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心看到江晨的一脸绝望,青竹红着眼眶低下头,却发现床下没有藏好的被单露出了一角,弯下腰,把床下塞的东西拽了出来,吓得一下子坐到了地上,都是血,床下的东西上都沾了好多血,就连若夕昨日穿的衣服上也是暗红一片。
江晨看到床下的东西,身子抖得像筛糠一样,要倒未倒,紧紧地把脸贴到若夕的脸上,茫然无措。突然,江晨的身子一下子僵硬了,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很是震惊的样子,慢慢的抬起头,伸出手,放到若夕的鼻子下,蹭的一下子缩回来,又不敢置信的伸过去,这才满脸惊喜的又抱住若夕,不停的叫着:“棋儿,棋儿,棋儿…”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定什么。
青竹听到江晨喃喃的叫声,打了个激灵,赶紧从地上起来,走到江晨身边,试着伸出手探了探若夕的鼻息,轻柔的气息让青竹乱哄哄的头脑慢慢冷静下来了,看看江晨和若夕,还有地上一堆的东西,又看看打从一开始就愣在那里还没反应过来的东锦,只得自己想想办法,先过去这段再说,最起码现在这种状况不能再持续下去了。
走到东锦身边,推了推,没反应,狠狠的掐了一下,终于回魂了。
“啊”东锦被掐醒了,急的眼泪哗哗的:“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多血,青竹,青竹,怎么办,九皇女死了吗,怎么会呢,不要死啊,我不要她死…呜…。”
“哭什么哭,哭丧啊。”青竹听到东锦慌乱的哭声,有些头大“还没死呢,现在听我说,你先去厨房煮点粥,万一九皇女醒了可能会想吃点东西的,还有侍君也得吃点东西了,记得要煮的时间久一点。快去!!”
“哦,我马上就去。”东锦听到青竹说要煮粥,擦擦眼泪忙答应了。
“天啊,门在那边,厨房要出门往右走。”青竹看到东锦晕头转向的样子,头上的黑线一条一条的。
青竹关上门,把床下的东西又塞回去,不露一点,这才小心翼翼的跟江晨说道:“侍君,侍君,少爷,是我青竹,您先静一静,听我说好不好。”
江晨抬起头,一脸茫然的望着青竹。
“九皇女没有事的是不是,您先把皇女抱起来,我把床铺收拾一下,让她躺的舒服些,皇女把沾血的东西塞到床下,很明显就是不想让外人知道,所以我们不能让别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您也…,算了,等会再说吧。”青竹看江晨的表情,就知道什么都说不通了,平日里还是很冷静的江晨,一遇到若夕的事情,立马就失了方寸,关心则乱大概就是这样子了。
铺好床铺,青竹帮着江晨把若夕放到床上,用被子盖好,然后就陪着江晨在床边守着若夕。
就这样一直等到了太阳落山,期间东锦端来粥,江晨却是连看都不看,只顾拉着若夕的手,一动不动的盯着若夕看,青竹和东锦用过饭后,三个人就在若夕的房间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过了戌时,若夕终于睡饱了觉,醒了过来。一醒来就看见江晨他们守在床边,满脸的惊喜,东锦甚至开始祷告上天了,江晨紧紧的抓着她的手,眼泪滚滚,开口不成一句话:“醒了,好…终于…你…太好了”。
若夕这才想到早上只是把东西往床下一塞就睡着了,还没来得及跟他们说些什么,估计是看到自己的样子吓坏了,心中有些愧疚,伸出左手握住江晨抓着自己右手的双手,轻声安慰:“爹,我没事,不要担心。好了,你看,我没有事啊。”
江晨积聚了一天半的担心和害怕终于在听到若夕这几句话后彻底爆发了,抱着若夕哭的昏天黑地的。
“棋儿,不要丢下爹好不好…爹不能…不能没有棋儿,如果棋儿离开我,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不要再这样不声…不响的躺着,你是我现在…活着唯一的希望了,不要离开…离开…”
江晨的哭声越来越低,最后竟然没声了,吓了若夕一大跳,赶紧坐起来一看,原来是哭昏过去了,这才放下心,示意东锦和青竹将江晨扶到自己床上躺着。
卷一 少年心事九秋蓬 欠下的债(下)
