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红颜 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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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红颜 全集-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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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塘使陪同上商家主船的正是西门一笑。

虎目豹步的西门一笑十分的有礼:“商二当家,打扰了。”

天下人皆知商清涛,西门一笑却知如商清浪是不能小觑的,言辞之间很客气:“在下奉陛下的旨意,因为一个非常重要的人,要搜查贵船队,请海涵。”

尽管西门一笑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还是正一品的大员,商清浪插手施礼,不卑不亢:“好说,能劳动西门大人亲自出马,想必是十分要紧,请吩咐。”

“不敢。请二当家集合男女诸人,在下检点您的名册和实数,船的各部分由虎贲卫检查,若有损坏,西门当加倍赔偿。”

商清浪微笑:“有谁不晓大人治军严厉,大人的虎贲卫纪律严明,从不做扰民之事,在下信得过。商树、商林。”他唤过随身侍卫,“拿名册过来,叫所有男丁到前厅集合,请二位少夫人带丫鬟仆妇们在花厅宽坐。”

二人领命。

由商清浪陪同,西门一笑到了花厅,帝国内男女关防虽不是十分严紧,但遇锦和秋水还是带上了帷帽,和西门一笑见礼,西门虎目扫视,告罪退出。回到前厅,手下已经结束搜查,均摇头,只说管事的名单上少了两人,他以目相询,商清浪自若地说:“喔,那是在下半个时辰之前派出去巡视贸城商务的,应该走不太远,他们极易辨认,身上都有商家的管事令牌。”

西门一笑当下告辞上岸,这时其余人等陆续回报没有任何发现,回头望去,商家的主船已驶离岸边,风帆徐徐展开,商清浪站在甲板上含笑拱手。西门看着船渐行渐远,他的直觉告诉他商清浪隐瞒了什么,可是又挑不出半丝瑕疵,商清浪十分泰然,对他的到来没有诧异,但商家的情报组织也可算无孔不入,他事先知道内情也有可能,毕竟昨日至今他们大批人马船只出动,这事情早已沸沸扬扬。

可是这一切又太顺畅了,他隐隐觉得有事,也许是自己疑神疑鬼了,西门苦笑,今早有几个大臣谏言彘刑有违圣德,结果陛下雷霆大怒,把这几位直接槛送回京,下了天牢,高青急得嗓子冒烟,再三叮咛他和恒冲、郑松、柳闯不能放过一丝可疑,陛下这样越来越危险,贵妃必须找到,弄得他也神经兮兮。

他招手叫过得力手下:“你带几个人去追商家的管事,沿途打听一下,看有没有疑点。”

☆☆☆☆☆☆☆☆☆

再说未语上岸不久,就见一列骠骑直奔码头而去,为首的正是西门一笑,她和管事在道旁低头侧身,待骁骑过后,未语就独自上路了。管事本来坚持要送她到贸城,未语却说西门一笑很有可能派人追查,为安全,他们应该及早分开。管事不知她的真实身份,只知道她是大爷欲保护的重要人物,事先大爷也吩咐过他们掩护她安全脱身就可,并听从她的安排,见她说得有理,便不再坚持,指点从此去清河渡的陆路后就互道珍重,分道扬镳了。

未语慢慢地沿着另一条官道往前走,夏日的阳光炽热焦烤,不一会儿未语就觉得汗如雨下,脸上的易容剂虽不会受汗水影响,但黏腻之间,毛孔不得舒张,也挺不舒服的,见前面有茶亭,不觉眼睛一亮,加快脚步,就进了茶亭。

