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早已料到我会如此,嘴角轻扬,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不也一样。”
疑惑得不到舒解,反被顶回了肚里,压在胸口,闷闷的痛。我轻轻摇头,说道:“不,你与我不同。凡人之躯,理当遵从生老病死的规则,一旦跨越时间的限制,会付出极大的代价。你到底是怎么了?告诉我好不好?”
他淡然冷笑,说道:“是啊,你是仙人,自然不老不死,无情无爱,游戏人间,只是图个一时欢娱。凡人的一辈子,对你而言不过是一场新鲜的梦,想要如何,就如何,不用负责,也不用付出什么,玩够了转身就走,照样逍遥快活。做神仙是好,无愁无苦,无爱无欲,有这等机会,我又为何不做?”
“神仙?你说你要做神仙!?”我惊呆了,扑上去抓住他的手,紧紧握住,激动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吗?求仙问道必要断情弃爱,你如此胡来会毁了自己的!”
他一拂袖将我远远推开,说道:“我修仙是胡来,那么你呢?明明无情,却定要让我为你牵肠挂肚,这就是你神仙的本分吗?”
“我不是神仙!”我嘶声悲呼,几乎是恳求一样的说道:“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只是个人?你气我恨我,怎么样都好,求求你,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好吗?”
他淡然一笑,轻声问道:“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
从他的话语中,感受不到任何的情分,也感受不到任何的愤恨,就像是在对一个陌生人冷淡的陈述。他既已决定,就不会开玩笑,明知无法更改这已成事实的定局,我却还是努力的哀求道:“你尘缘未了,心难安定,如此修行下去必有大劫。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回头吧!那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我为何一定要听你的?”他语声轻缓,粲然的微笑如青莲绽开,藏有说不出的妖艳,略一停顿,继续道:“况且,我想要的,你当真能够给我?”
“你想要什么?”我屏住了呼吸,只感觉时间凝固了一般。
他悠然道:“要你的道行,要你的功力,要你的魂,要你的命!你肯给吗?”
“黄药师!”我震惊万分,心如同被刺穿了一般,颤抖着,蜷缩着,被浓重的血腥味包裹。他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怎能若无其事的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还是黄药师吗?他还是爱着我的那个黄药师吗?
双拳紧握,指甲深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痛。不知道自己该要说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该要如何表达此刻的情绪。我是在愤怒吗?我是在伤心吗?我是在惊讶吗?我是在绝望吗?直视着他的双眼,眼珠似要跌出眼眶,干涩的痛,却涌不出一滴泪水。
嘴张了又张,仍说不出一句话,他轻蔑的眯起眼,继续转过身去,淡然道:“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话音一落,他起身一跃而下。我忙扑至崖边,却已看不见他的身影。修仙?当真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吗?只为了那等虚无的梦幻,你就真打算断情弃爱吗?你恨我不要紧,可为什么连你的女儿都不再牵挂?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我跌坐在崖边对着万丈的山崖狂呼,声音既出,竟将原本无法发泄的情绪全然带动。泪止不住的淌下,如同断了线,砸落于地,像是滴在心中。
药师,我宁愿你另觅佳人,也不愿你步上这条绝路。你可知,修仙者无欲无求,那是你永远也达不到的境界。千年孤独,知音难寻,未登仙途,先遭天谴。不要再修下去了,想要长生不死,想要无上仙法,我将今生的一切,都给你!不要再错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够不够虐?如果不够我在后文继续添加……
话说金老要看到这文被我编造成这样,会不会吐血?
十一 十八相思
脚下一高一低,摇摇晃晃,就好象是在走钢丝,稍不留意,就会跌下悬崖,粉身碎骨。我失魂落魄的在山林间小路上游荡,满脑满眼都是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要修仙?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不把一切解释给我听?你就那样干脆的走了,却将我一个人扔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摸不到,空虚当中,只有一重高过一重的心悸。
顺着道路,也不知走了多久,听到某处山坳里有女子大声的唱儿歌,我缓缓抬头,朝着山坡上那幢孤单的小院落走去。
立于屋门前,我一动不动的站着,看着窗上那个刚刚修好的大洞,想起了黄药师唱的那首歌。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他唱这首歌的时候,相思之苦自每一个音符中透出,浓郁的哀伤直令人落泪,无论谁都不可能无动于衷。但是,唱这首歌的人却要舍弃红尘,永不言情爱。这变故,这理由,当真可笑。我真想大笑着告诉自己,他是气疯了的胡扯八道,可事实摆于眼前,还能教我如何说服自己去一笑置之?
