恒冲都禁不住打个冷颤。邱玲珑和许屏柳这时跪在一旁,什么念头都没有了,只剩下瑟瑟发抖。

缙云抽抽答答地把事说了,嬴天池听了,半天没有说话,高青和恒冲暗暗叫苦,这次的祸事大了,贵妃还有可能怀了龙种,却生死未卜,不可能再象上次那样,只抄了薛家了事,真的要血溅宫闱了。

这时有人带上紫衣和澄衣。紫衣扯下绢布粗粗扎了伤口,和澄衣披了一件外袍,跪下身子“奴婢死罪。”说着泣不成声。

“你下去后海中就有血渍吗?”嬴天池理智得令人战栗。

“没有,是奴婢慌不择路撞的,当时浪很大,一眨眼,就没了娘娘的身影。”

“她——她有了身孕吗?”他接着问,很冷静。

“奴婢不敢肯定,娘娘还没有明确回答就……”紫衣说不出坠海二字。

阁内一片静穆,良久,“缙云是吗?”嬴天池还是第一次正视女儿,叫女儿的名字,可惜缙云除了悲伤就是流泪,“你们两个”他指紫衣和澄衣,“你们两个扶大公主下去休息。”

待三人退下,嬴天池转向委顿在地的林玉真,低低地:“为什么?”

林玉真状若癫狂,她凄厉地笑:“为什么?官家,哈哈,您问得好啊,哈哈哈……,”泪水爬了满面,“您不知道一个女人夜夜孤灯,听着更鼓,数着寒星,真是凄苦难言,真不是人过的日子,我杀了她,我不怕死,六宫的人都要感谢我,是我给了她们一条生路。”

“生路?”嬴天池慢慢地,“你说得真不错。”众人心惊胆战,他的声音冰寒慑人,“好一条生路!”

林玉真脸色煞白,似乎这时才明白过来,眼前是冷酷的皇帝,嘴唇发青,哆嗦着:“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什么冲着我来。”犹自嘴硬。

嬴天池对着高青,“传旨,把嫔妃们送回上京,除了有子女者,其余人等一律送至慈恩观度为女道士,按制供奉,待朕回京后有所处分。”

阁内众人一片抽气,陛下竟然欲解散后宫,帝国制度,民间已婚女子可自请休离,王公贵族世家可自请度为女道士,以后还可还俗,寻求再次良缘,宫廷里是犯错或避祸的嫔妃,留个体面,自请住在慈恩观,但出家后是不可还俗的。

邱玲珑心寒胆裂,又不甘心,爬了几步,哀怜道:“官家,呜呜……臣妾没有犯错呀,臣妾不要做女道士,呜呜……”

“住嘴,”嬴天池冷笑,“你是不用做女道士。”邱玲珑止住哭声,“你有谋害之心,不过有人替你做了。邱氏废为庶人,送入宫人斜,严加管束,拖下去。”两名彪悍的龙骑尉挟住邱玲珑软瘫的身子,她哭喊着被架了出去。

林玉真恐惧万分,浑身颤抖。

“传旨,邱氏一门抄没家产,流放辽西为役,非大赦不得赎罪。林氏一门迁移三千里,抄没家产,连同坟茔地,只许以乞讨为生,终身为贱民,令地方官监守,如有逃漏。朕惟他是问。”

“不,不,不,不要,您不能下旨,求求您,不要啊!”林玉真挣动着被缚的双臂,眼泪鼻涕,声嘶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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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身为贱民,就是不能和普通平民通婚,士绅官宦若有娶为妻妾的,则同罪,贱民男女有秀美者往往沦为娼妓或嬖童,处境十分凄惨,和灭门的惩处,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生不如死啊!林玉真怎不五内俱焚,声泪俱下。

“林氏,”嬴天池一字一顿地,脸色狰狞,“戕害贵妃,伤及嫡子,废为庶人,处以彘刑。”

众人大吃一惊,林玉真哭喊声被生生劈断,欲咬舌自尽,嬴天池一弹手指,她下颚一僵,已是不得动弹。彘刑之残忍,连高青和恒冲都毛骨悚然,可追溯至一千多年前后宫的一种酷刑,砍去四肢,残耳、剜眼、割舌,后来的帝皇觉得太过残忍,有违圣德,下令禁止了。“官家(陛下)真的是疯狂了。”二人都在心中惊呼。

“你放心,朕会让你好好活着,不用听更鼓,不用数寒星,什么都不用做,你会活得很长很长。”嬴天池阴狠地,林玉真昏厥过去,龙骑尉拎小鸡似的带了下去,阁中只剩下三人和真的晕厥了的许屏柳。