茶亭是依树冠而建,浓密的枝灌在头上织成一张密密的网,遮天蔽日,背后是一片茂林,十分凉爽,客人只有寥寥几个,这个时候出门的路人不多。

未语叫了一壶茶,涩中有苦,但很能消夏解渴,她自嘲真是养尊处优惯了,独立生活的本能大约也丧失殆尽了,她暗忖,有了身孕到底不便长途行走,这一、二日天池搜索重点应在海面上的过往船只或沿途的岸边,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注意到内陆上来,不如她先找个地方住下来,所谓大隐隐于市,天池绝不会想到她既已离开却并未走远,想到这里,心中一酸,她真的是很别扭很矛盾,在宫中时常想摆脱樊笼,真的出来了却又想着天池。

茶亭里除了她,就是两个小商贩,因天热,在亭里堆了一地的货物,两人吃饱喝足了,和茶老板说着话,让她心里大震。

“听说没有,今儿一早夏宫戒备森严,说是出事了。”

“可不是,听说是宫里头一个奸人害了贵妃娘娘掉进海里去了,还有龙种呢,可造了大孽喽,贵妃娘娘,贤德啊,我这小本经营还是圣人听了她的话才弄起来的,唉,好人哪,海神爷爷保佑她。”民间称帝皇为圣人。

“我也是,春天家里还开了垦,眼看夏收在望,都是托了娘娘的福,那奸人就该千刀万剐。”

“就这样还有人给说情,圣人一生气,把他们都下了大狱。”

“活该。”……

三人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到愤慨时,还敲着桌子。未语侧身望着林子,假装看风景,听得鼻腔一热,泪水差点流了下来。

多么淳朴的人们,她只是说了几句话,人们就如此厚爱她,而她好惭愧,从心底排斥这个时空,只把自己当成过客。

那三人见她似无动于衷,那老板道:“书生,这一路过来,有什么消息吗?贵妃娘娘可曾得救?”

未语歉意地:“我路经此地,听说的和三位差不多。”'奇书网 。Qisuu。'

听口音果是南方人,那老板唉声叹气,“你们书生迂腐,圣人仁政,推恩你们读书人最多,要没有那些捐款,我这开茶亭的哪里有钱送我那孩子入官学,你们是学问人,总比咱们老百姓更懂饮水思源啊。”

未语听得心潮澎湃,羞愧自己是那么渺小,这赞誉,她何德何能?

天池,她心中喊着,不,她不能这样一走了之,不能陷天池于痛苦绝望中,她真的很自私,为了自己患得患失,却陷天池于暴怒,他为了她不顾圣德,甚至欲治言官之罪,她读过帝史,这时绝无仅有的,在周氏称制时也不敢公然拿言官下狱,她的自由比起这些朴素的人们是多么微不足道,她的自由甚至是虚伪的,紫衣,澄衣,高青,容尚宫……,她真的是太自私自利,这么多爱着她,护着她的人们,她却为了所谓触手可及的自由为自己辩护,拘泥于时空不肯回头,刻意的躲避,她还想带走他们的希望,甚至是生生夺离天池的骨肉父子,他有多么期盼孩子,她惊悚地想:她对于他们已经是残忍了,不能回去固是遗憾,对叔叔是亏欠,没有报答他的养育之恩,可若执着回去,她遗弃的是丈夫、好友、姊妹,天池为她解散后宫,她若再犹豫,怀疑,不但冷心冷肺,是铁石心肠,不配拥有了。她摇头,她怎能?她怎舍得?

不能因为死亡就拒绝生命,更不能为了防范感情的伤害而去拒绝这份美好,父母的爱不是最好的例证吗?既然已经决定未来的事让未来来安排,她就不能再反复,她的自私,对天池已经是一种伤害了。

她泪水难以自控,三人慌了手脚,老板以为把话说重了,不住地赔不是,未语拭泪,“谢谢你老人家,您的话真如醍醐灌顶。”说着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谢谢您。”待老板进去,她深施一礼,径自离去。