程英于此时从屋里出来,看到立在门口发呆的我,微微一惊,随即微笑道:“你是云前辈吧,来看杨公子的?快进来坐吧。”
我微微摇头,说道:“你出来一下,我有些事想问你。”
程英回头向屋里看了一眼,点点头,随我一道站在了屋外不远处的林边。看着林间透出的日光,好象看到他周身流转的灵犀,我闭了闭眼,问道:“你师父……这些年,都在做什么?”
程英摇头道:“我和师父,大概已有五年没见过面了。他的事,我几乎什么都不知道。”
“五年?”我疑惑,问道:“那他是什么时候收你为徒的?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又在做些什么?”
程英道:“我九岁那年,被师父所救,在那之后他就收了我为徒。师父话不多,除了我和师姐,他几乎从不与旁人说话。不管走到哪,他都戴着面具,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到底长的什么模样。他总是神神秘秘的,只要一停下来,就会吹箫,总吹那一个曲子,就像是在想人。我有时候觉得他很可怜,也问起过他,可他却大发脾气,一连消失了好几天。在那之后,他的一切事情,我都不敢再多问了。”
“那他又为什么会突然离开你们?这中间,有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吗?”五年前他还在满天下的寻我,又怎会忽然跑去修仙?
程英道:“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那好象是因为师姐突然生了重病,师父治不好她,就带我们去了华山。他找了一个奇怪的人来瞧好了师姐的病,就跟那个人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我皱眉问道:“奇怪的人?什么人?”
程英道:“那人打扮的古古怪怪,大热的天还穿着一身毛皮,眼珠子也不像黑色,到有点发蓝,挺怕人的。”
眼珠发蓝?就是黄药师现今眼中的色彩?哪个修仙的门派会如此奇怪?难道修道的心法能把人眼睛都练变形吗?我相当疑惑,又问道:“你师姐生的什么病?那人又是怎么把你师姐治好的?”
程英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她得的什么病,就是突然一下高烧不退,不吃不喝。师父想了好多法子都治不好她,气得差点把一条街的药铺都砸了呢。我以为师姐是真的不行了,谁知那个怪人就喂了她一颗药丸,第二天她就跟没什么事一样,又活蹦乱跳了。这事情邪门的很,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
邪门?确实够邪门。我继续问道:“你跟你师父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有没有发现过他长白头发?”
程英道:“师父的头发一直都是黑的,没有一根白发在内。当时听师姐喊他爷爷的时候,我真被吓了一跳。后来才知道,他竟就是黄帮主的父亲,今年理应快六十岁了吧。云前辈,是不是功力深到了一定程度,真的可以长生不老?”
“那都是无稽之谈。人生于世,也不过是万物其一,生老病死,再正常不过。非天非地,却妄想与天地同寿,这又怎么可能?”我轻声叹息,说道:“我跟你师父虽是人,却又非人,生而不老,代价便就是有情,却不能爱。分离十八年,相思十八年,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果,长生有什么意义?有平凡夫妻恩爱白头幸福吗?”
程英轻咬住唇,回望了小屋一眼,低头不语。我深吸了口气,说道:“算了,我们这些老家伙的事,与你们没多大关联。你救了我家过儿,我也没别的什么可以谢你的,你师父的武功我大致都还清楚,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我先去看看过儿。”
移步回到屋里,杨过正盘膝坐在床边咬牙切齿的给自己疗伤。我对着他铁青的脸色仔细瞧了瞧,手轻按上他胸腹之间,缓缓导入真力助他疗伤。金轮法王这老秃驴真是脸皮厚了去了,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教训成了猪头,居然还有脸留在中原,居然还有胆子动我的老鼠。不知道我最近心情不好吗?下次再见了他,非真把他打成猪头不可。
“云姨?你……你见到我姑姑没有?”伤刚有点起色,这家伙就迫不及待的咕咕叫。
我闭着眼继续助他调息,淡淡的问道:“你是不是布谷鸟托生的?”
“布谷鸟?”杨过开始沉思,我收了真力,说道:“姑姑我是没看见,不过姑姑的师姐就在山下转悠。要不要云姨教你两招?被个疯女人欺负成这样,实在太丢人了。”
杨过脸上微红,说道:“我才不要你教呢,对付李莫愁,我自己想办法。”
“呵!有骨气!不过,想充胖子,也要有能把脸打肿的力气吧。我会在这里留三天,想学功夫,三更到那片石阵那等我。”我轻轻拍拍他的脑瓜,掀帘出门,程英仍守侯在外,关切的问我道:“前辈,杨公子怎样了?”
