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旺,对不起,今天连累你被打了,先上点药,好早些消肿。”璇玑一脸歉疚道,接过可儿递来的药膏送到洪公公面前。
洪公公大惊,璇玑怎么说也是府上数得出来的几个大总管之一,在外院除了王爷父子和张乔予,就数她身份最高,不但对他和颜悦色还要向他道歉关照他上药,这可如何承受得起?当下连道不敢。
璇玑奇怪道:“你脸上很疼吧,都肿了半边了,先上药再说!我警告你啊,你不上好药我是不会让你走的!”说到后来语气竟有些要挟意味了。
洪公公无法,只好就着可儿递上的铜镜,乖乖在脸上涂药。
璇玑这里的东西,是赵见慎特地关照过的,随便一样都是一等一的佳品,药涂到脸上不过一阵,红肿就消了一半,也不那么疼了,洪公公感激万分,一再道谢才离去。
可儿看他走远,嘟嘴道:“小姐就是对谁都好,上回小王爷说这药金贵得很,这么一盒要二三十两银子呢,小姐倒好,不要钱一样用到别人身上。”
璇玑向可儿做个鬼脸:“药就是做来用的,放久了会坏掉,我用不上,有人用得上自然就要用,小气的女人!”
可儿无法,收拾好药箱就要离开,却又被璇玑叫住:“明天一早我要和王爷离京巡视各地分部,你帮我收拾一下衣服还有洗漱用品什么的。”
可儿一听是跟王爷在一起,马上高兴起来,欢天喜地去了。
傍晚时赵思远和张妈来看璇玑,璇玑留着他们吃了晚饭算是道别。
清晨,一辆华丽的马车伴着十数骑精干骑士穿过京城南门一路向南而去。
璇玑长发披散,窝在厚厚的垫子上沉沉昏睡,身上盖着那件雪狐披风,一眼看去像一只娇懒的白猫。
赵见慎不忙着解开她的睡穴,风寒初愈多休息对身体有好处,而且在这种情状下,可以肆意欣赏他的美丽猎物。
女人是种复杂的动物,眼前这个更是其中之最,时而聪明时而糊涂、时而刁钻多计时而却懵懂无知、时而大胆无礼时而又胆小退缩,最最让他扼腕的是每每看她心乱神迷快要落入自己的情网,下一刻又恢复冷静,受惊的兔子一样逃得远远。
同船渡(9)
中秋夜的冲突,让他明白了璇玑内心的顾忌与底线……她非常介意与别的女人分享丈夫,她要一个身心忠贞的丈夫……赵见慎隐隐猜到璇玑要的是公平,对等的忠诚。
他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会有这些奇怪的想法,稍微有点家产的男子都会在妻子之外再纳美妾娇娥,身为王爷甚至是以后的皇帝,妻妾成群是理所当然而且必要的事情,虽然他内心看重璇玑的品性能力,但将她娶作正妻已经是最足够的诚意,他可以为她打破自己的某些惯例,但要他身心只忠于她一人,他不能接受,甚至觉得璇玑要求太过,可是放手,他不舍得,所以先就这样吧,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好。
虽然他极想再进一步与她缠绵床榻,但是他有预感,一旦他这么做了,璇玑会逃得更远……璇玑他是抱也抱了,亲也亲了,同车同居甚至同床共枕非止一次,换作别的女子,除了嫁他也没有别的路好走,可偏偏这个女人虽然会抗拒与他亲近,但真要亲近了,她转身便不当一回事……
忽然想到璇玑在中秋那一夜所说的“寂寞”,她的与众不同,让她觉得与旁人格格不入吧,可是即使如此,她还是固执地坚持己见,拒绝改变。
“为什么你这么难缠?”赵见慎伸手卷起璇玑脸颊旁的一缕秀发,轻声问道。
赵见慎是个心志极为强大的人,迷惘为难不过一瞬便被捻灭,他向来喜欢挑战,璇玑这么一个甜蜜的挑战,他相信自己会是最终的胜利者。
璇玑的睡穴在近午时分才被解开,醒来时发现自己只穿着薄薄的睡衣盖了披风睡在车上,疑惑了一阵才慢慢明白过来,自己肯定又是睡梦中被赵见慎搬上车了,为什么会睡得这么沉?!见鬼了!
对面赵见慎好整以暇地看着璇玑从迷惑到清醒再到发现自己就在身边时的惊讶害羞,心情好得不得了。
璇玑一边抱着披风努力把自己的身子包得密不透风,一边抱怨道:“你下回让可儿叫醒我,换好衣服梳洗过了自己上车行不行?!”
“你睡得太香,我不忍心叫醒你。”赵见慎睁眼说瞎话,完全不提在璇玑身上做的手脚。
“那我还要谢谢你啰?”
“不客气!”
