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儿听说王爷在里面,自然心领神会,进得房间,大声道:“小姐厨房做了些粥和补品,你如果现在不想吃,我先放在花厅里热着。”说完把食盒往暖橱里一放就打算撤退。
“东西拿进来!”发话的是赵见慎。
可儿暗道王爷不识风情,此时小姐病怏怏的,抓紧机会要对她如何都行了……啊,真是太邪恶了!可儿拍拍自己烧红的脸,将那些朦胧的春色画面赶出脑海,提起食盒转入内间。
“东西放下就出去吧。”赵见慎有点吃惊地看着可儿从食盒中端出的五大碗热粥、四碟小菜和六个汤壶,璇玑胃口有这么好?
“这么多?”璇玑也很诧异。
“厨房的人说怕小姐没胃口,多做几个款式,总有小姐爱吃的。”可儿快快答完,躬身一礼,兔子一样逃离现场。压根不管病人是不是需要人帮助进食,反正有王爷在嘛!
房间内再次陷入沉默。
璇玑整整有七个时辰粒米未进,闻到食物的味道已经有点动心,可赵见慎大神一样坐在床边,总不能把他赶走了,自己爬到桌边去吃吧,只好开口道:“我想喝粥,可以帮忙拿一碗过来吗?”
赵见慎长这么大只有被别人伺候的份,不过却很乐意在眼前这个女子身上试试伺候人的滋味,起身走到桌旁问:“你想喝哪种粥?”啧啧,五种米粥,三咸两甜,厨房对这个女子不是普通的关照。
璇玑挑了猪肉小米粥,看赵见慎拉开架势一副要喂她的样子,不禁受宠若惊,伸手要接过自己来。
“你抓得稳碗吗?”赵见慎挑眉,难得他动手要伺候人,这女人还不要?!
“我没那么弱啦!”璇玑微微曲起膝盖,将粥碗靠放在膝盖上,一手拿着勺子慢慢一口一口吃起来。
粥的味道非常好,如果没有赵见慎盯着,她一定吃得更舒畅……璇玑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没话找话说:“你不是到京城外办事了?怎么这么快回来?”
“有人来报说有个笨女人蹲在雪地里玩,结果病倒了,我只好赶回来看看她有没有烧坏脑子。”赵见慎语气平和,但言辞恶毒。
璇玑敢怒不敢言,小声反驳道:“我没见过下雪,好奇嘛。”
赵见慎眼中有些什么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正常:“看来我要另找个丫鬟看着你,可儿实在太没用,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不用啦,你另外找人来,可儿会很难过的,再说,我好不容易适应身边有可儿唠唠叨叨,换一个狱卒我会不习惯。”璇玑轻笑道。
同船渡(3)
吃完一碗粥,将碗放到床边小几上,抬头发现赵见慎向来“华丽精致”的外形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头发散了几缕下来,下巴微微露出淡青色的胡楂,显然是没有好好打理过就出门的样子,问道:“你吃早饭了吗?”
赵见慎摇头,璇玑邀请道:“如果大王爷不介意,将就一下与小女子一起吃可好?”
“什么一起吃,分明是吃你剩下的!”赵见慎心情颇好,点点璇玑的额头取笑。
“挑剔,你吃粥吃菜,我喝汤陪你好了。”
赵见慎懒得递来递去,干脆将桌子推到床边,方便璇玑取食,他也有些饿了,今天一早赶着进城,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
璇玑精神不太好,汤喝一了半就再也喝不下去了,赵见慎看她软软地靠在床栏上,一双大眼水汽迷蒙,两颊嫣红,说不出的娇弱可爱,心中一动,上前半搂着她,扶她躺下。
璇玑身子一僵,看他并无什么出格举动,就又放松下来,赵见慎软玉温香抱满怀,几乎舍不得放手。
将璇玑安置好后,拉过被子替她盖好,手才提起被子一角,忽然觉得手感不对,不像普通羊毛充填的被子,更轻更松软,手指一松,刚刚压过的地方很快又恢复蓬松。
这丫头哪来的这么多怪东西,赵见慎装似不经意地问:“这被子什么做的?”
“鸭鹅的绒毛,很暖和呢!”璇玑有气无力地得意道,“张妈、张先生还有可儿都各做了一床,本来问阿远要不要,那个坏家伙竟然说他内外兼修,不需要靠这个取暖,哼!”
赵见慎心中冷笑,连可儿一个丫鬟她都惦记着,却独独漏过他,简直不知死活!
璇玑不知道自己无心的话又惹到了赵大魔王,觉得浑身发热,关节酸软,抵不过低烧的折磨,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
赵见慎举手一挥,床前的桌子无声无息地平移数尺,连桌上的碗盘都没有半分移动碰撞。
站起身低头看着床上睡得香甜的女子,赵见慎嘴角弯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很暖和是吗?我也试试如何?”
说着解下外衣脱去鞋袜,大大方方躺到璇玑身边,拉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顺手将璇玑卷入怀中,睡觉!