青竹刚才一直没说上话,现在得了空,坐到床前的凳子上,红眼圈说道:“九皇女,恕我无礼,我现在只以一个长辈的身份跟你说说话,棋儿,下次可千万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如果还有下次,少爷会受不了的。
少爷是青城一个商贾江家的庶子,父亲原是青楼清倌,因为有了身孕才被收作官人的,原少爷他娘以为官人(平民的侧侍称为官人)会生个女孩,没想到生了少爷,也就再不关心少爷他们的死活,也不去看望。那人原就有不少的夫侍,看到官人不受宠,也都变着法的欺负。
少爷他们过的很是辛苦,日子有一顿没一顿的过着,也想过离开江家,怎奈身为男子,无依无靠,身无所长,出了江家的门,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生活,只得忍气吞声的继续呆在那里。
少爷七岁那年遇到了饿得半死的我,不忍看我就那样饿死路边,就把带我回去救了我。虽然少爷他们过的不好,但总是有他们一口吃的,就有我一口,我就这样跟着少爷和官人长大的。官人的身体自从生了少爷就不是很好,少爷总是想方设法的为官人买药,受尽了人们的白眼和欺侮,江家其他的孩子也嫌弃少爷,经常欺负少爷,可是他总是一声不吭,从来不怨恨什么,也不说什么丧气的话,只一心一意的守着官人。
后来在少爷十二岁那年,官人去了,少爷本打算也随着去的,可是官人说少爷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叫他不要放弃以后的生活。少爷就这样一直撑着,直到十四岁那年宫里选人,江家主夫不愿意让自己儿子到宫里守活寡,就把少爷给送进来了。
少爷原本长相不错,又沾了清冷的气质,女皇选人时留下了,被封为五官,住进了泠雪居。少爷本就不愿意与人勾心斗角,阿谀奉承,更不愿贿赂宫侍和宫女,所以住进泠雪居三年,也没见到女皇的面,更无人问津。
后来有天晚上,少爷正在弹琴,女皇来了,那晚上就没有走。女皇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像少爷他娘一样,再也没再看过少爷,可少爷却在那晚之后有了身孕。
少爷自打有了你,他就很高兴,整天都是笑的,经常一个人对自己的肚子说话,看的我都难受。
你出生后,少爷整个人就像有了主心骨,眼睛里有了些生气。虽然你自小就不喜欢与人亲近,可是每次你向少爷伸出手时,少爷总是很高兴很高兴,当你喊第一次少爷爹的时候,少爷哭了,他说他很幸福,他有一个那么好的女儿。
少爷总爱看着你,他觉着你是上天赐给他的,怕你一不小心,就回到天上去了,然后他就会永远失去你,所以总是紧张兮兮的盯着你看。
你去上书房读书,少爷就一直在门口等你回来,说是想让你回来第一个看到他,他也能第一个看到你。少爷说每次你回来,总是会紧紧的拉着他的手,你的手很软,很暖和,拉着你的手,他觉得好幸福。后来你说让他以后少等会儿,风大,少爷那天晚上就一直在笑,连睡觉也是笑着的。
昨天晚上你没去吃晚饭,他很担心,觉着你下午说的话很奇怪,怕你出什么事情,又怕扰到你,惹你不高兴。他那顿饭就在那里胡思乱想着,饭也没怎么吃,就一直在你的门外边等到你出来。
你从房间里出来,浑身都湿漉漉的,脸色发白,什么都没解释。他很担心,却没有问你怎么回事,怕你烦。你让他回去休息,他哪里睡得着,晚上你屋里的盘子碎了,他听到响声更是急的发慌,根本就不敢闭眼,在凳子上坐了一夜。今天天刚发亮,他就在外边等你出来,一直等到巳时,什么都没有吃,都快晕倒了,最后还是东锦踹开你的房门他才冲进门看你。
一进门就看到满地狼藉,床上也是血迹斑斑,你一脸惨白的躺在床上不说,身上还带着血,少爷他以为你出事了,活不成了,抱着你的身体就不停的哭,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如果你活不过来了,少爷怕是会真的跟了你去的,我都不忍心看到少爷一脸绝望的模样,就像一个活人生生被夺了魂。
后来发现你还有气,没有死,少爷就像将要溺死的人抓到了稻草一样,死命的抱着你不松手。把你放到床上去了,他也是紧抓着你的手,怎么都不肯松手,眼睛一直盯着你看,生怕放过你一丝表情。
棋儿,你是少爷的命,没有你少爷会死的,真的会死的!你知道一个瞎子突然间见到了光明,然后又生生失去的痛苦吗,那比他从来没有见到光明要痛苦的多得多,对少爷来说你就是那瞎子看到的光明,你这个光明消失了,少爷会彻底的崩溃的!