“……”
赵见慎笑看着面前咬牙切齿瞪着自己的美丽女子。敢给他脸色看得人,璇玑不是第一个,不过前面那些都付出了极为沉重的代价,再也没机会冒犯他。
他从来不去强迫璇玑像其他人一样对他毕恭毕敬,反而刻意纵容她的“无礼”。
他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对他恭敬崇拜畏惧的人,他比较喜欢璇玑自由自在的随性,每次只要这个女子在身边,他会感到发自内心愉悦轻松,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于是,小女子被惯得更加无法无天:“你出去,我要换衣服!”
赵见慎居然真的听话地下了车,让反应过来的璇玑吃了一惊。
赵正人就在车子附近,身为一名武功上乘的内家高手,自然听到璇玑在车里说了些什么,再看赵见慎竟然不以为忤的听话下车,震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今天的震撼还不止于此!赵正呆呆地看着一脸从容倚在车旁等璇玑更衣梳妆的赵大王爷,这是自家高高在上,向来不把女人当回事的英明主子?
璇玑不耐烦花时间涂脂抹粉,所以不过一阵子就完事,下车发现竟然到了京城附近的兰江码头,想必这次又是走水路,侧头问赵见慎道:“这回你是沈剑还是王爷?”
赵见慎魔魅浅笑:“小生沈剑,谢姑娘有礼。”
璇玑没想到这个家伙会忽然放电,被电得七荤八素之余,完全没注意到赵见慎身后赵正那摔落马下的下巴。
“你还是戴个面具吧!”勉强恢复的璇玑沉痛道,祸害还是遮掩一下好。
赵见慎哈哈一笑,拖着璇玑上船。
兰江是沈家的势力范围,他们所坐的沈家大船极尽奢华,三层楼船的舱房比陆上的王府房间也不遑多让。
两人进了大厅,迎面过来两名面目清秀的蓝衫美人跪拜在地道:“奴婢拜见主上,见过谢管事。”
璇玑侧身闪到一边,无端端的,这种大礼可受不起。
赵见慎挥手让她们起身道:“蓝晴、蓝晰今后你们二人小心伺候谢管事。”
两名美人声音娇脆地恭敬回道:“是!”转身又向璇玑行礼。
“停!”璇玑转头问赵见慎,“你是说,她们以后都听我的吗?”
赵见慎笑道:“自然。”
同船渡(10)
璇玑点头,对两名美人道:“那不要对我又跪又拜的,我不习惯。”
两名美人愕然但还是乖乖地听话应是。
赵见慎摇头一笑吩咐道:“先去你的房间看看,等下过来用膳。”
璇玑的房间就在赵见慎的主房左侧,豪华程度也仅次于赵见慎的房间,所有生活设施一应俱全,甚至有单独的浴间。房中生了暖炉熏了香。
璇玑觉得香气有点太浓厚,让蓝晴将熏香撤了,在暖炉上放几个苹果,过了一阵,满屋子都是苹果的清新气味。
蓝晰看璇玑的长发只是松松散散随意绾了个发髻,问是否要重新梳理一下,璇玑笑笑拒绝,紫云金笛就藏在头发里,哪里敢让她们碰,平常连可儿都不让随便碰的呢。
两个丫鬟都是很安静的性子,请示过璇玑便自动自发替璇玑将行李整理好,对其中的大量怪异物品也全不多问,跟可儿的唐僧风格完全是南辕北辙。
午餐后,璇玑披上雪狐披风跑到甲板上看江景,蓝晴蓝晰寸步不离,璇玑看她们衣衫单薄,道:“你们去加身厚点的衣服再来,冷病了怎么办?”
蓝晴回道:“谢管事放心,我姐妹二人自幼练武,这点寒风不算什么。”
“练武这么有用?看来也要找人教我一下,我觉得骨头缝都发冷!”璇玑哆嗦一下。
“不站在这里吹风自然就不会冷了。”赵正刚好经过道。
璇玑笑着招呼:“赵大哥,你也来了?刚才怎么没看见你?”
赵正正经道:“谢管事眼中只有少爷,自然对其他人视而不见。”只要赵见慎以沈剑的身份出现,身边的人就会自动自发地将称呼从“王爷”改为“少爷”。
璇玑脸红,瞪了赵正一眼:“你可以继续取笑我没关系,哼哼!”
蓝晴蓝晰上前见礼,对着赵正口称师父,璇玑大奇:“你是她们师父?她们的武功你教的?”
赵正点头。
璇玑两眼发亮,凑上去道:“赵大哥,你也教教我吧,我也叫你师父好了!”
赵正心道:我哪里敢做你的师父,面上却十分严肃:“练武要从小练起,蓝晴蓝晰十岁起学武已经算晚的了。”
“总有些长大了也可以学的吧。”
“有……不过那是外家功夫,入门第一步要学蹲马步,一天连续蹲三个时辰,要蹲上半年……”
璇玑哀怨地看了赵正一眼,挥挥手道:“你没有利用价值了,哪里凉快哪里去吧!”