璇玑在房中过了三天猪一样的养病生活,第四天终于下床走出房间透气。这几天大家看她的神色十分古怪,问他们怎么了,又个个顾左右而言他,可儿总用一种暧昧又得意的眼光在打量她,张乔予是坏事得逞的狐狸式奸笑,张妈每看见她都是一副怜惜又愧疚的表情,赵思远的比较复杂,璇玑自动忽略当没看到,叛逆期的小孩,思维是比较难以理解的。
“小姐,把这个披上再出门!”璇玑刚走到门边,可儿就追上来,万分宝贝地送上一身裘皮披风。
璇玑乖乖地披上,真暖和啊,又软又长的皮毛将她整个人裹住,只剩下小半张脸露在外边,璇玑忍不住一笑对可儿道:“我现在像不像一只白熊?”
可儿嗔道:“什么白熊,这身披风可是用纪国最最稀罕的雪狐皮毛做的,天下只有那么两件,一件在皇宫里,一件就穿在小姐身上,小姐真不惜福!”
“你的意思是,我不像白熊像狐狸?”璇玑故意装傻,将可儿气得蹦蹦跳。
看着璇玑几乎同积雪混作一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院门外,可儿忍不住又兴奋起来,虽然王爷吩咐了不要在小姐面前说起那天的事情,可是他们四个人八只眼睛都看到王爷在小姐房里待了整整一个上午,还睡在同、一、张、床、上!这还能瞒得过谁去?看来小姐这个侧妃的位置是十拿九稳了!看看王爷对小姐多宠爱啊,发个烧就送来一件这么名贵的披风,说是原来的王妃都未曾穿过呢,看来小姐要当个正妃也不是难事。
可儿越想越开心,一个人咯咯笑起来,忽然又忍住:不行,我可是未来王妃的贴身大丫鬟,一定要端庄得体,不能失了王妃的脸面……
就在可儿沉浸在美妙幻想中时,璇玑已经到了银楼外。
几日不见,银楼里的管事账房们纷纷过来问候,璇玑笑着一一回礼,正热闹的时候,有人来报,明心书斋的黄掌柜求见。
黄掌柜自从知道了活字印刷的方法,兴奋得连续好些天没能睡着觉,他也知道兹事体大,于是得空便来找璇玑商量讨论细节,璇玑提出的想法观点,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除了有具体工序流程细节竟然还有规范字号和书版大小及排版规范,黄掌柜现在已经可以肯定,活字印刷这行当一推出,明心书斋成为天下所有书行书斋的领头就指日可待了。
璇玑只能把上辈子看过关于活字印刷的资料结合自己在现代接触到的一些信息,向黄掌柜陈述。
不过黄掌柜今日来神色却有些不对,璇玑细问之下,原来工坊里几个高级师傅隐约知道黄掌柜打算作巨大的变动,担心工作不保,最近几天人心浮动,黄掌柜既不愿提前泄露天机,又怕下面的刻工师傅闹出事来,烦得头大如斗。
璇玑一笑道:“活字印刷说来容易,可是字块制造还有排版工序还是需要一段时间完成的,我觉得黄掌柜不妨找个地方将他们集中起来,商讨培训,他们都是行业中的老手,说不定能想到更好的方法。而且他们越早知道细节,上手会越快,如果担心泄露机密,不妨请王爷安排个地方,委屈一下各位师傅一段时间内不得外出或与旁人接触就好。”
同船渡(4)
黄掌柜听了觉得有理,兴冲冲地自去找管事商量向王爷请示。
璇玑在床上躺了三天,整个人都有些懒懒的,看银楼没什么特别事情,就想缩回自己的小窝看看雪睡睡觉。
管事们对新的记账方法上手后,璇玑的日子就逐渐清闲起来,下面的管事只有在某些问题无法解决时才会找她商量,平常她要做的事情只是简单复核一下账目即可。
当然,璇玑的清闲是银楼里的高级机密,自从璇玑暗示说如果银楼的事务管事们就能处理好,自己很可能会被王爷调去做别的事情之后,银楼上下自动自发对外统一口径:谢管事每天日理万机、废寝忘食、焚膏继晷,是银楼不可或缺的最最重要支柱人物。
对于这些每天对着枯燥账目的人来说,有什么能比拥有一个温和能干又极度美丽女上司来得让人精神百倍?即使她什么都不做坐在那里,大家偶然看几眼也是享受。
璇玑上任不久,银楼上下走到哪里都感受到来自王府其他管事下属们羡慕的眼光,这种感觉,之前从来没有过。
今日也合该璇玑倒霉,人才走到银楼门前,迎面走来一个鼻孔朝天的老嬷嬷,身后还跟了两个一脸刁钻凶悍的大丫鬟。三人看见门前的璇玑都是一愣,老嬷嬷毕竟年纪较大见过世面,当即反应过来,阴阳怪气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谢管事!老身正愁找不到能拿主意的人呢!我家夫人年节要置办首饰的五百两银子,银楼里硬压着是什么意思?!谢管事今天可非得给个说法不可!”
