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英沉声答道:“小姐吩咐记下了,买回时梅花蒸糕一定还是热的。”一夹马飞驰而去。半个时辰后,刘英恭敬地递上蒸糕。
阿萝瞧了瞧,拈起一块正要入口,唉呀一声似想起了什么:“听说吃这梅花蒸糕要配以当地特有的花蕊茶才相得宜彰。刘英哪,还得麻烦你再跑一趟了。”
刘英二话不说,飞马又去。等他解开厚布包裹,茶还温热。阿萝看看茶,还看看蒸糕,嘴一撇:“饿过了!”刷的放下帘子,再不理他。
刘英气得掉过头,不再看车轿。心里委曲哀叹:主上,你惹的麻烦,气全撒我身上了!
就这样,一路捉弄着刘英,平平安安地走到了都宁河边。风城近在咫尺。
--------------------------》》》
抱歉,等久了各位,实在是下了班吃过晚饭才开始更文。
同时也想说一句,其实文赶得急了难免写的不够细,多理解为好。
如等不及,就等全文完结再来看吧。
第45章
寒风夹着雪粒子飞来打在皮袄上沙沙作响。老张拉拉头上的羊皮帽子,重新系了系,彻底把两只耳朵盖住。双手拢在袖中,佝拘着身子朝驿站行去。两边道旁房屋的瓦当垂下了长短不一的冰梭子。雪粒子一下地便和尘土雨水一起烂成了薄薄一层的稀泥,皮靴子踩在上面啪啪作响。
这作贱人的天,窝屋里喝壶暧酒才是正经。看看时辰,老张脚步加快,不多时便已到了驿站。掀开厚重的棉被帘,一股热气冲过来,化开了胡子上积下的小冰渣,水滴落下来,脸上一片水渍。老张上下拍打着扫落雪粒子:“哟,会享受啊!”
驿官兵士正围着屋子中间的火塘喝热酒,听到声音瞧得是老张便有人笑道:“是张大哥来啦?赶紧着喝盅酒暧暧!这天气!”
老张也不客气,显见是与驿站的人早已混得熟了,大步走过去,已有人空处一个位置笑着让他坐下。倒了一碗酒仰头喝尽,老张抹抹嘴笑道:“今儿我起晚了,王爷的事可耽误不得。东西呢?”
驿官笑道:“你家王爷倒是怪僻,日日驿马千里外巴巴地送白菜!来这儿三年了也不嫌吃得嘴厌!”
老张马上冷下脸,低声喝道:“这话也敢胡说!”和蔼的神色转眼变得凌厉起来。
心里一抖,驿官赶紧岔开话题,大喊着:“阿四,去给张爷把东西张罗好!”陪笑道:“多饮了两碗酒,糊话,糊话呵!”