赵正唇角微弯,总算给了个笑容。
此时天上又开始下雪,天地间一片白茫茫,两岸青山也褪尽了颜色,隐约可见江边一条小渔船上似乎有人在垂钓,活脱脱的就是一幅《江雪》诗中描写的画面: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绝妙绝妙!诗是好诗,可意境未免太过孤高!”
听到有人插话,璇玑才发现自己竟然把诗念了出来,回身看见说话的人,不禁吃了一惊!
竟然是云川的大铁矿主司徒先!
“见过谢管事,还是……该称云歌夫人?”司徒先含笑作揖,显然早就知晓璇玑的身份。
“你还是叫我谢管事好了!”璇玑想起当时在司徒先府上见面的情景就尴尬,那里个个看着赵见慎化名的沈剑对自己上下其手吃尽豆腐,没想到冤家路窄,这么快就又撞上。
璇玑越想越恨,如果赵见慎在面前,说不准她就不顾一切冲上去把他砍了。
司徒先久在商场打滚,心思玲珑,看璇玑不自在的样子,略略一想便大致猜到缘故,连忙乖觉地改变话题:“刚才谢管事所念诗歌甚妙,不知是否谢管事所作?”
看他知机地不再提云川的事情,璇玑舒口气:“不是我所作,我也忘了是谁写的,只是刚好记起,觉得与眼前风景十分相衬,所以随口念出来,司徒先生见笑了。”
赵正在一旁笑道:“两位无须过于多礼,璇玑,司徒先司徒管事实是沈氏在云川的大总管,”
“啊?”璇玑暗惊,难怪赵见慎能随手布出这么一个局来把白至遥装进套子里,但从他对四大神器的散漫态度,很可能窥天珠只不过是某项大阴谋大计划里的附赠品,就不知当初到场的几国富翁,有谁不在赵见慎的算计之中。
同船渡(11)
司徒先哈哈一笑,拍拍赵正的肩膀,笑道:“赵老弟说得是。之前还一直好奇让京城管事们赞口不绝的谢管事是何方神圣,没想到早就见过,难怪少爷在云川不用属下多事就能轻易把那批富商们整得心服口服。”
能不能不要提云川的事情!璇玑面无表情道:“两位慢聊,这里太冷,我回去房间休息,先告辞了。”说完转身就走。
璇玑向来对人都是和颜悦色,怎么今天这样反常?赵正看了一眼苦笑不已的司徒先,忽然有点明白过来,凑过去问道:“你对璇玑做过什么事?她这样躲着你?”
司徒先大叫冤枉:“谢管事是少爷的人,我哪敢对她做什么事!是少爷……哎哎,我看到些不该看的,谢管事看到我觉得尴尬而已。”
这段暧昧不明的话,听在赵正耳中,马上演绎出一堆春色无边的八卦绯闻,身为王爷的侍卫首领,这样的八卦岂可不知?
司徒先面对赵正的追问,无奈道:“告诉了你,我怕谢管事要恨死我……”
赵正冷静地扫了身周一圈,严肃端正道:“这里天寒风冷,不会有人过来。”
司徒先无语。
璇玑踩了风火轮一样一路冲回房间,蓝晴蓝晰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知道自家新主子火气正大,此时万万招惹不得。
却没想到璇玑盛怒之下既不骂人出气也不扔东西泻火,只是拿了一把彩绳在手上编东西。
蓝晴蓝晰对看一眼,这是什么状况?
不过一阵,便听到璇玑招呼她们:“你们来看看,像不像?”
两人上前一看,璇玑雪白的手上举着一只用彩绳编成的乌龟,活灵活现,甚是有趣,这样的手艺,之前竟是从未见过!
蓝晴诚心称赞道:“谢管事手真巧!”
璇玑诡异一笑:“还差点东西……”说着走到桌旁刷刷刷在纸上写了“赵见慎”三个字,然后把纸揉作一团,扒开绳编乌龟的背壳塞了进去。
蓝晴蓝晰并不识字,如果识字估计要被璇玑大逆不道的行为吓死。
璇玑心满意足地把乌龟挂在窗边,得意道:“冷死你这只色乌龟!”
知道司徒先在船上,璇玑不想去跟他们一起吃晚饭,干脆要蓝晴去报说身体不适,在房中用膳。赵见慎显然事忙,也没多理会就随她去了。
饭后璇玑早早把蓝晴蓝晰赶回房间,自己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船舱里静悄悄的,只听见江水流淌的声音,忽然觉得有人站在自己床边,璇玑心中大骇,怕大声呼喊刺激贼人行凶,心念电转只想找些东西自卫,无奈床上都是软趴趴的被子枕头,正焦急中忽然听到床边的人笑道:“不用装了,我知道你醒着。”
火光一闪,床边几案上的蜡烛亮了起来。昏黄的光线中,赵见慎微笑着倚坐到璇玑床头。
璇玑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这么晚了,你偷偷摸摸来干什么?”
“偷香窃玉,自然要等到晚上夜深人静之时。”赵见慎看出璇玑的不安,笑得一脸魅惑。
他这样说,璇玑反倒没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