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会离他而去。
这是他第一次提起他的妻,那个叫做霜的女子,从那时起就成了他继续活着的唯一支柱。
我引导着他说出了他与霜之间的约定,以那个无尽的等待为诱饵,终于劝说他放弃了自尽的念头。他留了下来,却与这里的任何人都没打过任何交道。
我知道族人视他为异类,所以几乎会一刻不停的跟在他身边,可他却从不会主动与我说话,日日游荡于华山之颠,不说,不笑,像是一具空壳,已完全失去了作为人的一切情绪。
人不都是天生有情的吗?可他却为何会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现在这个终日沉闷的他,与以前那个傲然奏箫的他,当真是同一个人吗?我问爹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爹爹只告诉我,人的心境很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他由人成妖,如同由九天之上跌落于十重地狱,再也回不到从前,再也不是从前的他了。
我不明白,同一个人,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常从书中看到,情至深处,可令人性情大变,他的变化却令我深深不安。我尝试着劝他说话,我尝试着劝他哭,劝他笑,他只是一言不发,箫曲之中皆是哀漠,也皆是愤然。
我终于明白,他或许一直在怨恨,恨他如今的处境,人非人,妖非妖,既不与妖同族,也再回不到人间。忽然有些后悔,却当真不知该如何补救,翻遍了群书,尝试以霜的笛声唤回他作为人的情绪,结果却是他冲我大发了一通脾气,被护卫打成了重伤。
我与他道歉,我向他忏悔,一切都不起作用,他只问起了我妖力的用法。他开始埋头于法术之上,我将我所会的都教给了他,想要带他去学习更为高深的法术,却被爹爹告知,非我族类,不可修习。
他一怒之下,拂袖而去,我找遍华山,到处都没有他的影子。我与爹爹大吵了一架,要下山去寻他,他却失魂落魄的再度出现。这一次的离开,他又变了很多,久没有表情的面上,不知是悲,还是喜,一个人喝着闷酒,醉得像是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他大声的笑,笑得泪流满面,他扑在我怀里激动万分的呼喊:“霜儿,你终于回来了,你可知我等你等得已快疯掉了!?”
“霜儿,你去了哪里?为何要丢下我十八年之久?你是不是心里,一直都没有在乎过我?”
“霜儿,你为什么一点都没有变?你是神仙对不对?神仙不可动情,所以才会遭此大劫对不对?那么你这次回来,就不怕再受天劫吗?”
“霜儿,我如今人不人,妖不妖,不能与人在一起,也被妖视作异类。我已经没有能力再保护你了,配不上你这天上神仙,我不甘心那。”
“霜儿,你可知道,傻姑差点被我的妖气害死,不过才让她跟在身边七年而已,就差点要了她的命,十八年里也一直不敢去见蓉儿,这苦憋在心里,好难过!”
“霜儿,我不能娶你,不能碰你,可我却又一直在想你,若是哪天把持不住,害了你的性命,那可怎么好?”
“霜儿,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想回去,却回不去,你帮帮我,告诉我该怎么办,你帮帮我!霜儿!”
他在我怀中啜泣,喃喃自语,一字一句,皆是他的霜。心中,似火烧一样灼痛,他的霜回来了,他也将要永远的离开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一直等待的人回来,我会这样的难过。每次看书,都会为劫难过后重聚的有情人高兴,却为何会为他们而伤感?我去问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爹却告诉我,不看他们的人,只看他们的情,我就会慢慢的高兴起来。
看他们的情吗?那种跨越生死的思念,那种持续长久的爱恋,是他对着她的。爱情应是一条线,两头牵,我只看到了线的一端,却一直没看到另一端。霜对他的爱,又是怎样?是不是见到了霜,就可以化解我心中所有的疑惑?