老张叹了口气,把他扯到一边,正色低声说道:“祸从口出,管好手下,莫要乱开口,这位爷……”眼神中不知是惧是叹。
驿官缩了缩脖子,屋子里火塘升得暧,背上冒出了星星冷汗。
老张翻看阿四递过来的背篓,厚棉被里窝着十棵白生生、翠莹莹的白菜,边城冬季最少新鲜菜蔬,这十棵白菜每日却不曾断过,要算上运输花费的人工精力,百两银子一棵也不为过。
他背起背篓,拢好帽子皮褂,笑着打了声招呼,埋着头又走进了寒风里。
边城右翼军帅府后院一片荒芜,不见丝毫绿意。假山与光着枝丫的树积起了冰雪,长长的冰挂悬着,好一处冰雕玉砌的世界。
转过回廊,侍从小心端着盖着银锅子的托盘急急往厢房走去。行到门外,早有候着的侍从接过托盘打帘进去。
屋里升着几个火盆,温暖如春,子离穿着轻棉宽袍看送来的情报与书信。每月,风城璃亲王府他的王妃必会送至家书一封,字里行间细细纪录王府近况、公式化地问候。子离看过晒笑,却又提笔写下寥寥数字回了。扔过顾天琳的家信,他眼睛瞄过情报,这是第一百七十四条讯息了。三年中数十条,最近两月猛的多了起来。他怅然看向院内,树上冰挂晶莹剔透,心里隐隐涌上一脉柔情,不由得喃喃自语:“风城的冬天不会这么冷的。”
侍从小心把托盘里的菜摆上桌子。轻唤道:“王爷,用膳了。”
子离回过头来,嘴角那丝浅笑还在:“不知今天的味道如何?”缓步走过去坐下。
侍从盛了一小碗汤细心送到他面前,子离看看汤色,清亮如水。一勺喝下,鲜香甜美,待到咽下去,却似喝下一碗苦药,涩得胃中一阵翻腾。
侍从小心瞟着他的脸色。笑容还在,只不过,似往常一般又僵在了脸上。心里不由得又叹了口气。做了三年的开水白菜,竟无一次让王爷满意,却又每日断不了,急得厨房众人团团转。赏千金到处聘得名厨来边城,仍做不出那种味道。没喝完的汤端下去有厨子忍不住尝了,不解地惊叹道:“端的是美味啊!”然而,这般美味合不了王爷胃口。换了几批厨子也是一样。也不见王爷发怒,就这般日日做了下去。
子离今日自已又动手盛了一碗,侍从一呆,扑的跪下:“奴才走神了,侍候不周!”
“起来吧,味道很好,以后不用再做这道菜了!”子离淡淡说道。瞧不出他是喜是怒。
侍从心里惴惴不安。怎么突然间说厌就厌了呢。不敢多问,低头应下。
午膳过后,子离兴步直进了院子,侍从赶紧地把狐裘披风给他披上。
雪下得更紧,不多时头顶肩上便积上了一层雪料子。他随手一拂,不多时又积上了。一丝苦笑带上脸颊,他喃喃道:“砌下落雪如梅乱,拂了一身还满。”看着冰封琉璃的世界不觉痴了。好半天从眼角余光里瞧到侍从冻红了的鼻头,淡笑道:“回屋吧,我小憩会儿。”
闭上眼他脑袋里的思絮如乱雪般纷飞。父皇怕是不行了。临南城大捷像是剂猛药,兴奋了神经,还上了两天早朝,兴奋之后病痛加倍,旬前宫中传讯道:“王进汤药小碗,只进流食。”今日报道:“喷药,粒米未沾。”他心里如火烧油煎,却只能稳在边城,不敢妄动。三年的准备就等着那一道催命圣旨来。
顾相传言,南方无忧。然而这半年来,却出现了军饷粮草难以按时到达的情况。兵部以南方战况为由解释,词语间谦卑,催急了便道已运至路上,总会晚上个把月。顾相言道:“兵部尚书抱病在家,事务多由成侍郎处理……” 子离心里透亮,闭着眼想回风城要不了多久了。
风城冬日还能见着绿树,大山环抱挡去了东北方的冷空气,西北风吹到这里已放柔了脚步。大队车马进了风城,钦差含笑来到车轿前温言道:“王上早有旨意,三小姐一路艰辛,不必进宫谢恩了,李相思女若狂,还是早回相府团聚吧。”
阿萝坐在轿内柔声答谢:“大人一路辛苦了。青萝在此拜谢。”
车马在城中路口分开。相府侍卫家臣护着青萝的车轿往相府行去。阿萝这才又唤道:“刘英!”
“小姐有何吩咐?”刘英行到轿前问道。
“到风城了,解药呢?”
刘英脸一红,从怀中摸出个玉盒,双手奉上。轿帘一掀,小玉似嗔似恼地瞟了他一眼,接过了盒子。递给阿萝低声埋怨道:“就知道他那个主子!活该捉弄他!”