少爷这一辈子受的苦够多了,我不希望他再受苦了,这样的事我也不想再看见第二次了,如果你有什么事,能不能事先给少爷说一下,让他心里先有个准备,只当我这个做长辈的求你了,如果你还拿我当叔叔,就答应我吧。”
青竹说完就跪下了,若夕赶忙起身去扶,却发现自己的脸上全是泪水,胸前的衣服都是湿的,用衣袖抹了把眼泪,若夕说出了这辈子第一个承诺:“青竹叔,我向你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让爹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的,我不会让爹再受苦的,我保证。”
青竹领着东锦出去了,若夕坐到床边,看着那个脸上尤带泪痕的男人,心里忽然很痛很痛。
从出生到现在,虽然对江晨的无私关爱一直充满感激,也承认他是今生的父亲,叫他爹,可还是觉得心理上有些抵触,总觉跟这里的一切都有距离,不肯太过亲近。现在想想原来自己一直在逃避,一直在害怕,害怕被江晨的爱包围着,就会忘记以前的一切,忘记以前的父母朋友,怕自己会迷上这种没有杂质的温暖的干净的感情中,怕自己会在某天失去这种感情的时候,会发疯。
自已原来一直都这么脆弱,像一只刺猬,用一堆刺包围着自己,拒绝着到身边来的每一个人,也拒绝着自己,原来以前小飞说的都是真的。
小飞曾说过我在自己的世界中竖了一堵很厚很厚的透明的墙,然后从墙的那边看墙的这边,却从来不肯到墙的这边,也不让别人到墙的那边,以为这样就可以拒绝伤害。
为什么自己要到这个时候才明白?以前的自己伤害了多少人,又欠了多少的债!为什么会这么傻,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怎么会那么无知,那么愚蠢,为什么你会愿意爱我这样的人,哪怕明知道会被刺扎伤,也要靠我这么近呢,为什么???
自从前世父母死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的眼泪,不停地流着,仿佛从那时候就开始积攒直到现在终于找到突破口,然后一下子全都呼啸而出,带着撕心裂肺的伤痛。
夜半时分,若夕停下了所有的悲伤和和愧疚,觉得好像所有的过去和缠绕与身的悲哀都被哭出来了,身体变得很轻松,周围的一切也都变得十分清晰,像是那一层笼在周遭的烟雾被拨开了,露出真实的面貌。精神上的疲惫铺天盖地的涌来,失血过多的后遗症也开始显现,若夕躺到江晨身边,抱着他的腰,沉沉的睡了过去。
卷一 少年心事九秋蓬 祸害遗千年
快到天亮时,若夕被江晨的喊叫声惊醒,伸手握住江晨在空中乱抓的手,轻声的安慰着:“爹,我没有事,没有事,我就在你旁边啊,你摸这是我的手啊,好了,睡吧,明天就好了。”
江晨在若夕的安慰下慢慢睡过去了,睡过去之前还紧紧的抓住她的手不松开,若夕轻轻的挣了挣,却被抓的更紧了,无奈,只得任他抓住,心里的酸气啊,一直一直的往上冒,眼睛都被熏红了。
若夕看着近在咫尺的江晨的脸,一遍一遍的用心描绘他的样子,他的额头,他的眉毛,他眼皮下温暖的眼睛,他的鼻子…像是要把他刻到心上去。
辰时左右,也就是七点左右,江晨终于醒了,看到躺在身边含笑望着自己的女儿,眼泪又要流下来,却想起女儿不喜欢见到人哭,又生生忍住了,紧紧的抱住若夕一遍一遍的喊着:“棋儿,棋儿,棋儿…”
若夕的心被这一声声的棋儿弄得很难受,反抱着江晨轻声的回到:“爹,我在这,在这,在这…”
过了一会,江晨觉得不好意思了,呐呐的低着头,红着脸,不肯看若夕的脸。若夕也知道他的尴尬,直接起身,换上干净的外套(里衣昨天已经给换过了),让守在门外的东锦和青竹准备洗脸水和早饭。
江晨本就没脱衣服睡着的,现下也直接起身,下了床,把若夕拉到梳妆台跟前坐下,开始为若夕梳头,谁让若夕不会梳头发,以前一直是直发,根本就不用打理,乱了拿起梳子梳两下就好了,哪像现在还得梳来梳去的。若夕看着镜子,突然涌出想看看自己长相的念头,以前都是昏昏欲睡的时候梳的头发,那里还记得看镜子啊。
使劲的把脸往镜子上贴,到底也没瞧见自己长什么样,黄铜镜子里,黄黄的,混混的,只能模糊见个人影,除了能看到黑亮亮的两只眼睛,其他的器官都辨认不出什么样子的。这里的人化妆技术还真是高超,对着这么一破镜子画来画去,竟然没有把眉毛画到嘴上,真乃高人也!
江晨把正在死命看镜子的若夕按回椅子上,把只差最后一点的头发梳好,这才笑着说:“棋儿,以前你都不看镜子的,今天怎么一个劲的盯着看?”
“突然想起来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到底长啥样子,觉着挺悲哀的,就看看,东锦和青竹总是说我长得跟你很像,可是四姐说我长得像踩扁的芙蓉糕,所以我就想知道我到底是一幅怎样的面容。”若夕摸着自己的下巴,一副思考的样子。
“棋儿,你…”江晨突然间觉得若夕跟以前不一样了,整个人好像很轻松的样子,以前总是沉沉的不肯说话,你问一句她答一句,绝不多说一句,今天竟然主动说了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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