我想去见见霜,我要求他带我一起去。他没有理我,我生气的自己跑出去散心。来到他和霜曾经的家,这里居然又住进了别人。这是他们的家,怎能被别人侵占?我不停的捣乱,想要赶走霸占这小屋的人,一个不小心,却掉进了陷阱。
他将我救了回来,冰冷的警告我,以后不准再去找那个女人。爹爹也严肃的告诉我,那个女人并非凡人,让我最好留点神,别再踏出妖界一步。想想她对付我的手段,确实也有些心惊胆战,于是乖乖的遵从了他们的要求,再也没有离开妖界一步。
他再度离开,我天天在爹爹面前打滚,撒娇耍赖,想要偷偷跟着他去看看传说中的霜到底何许模样。还没缠到爹爹同意,青鹿原的结界便被人强行打开了。
爹爹的脸色很难看,他下了命令让人将我迅速带离了妖界,家中发生的一切,我都不是很清楚,紧张的等待了一天一夜,才又回到了已成一片狼籍的青鹿原。爹爹受了伤,他却不知所踪,有人说他救走了侵入妖界的女子,还动手打伤了阻拦的人。
我问爹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爹爹只告诉我,一切都是孽,因缘的将断不断未断却断而生出的孽。
我不明白,只是询问他有没有受伤。爹爹头一次生这么大的气,他说若不是我强行插手人间之事,青鹿原便根本不会遭此大劫。那个人本就不属于妖界,随缘而去,是最好的结果。爹爹不让我再见他,也不允许他再次踏入青鹿原。我哀求了好久,说他已由人变妖,人间容不下他,我们不收留他,他根本就无处可去。
爹爹被我缠得不耐烦,只叹了一句冤孽,一切恩怨全部作罢。我终于可以借助爹爹的法力去到他身边,欢喜的想要告诉他爹爹不再追究他所犯下的一切罪孽,却看到他与那个曾扬言要卖掉我的女人亲密的拥在一起。
我终于知道这个女人就是他的霜,我以为霜会是个温柔婉约,灵秀可人的好女子,就如书中描写的那样,楚楚可怜,善解人意。可我错了,她居然会是这样不讲道理的悍妇,一见我就拔剑相向,甚至与一直爱着她的他,动上了手。
我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书里的爱情,不都是水乳相融,不存在丝毫的隔阂吗?为何她看着他的眼神如此冰冷,为何她对他说出的话如此绝情?这十八年来他对她日思夜想,终于等到了重逢的这一天,居然会是刀剑相向。凡人的爱,不应该是这样啊,是书中的描写出了错,还是他们之间的爱本就是错?
她冷然而走,留下他伤痛欲绝,咳出的鲜血让我的心几乎都碎掉。看着这样的他,我好心疼,我为他不值,他却只是苦笑。他说,一切都是他自己做的孽,他伤她太深,被她恨乃是天经地义。
他明明爱她,又为何要伤她?他爱她爱的明明那样深,又为何会有伤害存在?我鼓足了勇气找到了霜,我以为她还是一见面就会动刀动剑,谁想,她只是问起了他。霜似乎从没想过要杀我,否则,又怎会容我在她面前说这么久的话?
我将他这些年对她的思念全告诉了她,我将他埋于心底多年的话也一并告诉了她,我告诉她他一直爱着她,我告诉她他其实一直都背负了太多的苦。相爱,不是应该彼此敞开心扉坦诚相对吗?为什么还会存在着这么多的欺骗?
他们口口声声说是为对方着想,却令对方一直被痛苦所折磨,这与我所理解的爱,完全背道而驰。爱,不是要令对方开心幸福吗?爱,不是要尊重对方的一切选择吗?我真的看不懂他们的爱,到底有何令人羡慕之处,却着实感到喘不过气的悲哀。
若他爱的人是我,我定会倾尽所有来换取与他在一起的每一时,每一刻。相爱,虽未必是要相守,但如只有相守才能幸福,又为何要这样残忍的分离,折磨自己,也折磨对方?
我不想再看到他们之间这痛苦的爱,我没与他打声招呼就回到了青鹿原。时隔日久,常常也会想起他,不知他现在是生,是死,但可以确定,他现在一定很幸福。能与她在一起,上天下地,到哪里都是天堂。
爹爹说,凡人的情太过复杂,连人自己都看不清什么是真正的爱,又何况是妖。也许,正是因为他们有情,才会不懂情。那么我,又到底是懂还是不懂?
若还有机会与他们相见,能不能告诉我,凡人的情,究竟怎样才算真正的情?
黄大哥,霜,希望你们能把握住自己所拥有的爱,好好的珍惜对方吧。
作者有话要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静心,心静,夏天虽热,心却不能爆火,俺可怜的灵感,何时才能回顾??
修身养性……修身养性……何时修炼到见砖而无视,俺何时就脱胎换骨了话说。。。。。。同意俺V的人……存在吗?