“算了吧,我还没想跑呢。以后再收拾他们!”阿萝吞下药,一股热气散发到四肢,力气慢慢恢复。
“小姐,回相府,老爷会不会……”小玉有些担心。
回相府,李相会怎样?阿萝淡定地想,他不是老泪纵横就是和蔼可亲,我不是刘珏这个平南王定下的王妃嘛。他不待我好点怎么成?眼珠一转,低声对小玉说着主意。小玉眼睛慢慢开始放光。脸上飞起兴奋的红晕。
车轿缓缓停在相府门口。阿萝下车时抬头看了看相府高悬的牌扁。一丝笑意挂在脸上。早有家仆跑进内堂报讯。李相与众夫人在大堂等候多时了。
李相由衷地佩服起家里的这个三小姐,跑了三年还是把小王爷,哦,不,平南王迷得神魂颠倒。安清王回到风城就邀他过府。老王爷戎马一生,性子直得很,吹胡子瞪眼骂他:“快快把你女儿画像送来一观,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让我家的臭小子迷成那样!千万不要说长得像你!”
李相哭笑不得:“小女无画像,人只是清秀机灵,抚得一手好琴,擅笛而已。”
怕是安清王也等得心急了吧。没想到这个老三倒是最合自已的心意,不管太子与四皇子谁登基,安清王的地位却是动摇不了的。青萝嫁过去,相府可保无虞。只是七夫人出了家未免遗憾。只要青萝回家,肯嫁。也就不计较了。
李相笑呵呵地坐在堂内等候青萝。众夫人也伸长了脖子,不知道这个跑了三年的三小姐会以什么样的面貌出现。
正想着,堂外传来喧哗声,众侍卫伴着两条纤细的身影走近。小玉扶着阿萝小心迈过门槛。一进屋,小玉往地上一跪,号陶大哭:“老爷责罚!夫人一心礼佛,竟出了家去!小玉没能照顾好夫人啊!”
阿萝盈盈拜倒,眼睛一红:“爹!阿萝不肖,贪玩还拐了母亲,结果留她一人青灯孤独!”
李相和众夫人看呆了眼,这是青萝?青萝今日成心一身白衣,钗环未饰,脂粉不沾,素净质朴又不掩气度高华。
两人跪在堂前哭得凄惨,众夫人也不免叹气,拭泪。这人一走,倒是没有了嫉恨与怨气。如今三小姐成了相府平衡朝廷势力的重要砝码,只能心疼,得罪不得,不待李相开口,已莺莺燕燕围了上来。小心扶起两人,又是一番别后思念。大夫人笑道:“回来就好,棠园已收拾好了,小玉,你这就去瞧瞧吧。”
李相这才反应过来,慈爱地笑道:“回家便好,回家便好,你娘,唉,玉棠一直性冷,出家礼佛也是正常,就不必再想她,省得扰了她清修了。”
眼光一转,落到了刘英身上,这个陌生人又是谁?刘英微笑抱拳道:“小的刘英,从前是王府乌衣骑,现已从乌衣骑除名,王爷令归入三小姐名下做亲卫。还望相爷照拂。”
用乌衣骑死士做青萝的亲卫?看来平南王对她是上心之极了。李相呵呵一笑:“我这个宝贝女儿以后就有劳刘侍卫了。让相府侍卫收拾间屋子,你去瞧瞧,如果缺什么少什么,尽管开口便是。相府以后也是你的家了。”
刘英笑道:“王爷已有严令,贴身护卫三小姐,相爷怜悯小的,就让小的也住棠园吧。”说完对李相轻轻眨了眨眼。
李相恍然,心里直夸平南王想的周到,有他的人守着,青萝还能跑那儿去?便答应下来。
等到刘英与小玉往棠园行去。李相笑呵呵抚着胡子对阿萝道:“阿萝啊,真是女大十八变啊。没想到你出落得这般美丽,为父真是老怀大慰!”
