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先走啦!”璇玑笑吟吟地扯了赵思远扬长而去。
“你不好好在听松居里养病,跑到这里来惹什么闲气?”赵思远边走边抱怨。
“嗯嗯,我错了,所以决定现在就回去睡觉。”璇玑呵欠连天。
“你睡了三天还没睡够啊!你厉害,连我表姨婆都敢得罪,早知道我就不用特地跑来看你了。”赵思远气鼓鼓的。
“我是按规矩办事而已,我这么好的下属,挑着灯笼都找不到啊,你父王有福了!”璇玑得意扬扬。
“你不是故意惹麻烦来让父王难过吧?”赵思远忽然醒悟。
“孩子,你越来越聪明啊!”璇玑抬手拍拍赵思远的肩膀,笑得一脸奸诈。
赵思远瞪了璇玑一眼,也笑起来:“表姨婆肯定要找父王诉苦了,哈哈,不知道父王会怎么说。”
转眼看璇玑一身的白,赵思远是什么眼力,当即看出披风的来头,酸溜溜道:“父王对你真好,就你这身披风,千两黄金都买不到,表姨婆如果见到,更要眼红了。”
“那我回去还是让可儿收好了还给你父王算了,这么贵的东西,万一有个损伤,卖了我都赔不起!”
“父王送你的,你就放心收着吧。”
“上次那身衣服也是你父王送的,还不是惹了一堆麻烦?”
上次参加中秋家宴,赵见慎让人替璇玑做一身衣裙,结果赵家姨母暗地里让人换成了紫菀料子。紫菀是赵思远母妃最爱的衣料,两年前赵见慎曾有个颇为宠爱的小妾,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身紫菀衣裙四处炫耀,结果赵见慎责怪她越礼,将她逐出王府。赵家姨母本来想陷害璇玑,令赵见慎对她生厌,谁知赵见慎见了璇玑穿着紫菀衣裙竟然丝毫不以为怪,但也因此,璇玑成为了后院所有女人的公敌。
“你又不去后院,怕什么,即使去了,有父王在,她们也不敢如何。”
“哼……”
“啧啧,才刚下雪就穿这么厚,过些天更冷了看你怎么办。”
“哎,你说,如果我向你父王请假去南方避冬,他会不会答应?”璇玑现在看雪的热情已经开始消退,开始为寒冷的天气担忧起来,长这么大还没这样冷过!
“你自己去问问看?!”赵思远幸灾乐祸。
璇玑无精打采地回到听松居,才坐下想喝杯热茶,洪公公就找上门来。
璇玑笑问:“洪旺?你怎么来了?”
洪公公一愣,好久没人这样称呼自己了,低头恭敬道:“王爷请谢管事到云华阁书房。”
同船渡(6)
“云华阁书房?在哪里?”璇玑一脸茫然,古人书房怎么这么多啊,她平常去的一个是外院的东书房,她跟赵思远在那里读书,另一个就是王爷的专用书房,在外院西侧,云华阁倒是从没听过。
“云华阁在内院之中,谢管事大概还没去过,王爷特命奴才引路。”
那声“奴才”听得璇玑浑身不舒服,既然要她去内院的书房,估计就是那位赵家姨母的事了,告状告得好快啊,真有效率!
璇玑重新披上裘皮披风,抱过可儿送上来的手炉,二话不说就跟着洪旺走了。洪公公这次学乖了,老老实实在前面带路,云华阁离外院极近,不穿过内外院之间的大门,左转不过几十步就到了。
璇玑正要进去,忽然洪公公走上一步,轻道:“谢管事一切小心。”
洪公公眼中流露出几分担忧,赵家姨母仗着是老王妃的亲姐,在府中横行霸道惯了,以前王妃没回乡之前对她也是诸多忍让,毕竟亲戚一场,而且赵家姨母夫君早丧确实可怜,长久下来,赵家姨母在王府里比主人更像主人,今日带了房里三个下人闹到王爷面前,口口声声大骂谢管事如何以下犯上,对她污言侮辱,气势汹汹,恐怕谢管事要因此受罚。
洪公公身在内院,连上这次,与璇玑见面不过两回,但是对璇玑颇有好感,心下不愿她吃亏。只是自己身份低微,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希望王爷能够秉公处理,不要让璇玑太委屈。
璇玑自然知道这位公公是出于一片好意,浅笑道:“洪旺,谢谢你了,我不会有事。”说罢抬头走入书房。
赵见慎正坐在书桌后,左下首赵家姨母看见璇玑进来,一脸怨恨地在璇玑身上看了一圈,她一眼就看出来璇玑那身裘皮披风的来历,暗暗咬牙。
室内生着暖炉,璇玑随手解下披风,交给跟在一旁的洪公公,上前向赵见慎行了一礼便问:“不知王爷叫璇玑前来所为何事?”
“哼,你做的好事还好意思问王爷?!”赵家姨母抢先发难。
璇玑侧首笑道:“我经常做好事,不知道夫人指的是哪一件?”