“他没什么事了。你随我来,我教你布置五行阵。”我缓步移至山坡上的乱石群外,开始与程英细细讲述布阵之道。
说是以三天时限指点小辈们的武功,实际上我只是需要时间来平缓一下心情。十八年间发生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不能保持冷静的分析,我便根本不可能明白黄药师到底在想些什么。
本以为他是在与我斗气,但从程英所述的往事来看,又似乎另有隐情。他是不是被哪个喜欢恶作剧的仙人看上,硬要收为弟子?若是他不从,身边的人就会倒霉?我觉得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十分可笑,可就目前来说,也只能以此为解释。
想不通为何会有人故意与我捣乱,但如真是这样,我就算耗尽法力也要与之拼个你死我活。你无情,又为何要拉着别人与你一起无情?这等仙人,还有何资格为仙?我斗不赢你,还怕别的仙人弹劾不了你?不就是华山的区区游仙吗?药师,别难过,只要你还爱着我,我就一定能将你重新夺回来!
心思终于安定下来,悲伤尽去,我迎着午夜的风舒展双臂,深深的呼吸。还在练习弹指神通的杨过忽然问道:“云姨,你要走了吗?”
“是啊。三天已过,你还想怎么样?”我盘算着去了华山该怎么把那些恶劣的混帐游仙揪出来。
杨过道:“没什么,我只想问你,我爹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微微一笑,回问了一句道:“猪又到底是怎么死的?”
看着他茫然求惑的表情,我轻轻一笑,转身下山,说道:“有些事情,知道反而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你与其想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还不如先去打听打听你爹是谁,为人如何。问不出杨康,不妨换成完颜康试试,我相信去了金国你能很容易打听到。”我对杨康真的一点不熟,爱莫能助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情很假吗?那怎样才是真??我看别的文谈恋爱的也就这样了
十二 追夫指南
从山上下来,一入市集,立即有叫花子跑到我跟前,神秘的通知说黄蓉要见我。这个精明到可怕的女人只要主动找我,无非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要我帮她去处理一些十分棘手的麻烦事。
考虑了片刻,我还是按照那个乞丐所说,找到了郭靖黄蓉暂住的地方。还好,此处只是一间小客栈,没有那些麻烦到家的所谓正义人士。我问了掌柜黄蓉的房间,摸到楼上,找到黄蓉时,更惊喜的是她此刻居然一个人呆在屋里。
几天没见,她的话还真多。什么郭芙不懂事让她操心死啊,什么金轮太卑鄙只会搞绑架啊,什么郭靖太笨蛋丢下她不管一人冲去襄阳啊之类。牢骚完毕,她又开始教育我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支持杨过小龙女,害他们夫妻俩下不来台。叽里哇啦喷了半天,我听得不耐烦,一拍桌子,问道:“你叫我来只是为了数落我的不是?”
黄蓉连忙堆笑道:“我怎敢数落你的不是?只是最近烦心事太多,憋在心里闷得荒,想找人说一说。”
“就这事?那你说完了没有?”我威胁一样的盯着她,见她轻轻一笑,说道:“别瞪了,你以为我还是十八年前那个小孩子啊。实话跟你说,我有爹爹的消息了。”
“哦?说来听听。”你只是有他的消息,我还见过他本人呢。不希奇。
黄蓉奇怪道:“怎么你不高兴吗?你不是一直都想找到他的吗?”
“我已经见过他了。”撑着下巴,我饶有兴致的观察她大惊失色的表情。
黄蓉惊讶道:“你们竟已见面了?那他说什么没有?他为何没与你在一起?他为何不来看我?”
我轻叹了口气,说道:“你不是十八年前的小姑娘,他也不是十八年前的黄老邪了。”
黄蓉奇道:“这又是什么意思?莫非他已老得让你认不出了吗?”
我摇摇头,说道:“他变年轻了,年轻到站到你面前你也不会相信那是他的地步。若是十八年前,他的相貌还有三十多岁人的样子,那么现在,他已完全成了个二十岁的少年人,你一点也看不出他的真实岁数。”
黄蓉惊得站了起来,撑上桌子,激动道:“你此话当真?怎会如此?”
我苦笑一声,说道:“骗你做什么?我本想着,若是他年岁已老,我就把自己一半的命分给他,再重新恩爱一次。谁知,他竟自己寻到了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