老板捧了一把碎银,却呼她不回,三人直道怪异,一个大男人,哭得双眼晶亮,还真少见。

两天后,在宁城的当铺里来了一位温婉秀丽的少妇,虽是一身粗布,却难掩雍容高贵,她声称欲去贸城投亲,因为少了盘缠,不得已死当一件绣工精美的软烟罗衫子,当铺朝奉一眼看出这是件出自京师琉璃坊的精品,也不问来历就收下了,宁城不大,马上流传开来,士绅体面人家闻风而动,争相购买,当铺着实赚了一笔。

此时锦衣卫已侦骑四出,立即发现了不寻常,马上派人高价兼恐吓索得衣衫,送回夏宫,并探听到此女于当天坐车去了贸城,立即知会虎贲卫和龙骑尉在沿途各关口布控,搜索过路车辆和比对行人,却都无功而返。再回头追查,却又得知有一年轻书生去了范城,锦衣卫不敢怠慢,派人回报,同时又追了下去。

而此时未语在车场里晃了一晃,以她的本来面目扮成书生另行坐车去了另一座很大的城镇范城,在城里的寺庙里住了下来,深居简出,调理身体,象她这样的寄居书生很多,和尚们都习惯了,只要给钱,他们是不会来追究谁的来龙去脉的。

她放开了心事,江山如画,好不容易没有一大堆人跟着,她深藏的玩性大发,那就捉个迷藏吧,在宫中曾看道一幅《太白山图》,那图山峦绵延,苍松夹道,溪桥隐现,红树点点,僧侣往来,香客行息,青山绿水,重楼飞檐,当时她叹为观止,索查图籍,是渤海郡的范城,既已出来,那就好好玩一玩,索性恃宠,任性到底,天池会生气,可是衣衫应会如期送到他的面前,希望能浇灭他的怒火,再说她还有绝佳的宝贝,不是吗?未语悄悄地笑了。

嬴天池几乎揉碎了手中的衫子,看了锦衣卫的奏报,他双眼喷火,紧绷着脸,维持这种姿势有一注香的功夫了,殿里诸人面面相觑,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发愁。

嬴天池揉着衣衫,思索着,突然他看见了什么,霎时放柔了表情,笑了。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只有前几日赶到夏宫的嬴天放忧心地:“皇兄,您没事吧?”皇兄疯魔了不成,刚才还是火龙,现在又是蛰伏的狮子了,当真是龙性难测啊。

“传旨下去,朕和贵妃出巡,国事暂由睿亲王代理,郑松辅助,高青、恒冲、西门准备骑驾,明日随朕出行,还有今晚在淡水清檐阁朕要宴请功勋将士,贵妃明日随驾就不出席了,各位夫人另赐御膳吧。”嬴天池握着衫子走下须弥宝座。

“等等,您真疯了?”嬴天放着急了,“皇兄,您也不必急,有衣衫就说明贵妃好好的,咱找就是了,您用不着离宫出走阿。”还空口白牙说贵妃如何的,发癔症不成?

高青眼尖,早看到了赢天池目光所系,略一思索,躬身:“官家大喜。”

嬴天放看出了端倪,这衣角有蹊跷:“皇兄,别买关子,好歹兄弟我陪你一起煎熬了几日,快告诉我。”嬴天池想了想,把衫子递给他,“给你看看也无妨。”

嬴天放接过,撩起衣角,湖色的衫子原只有几瓣弯弯的柳叶,衣角上却多了一只拳头大小青色的密生三角形刺的果实,色泽稍浓,分明是后添加上去的,不仔细还挺难发现。

“这是榴莲阿。”嬴天放随即会意:“榴莲,留恋,流连,原来如此。”

尚云里雾里的臣子们这才明白,脸上都露出喜色,总算是有惊无险。

嬴天池拿过衫子,“高青,令锦衣卫不得惊动贵妃,小心尾随保护,无论如何再不能有差池。至于贵妃想做什么,随她心意就是。还有,柳闯,今日宴后回东北郡署理政务,天放,你交代一下。”