赵家姨母没想到璇玑在王爷面前也敢如此挑衅,一拍茶几喝道:“大胆!”转头对赵见慎道:“见慎,你看你的下属,在你面前尚且对我如此无礼,可想而知刚才在银楼辱骂于我的事并非我房里的人编造是非。老婆子自知在王府里寄人篱下,本不愿多生事端,只是这小贱人实在欺人太甚!见慎,你可要为老婆子做主啊!”
一番话说得声情并茂,可惜赵见慎一副波澜不兴的模样,也不劝解,只是冷冷淡淡地看着,半晌开口向璇玑问道:“谢管事,上午在银楼你因何命人打伤姨母房中的人?”
“打人?没有啊!”璇玑一脸无辜。
“贱人你还敢抵赖,分明是你命令银楼中的侍卫当众殴打柳嬷嬷和小兰、小玉!”
“贱人骂谁?”璇玑干脆跟眼前的疯癫大妈玩玩语言游戏。
“贱人骂你!”
“哦,原来有贱人骂我啊,没关系,低贱之人胡说八道我向来不放在心上。”璇玑撇嘴,真是毫无挑战性的笨蛋。
赵见慎嘴边勾出一丝笑痕:这丫头不但胆大而且刁钻……她是看准了我会为她撑腰吗?
赵家姨母长这么大,没吃过这样的亏,怒发如狂,冲上前去一耳光扇向璇玑。
璇玑早就防着泼妇动手了,看她冲过来,当即侧身一闪避开。
赵家姨母冲力太大,几乎摔倒在地,洪公公眼疾手快伸手扶了一把才免于她当场出丑。
可泼妇并不领情,才刚站稳,手一伸就扇了洪公公一耳光,骂道:“狗奴才!”
洪公公无故被打,却半句不敢申辩,只跪在地上请罪。
璇玑眉头一皱,深深呼吸了一下才勉强忍住怒气,默默提醒自己此刻如果替洪旺出头,只会让他之后成为赵家姨母打击报复的目标。
赵见慎看姨母如此失态,对自己手下的人举手便打,脸色也不好看起来:“姨母,书房不是内眷打打闹闹的地方,莫要胡乱动手,失了身份!”
赵家姨母对这个侄儿颇为忌惮,可又咽不下那口气,看侄儿明显偏帮璇玑,气得浑身发抖。身后随同来告状兼作人证的三名爪牙慌忙上前将她扶住,送回座位安坐。
同船渡(7)
歇了口气,赵家姨母捶胸顿足大哭起来:“妹啊,你才回乡几个月,你儿子就护着个狐狸精要赶走我这个老寡妇!想当初我和你一起含辛茹苦把他养大,今日他便是如此来报答我这个老婆子,我孤儿寡母以后还能靠谁?!妹妹啊,早知道我陪你一道回乡下去,也不用在王府讨人嫌,怪我这个老婆子命不好啊!……”
璇玑忽然有些同情赵见慎,有这样一个姨母真可怜,可是他们一家子自己关起来闹就好,何必还要她来“观礼”?
赵见慎显然已经十分不耐,冷淡道:“姨母若要去与母妃团聚,见慎自然会派人妥为安排护送,何必如此激动。”
高!实在是高!抓住话柄转移话题,连消带打。璇玑暗自敬佩。
赵家姨母脑筋其实不太灵活,一直在王府中所向无敌,依仗的不过是辈分与王妃的容让,所以干起坏事来也是直来直去从来不考虑行为艺术或阴谋策划。对上一个已经对她万分不耐的腹黑侄儿和全不把她身份当回事的璇玑,除了一败涂地没有别的出路。
此时听到赵见慎直白地要赶她回乡,一下子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反应,她与妹妹不同,惯了京城繁华,每天颐指气使,享尽荣华富贵和众人吹捧,要她回去老家那种开门只见山水树木的地方,如何能够适应?!
说出口的话不知如何挽回,只好一路号哭,反复念叨赵见慎没良心之类的话。
璇玑听得厌烦至极,向赵见慎道:“王爷处理家事,璇玑先告退了。”
赵家姨母一下想起来今天到这里闹是为了什么,当即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抹一把眼角不存在的眼泪,跳起来指着璇玑道:“贱人,不把话说清楚就想走?”
璇玑瞥了她一眼:“贱人骂谁?”
“贱人骂……好个刁钻的奴才!见慎,这小贱人在银楼辱骂我,还指使人打了我房中的人,人证物证俱在,你今天非给我个说法不可!”赵家姨妈激动之下险些再次上当。
“人证是在哪里?物证在哪里?”璇玑觉得跟这种弱智斗法真的好没意思。
一直待在赵家姨母身边的三名爪牙总算等到机会,柳嬷嬷几步上前,声泪俱下指着璇玑道:“今日早上老奴到银楼去支领例钱,这女人拦在楼前,说夫人是个不要脸的,一把年纪还想着占王府的便宜,老身欲要分辩,她便指使银楼侍卫毒打老身三人,老奴受辱不要紧,请王爷为夫人讨回公道啊!”