璇玑打了个呵欠,很温和地问:“你家夫人是哪位?”
老嬷嬷仗着主人的威风,在王府纵横多年,何曾被如此轻忽过,当即暴跳如雷,张嘴就骂,什么狐狸精,骚蹄子,不要脸的贱人之类的词汇流水一样倒出来,两个丫鬟看嬷嬷开口了,也不甘示弱帮起腔来。
银楼的人听到声音纷纷赶过来,听到这样的骂词心头大怒,要知道璇玑在他们心中可是女神一样的地位,如果不是顾及对方是三名女流而且主子身份甚高,早就动手将她们扔出去了。
璇玑一脸莫名地问身边刘管事:“她们三个是不是有毛病啊,我不过问她们嘴里的夫人是谁,她们至于激动成这样吗?”
刘管事轻声对璇玑说了事情的始末,后院女眷每到年节会由王府根据各自身份品级给出一笔例钱以供置办首饰衣物,眼前这三个是那位赵家姨母房里的人,本已领了今年三百两的年节例钱,但却嫌不够,硬说应该给五百两,银楼往年被这么一闹都是给钱了事,回头再报账,但璇玑接手后,这样乱支银钱的行为,基本上就被禁绝了,后院的多数夫人身份不高,赵见慎也没有特别宠爱谁,自然不敢到前院银楼来自讨没趣。
赵家姨母房里的人仗着自家主子辈分在王府中最高,昨天就来闹过,还抓伤了两名账房干事,管事们不想璇玑烦心,就没跟她说,想着上报赵见慎后再作处理,没想到她们今天又来。
璇玑听完,哦了一声,对其他管事道:“各位回去做自己的事情吧,刘管事留下陪我喝口茶聊聊天就是了。”
说罢与刘管事坐到一旁,自有用人送上茶水点心,自始至终,璇玑对那三名热衷于骂街的泼妇看都没看一眼。其他管事互相看了一眼,知道大管事自有主张,乖乖各自散去。
老嬷嬷与两个丫鬟骂了半天,看观众一个个离场,璇玑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坐在一边喝茶,骂也不是,走也不是,骂声渐歇,愣在当场极是尴尬。
璇玑慢条斯理地欣赏了一番她们的狼狈相,笑着对刘管事道:“刘管事,我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你也回去做事吧。”
刘管事对赵家姨母的霸道横行早就心存不满,昨天她们还仗势打伤了银楼的人,现在看璇玑如此冷待她们,也觉得解气,连忙站起来就要送璇玑离开。
老嬷嬷一看机会来了,挪动身子快速挡在门口,两个丫鬟一字排开,将门口挡得严严实实,嘴里叫道:“今天不给个说法,谁也别出这个门了!”
璇玑浅笑着问刘管事:“这银楼之中应该是我说了算吧。”
刘管事隐约猜到璇玑要干什么,嘴角微弯配合道:“自然!”
“那还等什么?来人!将这三个泼妇扔出去!”璇玑冷下脸道。
同船渡(5)
银楼是王府里防卫最严密的地方,平常虽然人来人往,实际上满布侍卫暗桩,璇玑身为银楼总管事,在银楼范围内发布命令有着绝对的权威,一声令下,当即拥出六名侍卫,一言不发将三人架住拖到院子里。
老嬷嬷见势不对,大叫道:“贱人,你敢?!”
璇玑笑容不改:“贱人敢不敢我不知道,我是没什么不敢的!”仿佛应和她的话,噼啪几声,三人被重重扔到银楼外的雪地中。
老嬷嬷与两名丫鬟号叫起来,老嬷嬷也算硬气,边叫边向着璇玑谩骂。
其实冬天衣服厚重,就算摔到地上也不会受什么伤,顶多就是脸面上不好过而已。
赵思远听说表姨婆的人要来银楼闹事,急急忙忙赶过来,结果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景象,姨婆房里三个出了名刁钻泼辣的婆娘一身狼狈地趴在地上,涕泪纵横,璇玑裹着雪白的披风,随意站在楼前,意态闲适,身后站了大批看热闹的银楼管事。
老嬷嬷呸呸几口吐掉嘴里混着泥沙的雪渣,恨恨道:“贱人,等王爷收了你,看我家夫人揭了你的皮!”
赵思远听了怒火中烧,冲上去就想踹这个老太婆一脚,璇玑连忙拦住。
赵思远怒道:“她这样骂你,你还护着她干什么?”
老嬷嬷一看来的是赵思远,就不敢吭声了,这位少爷可不是个善类,被他踢死了,那是死了白死,夫人也不能将他如何。
璇玑笑道:“跟疯狗斗有什么趣味,斗赢了不过比疯狗厉害,斗输了就是连疯狗都不如,斗个平手就跟疯狗一般了。”
赵思远一听这话,扑哧一声转怒为笑,管事们也哈哈大笑起来。
“好了,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先走啦!”璇玑笑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