“不行,不行,凭什么我代理国事,您出去玩儿?没天理,我也要去,我……”嬴天放追着嬴天池哇哇地叫,出了勤政殿。

众人跟出,同情地看着王爷乱跳的背影,高青长出一口气:“总算是雨过天晴了。”

郑松道:“京中来报,说是林庶人进了天牢就疯了。”

“便宜她了。那两位言官老爷的事我瞅准去回一声。去跟贵妃的,我还得再叮咛几句,让他们千万小心啊,这主子金贵着呢,也不知身子怎样?还到处乱跑,她安生,我就太平了,好好儿的,也不说早知会一声,害得我操了多少心。”高青话中竟有了几分哽咽,说得众人都笑。

西门暗想,应该是商家救的娘娘。

迟迟钟鼓初长夜,朱殿荧飞思悄然,月夜催更,清尘收露。

“官家,夜深了。”高青走到嬴天池的身边。

“贵妃,有什么消息吗?”他问。

“锦衣卫来报,已查到娘娘进了北塔寺,有人在保护了。”高青回禀,他刚刚接到夜鸽。

“水眄兰情,总平生稀见。高青,你知是何意吗?”

“奴才学浅。”

“那是说一个女子,水灵灵的眼睛,兰花一样优雅的性情,这平生也难遇上一个。大臣嘴里不说,总觉朕宠贵妃太过,隆宠太盛,可在贵妃眼里,她从来都是富贵闲云,而朕的恩宠,是一次中毒,是一次坠海,朕只有歉疚,当初朕是迫她的。”嬴天池第一次在高青面前流露心情。

高青无言,官家这情路走来竟是这般辛苦。

“你说,榴莲之意,是流连民间,还是留恋朕躬呢?”

“自然是官家,官家的深情娘娘是明白的。”高青心中叹息,谁说这患得患失的只有娘娘呢?

嬴天池望向寥廓的星空,他不要千千万万的星辰,不要万紫千红,只要那一轮皎洁的明月,只要那一抹幽香。他怅怅地对高青说:“明日缓缓出行。”高青不解,“只要她安好,就让她自由自在吧。”

近乡情怯,他怎开口问她,孩子有吗?

☆☆☆☆☆☆☆☆☆

范城的北塔寺身在闹市,除了香火鼎盛,还寄居了不少书生。这些书生多半是名落孙山或怀才不遇,想来年再试,等待时机,无奈囊中羞涩,于是就住到这寺里,寺中供给三餐且收钱很少。书生意气,就常有些交游酬唱,谈文论道,其中不乏真才实学,好在寺庙肃穆,不是十分喧哗。未语就在这寺中的吟哦声中沉淀自己的心情。

傍晚膳后,她在寺后的菜园里散步,夕阳渲染得满天金彤,园子里混和着泥土与花草的芳香,驱散了白天的酷热,顿觉神清气爽。

一条小溪潺潺流淌,清澈可见水草浮游,到了桥下,汇成一个小小的池塘,种菜养花的和尚大约常在此舀水浇灌,池水略浑浊,几条锦鲤摇尾摆动,看到锦鲤,不期然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她还在太史署游哉度日,一年过去了,她的生命有着翻天覆地的改变,如连绵笔画,有惊涛,有亮丽,有缺憾,幸运的是她拥有了如此优秀的男人,紫衣和澄衣可爱的妹妹,他们都倾心地爱护她,她平凡的人生由此展开瑰丽。“只有叔叔,对不起,我曾说过一定要回去,我食言了,我舍弃不了他们,天池,我已经爱着的男人,爸爸妈妈在天之灵不会怪女儿吧?”

悠远的钟声敲响,僧侣的晚课开始了,她温柔地抚着腹部,这一瞬她沉浸在安宁中,心是一片空灵。

于学智走入园子时,看见晚纱夜雾中一人拈花微笑,一惊错觉,仿若一丽人徐徐而来,凝神看去,不由怦然,一位柔美修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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