赵家姨母脸色铁青,一副恨不得生吃了璇玑一样的表情。
璇玑看她们颠倒黑白也不生气,问道:“你说我骂夫人什么来着?”
柳嬷嬷声情并茂的回道:“你骂夫人不要脸面,一把年纪还想着占王府的便宜!”
璇玑闲闲道:“这话是你骂的吧,看你说得多流利啊,说一遍不够还要说两遍才过瘾。”
柳嬷嬷气急:“明明是你让我说的,小贱人,你当着王爷的面还要抵赖!”
璇玑一笑:“银楼里看见你们三位表演的不少,随便找几个来问问就知道谁是谁非,哦!小王爷当时也在,要不让小王爷也来对质?”
柳嬷嬷听到璇玑提及赵思远,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银楼都是你的人,肯定偏袒,说的话哪里能作准?”
赵见慎插话道:“远儿随张先生出去了。”
璇玑看看赵家姨母一行的得意神色,心道原来如此,笑笑道:“你们三人也是一伙的,说话又如何能尽信?既然你说我指使人毒打你们三人,你们伤在何处?”
柳嬷嬷三人除了衣服脏了些,确实身上并无伤痕,一下怔在那里不知如何作答。两个小丫鬟眼珠一转,走前来跪倒眼泪汪汪道:“奴家虽是卑贱女子,也知道礼义廉耻,如何能赤身露体展示伤痕?请王爷明鉴!”
事情说到这个份上就很没意思了,璇玑冷笑道:“你们是女子,便找个僻静房间,请张妈来看看便是,如果你们身上并无殴打所致的伤痕,那就是诬告。”
赵家姨母一系从来仗势欺人,睁眼说瞎话,换作别的王府下属,王爷多半看在母妃的面上息事宁人,冤枉了也就冤枉了,哪有可能敢出来要求验伤?偏偏遇上的是璇玑,璇玑从来不是个软柿子,加上赵见慎明摆着偏帮,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定是讨不了好处。
三个人求救地看向主人,赵家姨母能有什么法子,愣在原地悔恨万分。悔的是明知赵见慎对璇玑的偏爱宠信却一时耐不住下人撺掇跑来吵闹,不但那两百两银子没着落,还自讨没趣;恨的是赵见慎看着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竟然一点点脸面都不给,连随口说句话搭个台阶让她好下台都不愿意,怕是真想借这个机会将她们母女撵走吧。
赵家姨母越想越怕,顾不得地上那三人了,跺跺脚哭喊道:“老婆子命苦啊!”说着转身推门就跑了。
同船渡(8)
留下地上三个不知所措的女人,不知如何是好,总算小丫鬟年轻反应快些,跟着大呼一声:“夫人小心!”从地上装模作样爬起来追了出去,其余两人也醒悟过来,纷纷仿效,夺门而出。
赵见慎挥退洪公公,对璇玑道:“难怪远儿不是你的对手,果然伶牙俐齿。”
“是她们太弱了,搬弄是非也这么不专业。”璇玑本来还想撩拨赵家姨母与赵见慎PK一下,结果这个没用的女人只知道冲着她来,而且连告个状都这么乌龙收场,平白演了一出闹剧给赵见慎看。
“下回我给你找个……专业一点的对手。”赵见慎笑得不怀好意。
璇玑警惕道:“你究竟想怎样?”
赵见慎笑而不答,转换话题:“身子全好了吗?”
“还好!”
“那准备一下,明日随我离京巡视一下沈氏产业。”
离京是好,可是如果随赵见慎离京,那不就等于之后很长一段日子要朝夕相对?璇玑连忙推辞道:“年底了银楼事情多,我还是留在京城比较好。”
“你睡了三天也没见银楼出什么问题,可见有你没你并无大碍。”
“可是万一我不在,你姨母又去为难银楼的管事,那可怎么办?”璇玑垂死挣扎。
“银楼明日起开始年终盘点,任何与银楼无关人等不得入内,你可以放心。”
“我让小王爷帮我买的东西……”
“你很怕和我一起出门?”赵见慎打断璇玑道。
“那个那个,男女有别,我与你一同外出多有不便……”璇玑试着讲理。
赵见慎冷笑道:“现在才担心是不是太晚了?快快回去准备,明晨出发。”一锤定音,抗议无效。
璇玑气呼呼地转身就跑,也不管什么行礼不行礼的了。
洪公公正候在门外,看璇玑出来,小心地替她披上披风,静静地跟在她身后,一直将璇玑送到听松居,正要转身离去,却被璇玑一把拉住,拖到小楼中。
“可儿、可儿,有没有消肿化淤的药膏,拿一些来。”璇玑边走边叫,一手将洪公公按到花厅中的椅子上。
可儿以为是璇玑受伤,抱着药箱飞奔出来,看璇玑好好地站在厅中,才松了口气。
“洪旺,对不起,今天连累你被打了,先上点药,好早些消肿。”璇玑一脸歉疚道,接过可儿递来的药膏送到洪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