第三卷:寻之倚天
一 一梦百年
落雪飘零,洋洋洒洒,莹白的冰凌覆盖于水面之上,结成一片厚厚的水晶。从水下看世界,一切都如同拢于镜中,朦胧得那样不真实。
我自水下破冰而出,僵硬的爬上岸边,拧干衣裙,四下张望,周边是一片洁净的素白。绝情谷底别有洞天,寒潭周边,是满满一片桃花林。雪覆其上,茫茫如花,代替了曾经的灿粉,却别有一番韵味。
书中从没写到过绝情谷底有桃花阵的存在,百年间将此处布置得如此怡然,黄药师定是费了不少心吧。我奔出桃林,果不其然的在林间寻到一间小屋,青竹制成,覆满落雪,衬着这繁盛的桃林,就像是一幅清雅的田居风光图。
也许是被这片宁静所感染,本是激动的心情居然就此舒缓了下来。我悄悄走近门口,猜测着推开门会见到的一切情形,深吸了口气,轻轻将门拨开了一条缝。一阵冷风从屋中涌出,我一把将门推至最大,看着这寂无人生的空旷,脑中一片茫然。
就像是一盆凉水迎面泼来的感觉,本以为他会在这温暖的家中写写画画,为我的突然出现而激动万分,直接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谁知道这屋里居然是这样的冷清。一间房两间屋,空荡荡黑漆漆,潮湿阴暗的气味弥漫于其中,一点生气都感觉不到。桌上的灰积累了厚厚一层,几乎已看不出家具本来的颜色。地板更是早已腐朽,踩在上面咯咯吱吱,好象随时都会坍塌一般。
心一下子沉到了水底,根据这屋子的年久失修以及灰尘积累程度来看,谷中起码已有五六十年没有进来过人了。药师不是说会一直在身边陪着我的吗?这么些年,他又去了哪里?
我退出门口,望着空中的飘雪沉思,他已是妖了,在这人间足以横行无忌,不可能有人能伤到他,也不可能有事难得住他。记得以前曾经约定过,成亲之后就回桃花岛隐居,那他是不是提前回了桃花岛布置我们未来的家?
百年等待的时间确实太长,他会找些事情打发时间本是无可厚非,我沉睡的日子说是百年,却未必整整百年,情花毒或提前些解,或推后些解,这些都是未知。若是现在还未足百年,他不在谷中,怕是再正常不过了。
因有约定为言,我确信他定会准时回来接我,不知他现在在忙些什么,更不知该去哪里寻找,到不如就在谷中等他,到时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他一定会万分开心的吧。我长长伸了一个懒腰,百年没有活动过的身子骨还真有些上了锈的感觉,看看这灰积三寸的屋子,深吸一口气,该是要好好打理打理了。
清扫,擦拭,浣洗,规整,我爬上爬下里里外外,将这整个屋子全部清理了一遍。这的一桌一椅,都是黄药师亲手所制,放置近百年还这么结实,他真有当工匠的潜质。这小小的绝情谷底不知他布置了多少年,从外面那片桃花林来看,起码应有十多年的时间培育修整,而偌大一个桃花岛,只靠他一个人布置的话,五六十年到也真不算长。不知道他会把我们的家布置成什么模样,桃花竹林,荷塘花苑,以前那样,其实也挺不错。
我憧憬的幻想,连做梦都能被梦中的美满甜醒,安心的一边等待,一边自学打理桃花阵,待到春暖花开,将他置于柜中的书籍全部翻出来,摊了一地好好晾晒。这些书本全都压在柜底,从来也没有动过,此时翻来看看,竟全是他的亲笔抄录。
我从来不知道他会有写日记的习惯,虽知看人的日记实在太过低劣,但又太好奇他这些年的生活情况。我左右看看,心虚的捧起一本,开始小心翻阅,结果大失所望。他这哪里叫做日记,明明是工作笔记,一页页全都是他搞科研工作的记录心得。什么情花毒的解法啊,什么内丹的分离方法啊,什么妖气的控制方法啊,足足记录了十几本。
我从头看到尾,只找到了几张跟研究无关的内容,一张是他研究不出解药,心情不佳,爬到潭底在我旁边缩了好几天。一张是他终于悟出了新法术,兴奋的又爬到潭底在我旁边缩了好几天。一张是蓉儿带着襄儿来看他,他很喜欢这个外孙女,留她在这住了好几天,并教了她不少本事。最后一张是襄儿再次来找他,让他去襄阳帮郭靖黄蓉退敌。
日记到这里就断了,根据猜测,他应该是在那次离开后就再没有回来。我记得黄蓉郭靖应是死于襄阳城破的那一天,日期是历史上已经定下的,怎样都不可能改变。他是不是因为无力阻止女儿的阵亡,一时伤心,就直接带了黄蓉的尸骨回桃花岛埋葬了?
百年之遥,于我来说,只是睡了一觉,但他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现实中度过。当看到昔日的亲人,一天天老去,一步步毁灭,那种一切皆变,只有他不变的感慨,定是让他受尽了折磨。药师这些年,一定熬得无比辛苦,我可以想象他在东海之滨,孤独吹箫的寂寥模样。
既然我已醒来,又为何一定要等他来接我,早点找到他,与他团聚,不就可以早一点令他摆脱妖的身份,重新为人吗?主意定下,我收拾好一切,留书于屋,叫了玄玉,直往桃花岛而去。
东海之外,碧波浩瀚,沧海桑田,一切都与百年前一模一样,只是天下苍生,都已完全的变了。黄药师三个字,可能已经成了历史当中早已翻过的一页,那些轰轰烈烈的往事,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