恒冲欲言又止,高青拉住他摇头,官家的狂怒不是谁能说得进的,现在只能祈求上天,在林玉真被押回京师行刑前,贵妃娘娘能平安无事地回来,说不得还有一丝希望,不然,官家解散后宫,贵妃遇难,高青打个寒颤,官家将不会再有嫡子,断了帝嗣,就凭这款罪,是谁也救不了林玉真,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两人不约而同长叹一声,风高浪急,底下又是岩石如刀,贵妃娘娘平安归来?真是太渺茫了。

“你们也退下,高青去传旨。”

两人犹豫,还是顿首退出,高青顺手把软泥一堆的许屏柳提出,“立刻派人押许氏家族进京交由京畿卫严加看管。”好不容易醒来的许屏柳再次软成一团。

二人刚退至绿茵,就听见砰的一声沉闷,凉榻成了残骸飞出,散落在草坪上。

嬴天池站在栏边,闭上眼,他的未语,也许还有他的儿子,是他的错,他种下的因,是他纳了那些愚蠢的女人,给了她们伤害未语的机会;是他自以为是,以为周薛两家的教训足使她们收起恶毒的念头;他枉为天子,却不能周全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他的眼中有泪,潮水气势汹汹,撞击在山崖上,卷起惊天的波涛,风呼喇喇地割裂着他的心,那样娇弱的未语,怎抵挡得住这狂风巨浪。

“陛下。”是恒冲的声音,他一震,不由紧紧握住双拳。

“郑松传来消息,在七里外的海面上发现娘娘的半块花帔,水师营潜下海,近五里方圆海区内没有发现娘娘的踪迹,风浪很急,水手恐力有不逮,郑松推断娘娘应已被风浪卷走,不会在附近了。”

他松了一口气,汗涔涔地流下,这才发现他有多么恐惧,怕听到遗骸或尸首的字样。他疾步走下,“叫郑松他们继续搜索,水师营休息待命,调京师水师营,令他们沿江而下仔细搜索,沿江船工都要问询。”

“是。”恒冲领命而去。

“高青,立即发诏书,令锦衣卫执行,林氏送天牢执刑,记住要留她一条命。”

高青叹气,出动缇骑,那是十恶不赦的罪犯,林家算是完了,邱家也只是苟延残喘,林玉真的愚勇蠢动,给两家带来了灭顶之灾。

“官家,能不能暂缓林氏的彘刑,为贵妃娘娘祈福。”高青小心翼翼地。

嬴天池何尝不知彘刑的残忍,只是怒火熊熊,他压了压,“好吧,明日令水师营在近海搜索,若是……,朕一刻也饶她不得。”

明日风平,若是真的在海里寻到贵妃,那贵妃必是……,高青都不敢想象,心里一阵悲恸,您一定要保佑啊,老天爷!

嬴天池回头望着兀立的听涛阁,想起今早未语撑着眼皮说,今日要观渤海潮,慵懒爱娇的样子,惹得他迟迟不肯离开,如今却是空余楼阁,杳无人影了,他抑止着心中的剧痛:“封了听涛阁。”

高青陪侍着嬴天池,官家伟岸的身姿还是笔直,只是唇角紧抿,煞气在他的眼中凝聚,官家好不容易才赢得娘娘的芳心,好不容易琴瑟和美,他们才有几日的晴空万里,而如今……,娘娘的温柔,娘娘的体贴下意,从无拿他当个奴才看待,十分的尊重,不像有的主子嘴里脸上笑着,心中却极度鄙夷,这宫里头宫女太监侍卫有谁不敬着她,爱戴她,她的例银多半帮了下人的难关,锦衣美食多有赏赐。娘娘对那些嫔妃们都和和气气,有时比对官家的态度还要好上一些,从没有恃宠而骄,严词厉色,官家赏赐的珍品翡翠笔筒,价值连城,一次和充容带二皇子来请安,二皇子眼有羡慕,娘娘马上令紫衣装了送给二皇子,这么善良的人,竟有人下此毒手。

“你哭什么?”

高青吓了一跳,这才发现泪水竟流了下来,他拭着眼角,“娘娘那样的人,仁慈可亲,奴才想海神爷会保佑她的。”

主仆相对,一时黯然。

☆☆☆☆☆☆☆☆☆

也许是海神爷真的庇佑未语,往下坠落时她脑子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用手护住腹部,没入海中,侥幸底下是一片松软的海泥,她蛙动双腿,刚欲浮出,一波巨浪迎头打来,波浪翻卷,她屏住呼吸,使身体顺着波浪的方向送了出去,她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由衷地感谢学校,游泳是达标项目,不合格者就没有高考的资格,所以她学会了游泳这个奢侈的运动项目,她的天赋还让教练惊艳,直呼可惜了。

可是她的体力在渐渐失去,又一阵波浪袭来,她勉力抱住腹部,放弃了划水,有人吗?她的唇翕动着,一口咸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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