阿萝红着眼道:“女儿任性贪玩跑出家门,让爹记挂了。好在平南王收留,这才平安回府。”心里笑着想,父慈子肖有什么难,我还指望吃光花光你的老本呢。
李相仔细看阿萝素净的打扮,叹道:“在外那有在家好啊,瞧瞧,我相府千金那能这般寒碜!夫人啊,嘱库房好生捡些首饰做了,另外你们几个就帮忙新置些衣裳。”
大夫人笑道:“这是当然。太子妃与你姐姐都问过好几次了,想念得很,嘱咐回来后一定进宫去瞧瞧她。”
阿萝暗道,来得可真快啊!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就要四处赴约了。脸上温柔地笑着答应道:“几年未见姐姐,阿萝也想念得很呢。”
正在这时,家丁进来送过一封宴贴。李相打开看了看,呵呵笑道:“阿萝啊,你先去休息吧,明日安清王请你过府赴宴。”
安清王?刘珏的老爹?阿萝想笑,真成块宝了,屁股还没坐热呼呢,就急急要拿到四处亮相。听闻这个安清王脾气可不小,能得先皇赤龙令保皇室平安,掌右冀军威镇边城,几十年启国不敢来犯,他会是什么样的人呢?刘珏还说他老爹痴情。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刘珏,你就等着我收服了你老爹再后悔把我打包送回来吧。阿萝对见安清王充满了好奇。
棠园没变。那棵海棠还傲立院中。屋里的摆设焕然一新,新放置了不少贵重物品,不难看出李相讨好的心思。
刘英看到天井里那棵海棠愣了愣,瞧了瞧阿萝,心道,原来如此。也不肯避嫌,自行搬入了东厢房。小玉追着他骂:“那有大男人住女人院子的?不害燥!”
刘英笑嘻嘻地说:“主上早有吩咐,不得离开三小姐半步。有我保护,这院子苍蝇都别想飞进来。”
阿萝对男女之防根本不在意,院子里她还住老房间,小玉住她隔壁。七夫人的房间她没动。刘英住的是以前张妈的房间,都还空了两间。她笑道:“住院里多好,今晚我们就斗地主!”
刘英心中不安,这斗地主是什么玩意儿?难道三小姐还没捉弄够他?一张脸便苦了起来。瞧得小玉咯咯直笑,拍着手道:“好啊,许久没玩了,真是想得很。用过晚饭我们就开斗!”笑着用眼不怀好意地看了看刘英。
阿萝含笑看着他俩。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这才注意到矮几上放着一张琴,仔细一瞧,正是在太子东宫弹《广陵散》时用过的那张琴。
她不由得蹙眉,这是谁送来的呢?青蕾么?不象。若是王燕回送来,她必有讨好拉拢之意,她知道那个秘密了吗?在暗示?还是真的讨好呢?若是前者,抵死不认就是,弹琴嘛,好坏还不是自已掌握。若是后者,就更简单,凡事刘珏说了算呗。但若是太子送来的呢?她转念一想又放下心来,量太子现在也不会有什么,他借重刘家的地方还多着呢。阿萝暗下决心,明日一定要好好会会刘珏的老爹安清王。
第46章
一大早,阿萝就被外面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了。从临南到风城,一直赶路,坐马车坐得人想无聊想吐,好不容易舒舒服服睡着新床单盖着新被褥一夜无梦睡眠质量奇高的状况下,大冬天的,想懒会床还被吵醒?她仔细一听外面的声音,大夫人的丫头、五夫人的婢女,好象还有送什么衣服的人,阿萝伸伸懒腰,深吸一口气,一声娇咤:“一大早那来的苍蝇,刘英!……”
院子里刘英和小玉正头疼地看着一堆女人捧了五花八门的东西互相攀比,猛听到阿萝的呼声,刘英黑了脸瞪眼低喝:“对未来的平南王妃敢这样无礼?!没规矩!”
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