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爷爷?”我算算时间,问道:“那时候,你爷爷有多大啊?”
赵四喜道:“我爷爷……也是听他爷爷说的……”
“行了行了,你赶紧往下说。”不过一百年,有必要传这么复杂吗?
赵四喜忙道:“是。我爷爷说,前朝末年那会,他爷爷正是这军械坊的当家……”他话未说完,王保保直接打断,冷道:“拣重要的说。郭靖黄蓉,仙人铸剑,就说这个!”
赵四喜打了个激灵,一个头磕了下去,紧张道:“小王爷息怒,我说,我说。那个郭靖守城,那个黄蓉是他老婆,那个打仗正打得紧张的时候,那个黄蓉突然跑来要铸剑。我爷爷就熔她带来的那把什么玄铁剑,熔了一天没熔掉。后来仙人就来了,一看没熔掉,就跳进了熔炉,然后整个炉子开始发光,然后就熔掉了,然后就连夜造了一把刀一把剑出来,然后大元的军队就打进来了,然后……”
他口齿不清的继续说他的故事,我却再也听不进一个字,颤抖了呼吸,满脑都是那句跳进了熔炉。“青红二气忽现于天际,炉开,众皆苦……”他跳进了熔炉,所以才会众哗然?他以身铸剑,所以才会众皆苦?可能吗?他怎会做出如此残忍决绝之事?我不信!
“够了!”心脏剧烈的跳动,撞上咽喉,痛得连声音都已哽咽。我猛然大喝,打断了赵四喜的报告,扑上前去,一把拽住他的衣服,两眼几欲脱框而出,激动得大喊道:“你在说谎对不对!?他怎可能跳进炉子?怎么可能?我不信!!”
“啊 ?谁……谁跳炉子了……”赵四喜满面惊恐,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王保保拉住我,说道:“你别这么激动,先起来再说。”
我一拂袖将他扫到一边,揪了赵四喜起来,指着那个装满铁水的巨大熔炉,颤声问道:“是不是这个炉子?你快说!”
赵四喜吓得两腿发软,直往地上瘫,嘴里颠三倒四的念叨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这些都是我爷爷当故事说给我听的!小人真的冤枉啊!饶命啊!”
“姑娘!你冷静些!那不过是传说,未必就是真的。”王保保上前两步,复又拉住我,将我拽离了炉边,说道:“我不知道那些传说中的人与你有什么关系,但你不觉得他说的这些事,实在太过离奇了吗?”
“你懂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咆哮出声,带着奔涌而下的泪水,一甩手,将两人齐齐推开。回转过身,看着那高耸的熔炉,奔前几步,一跃而起,跨过炙烤的烈焰,稳稳落在了炉边的平台之上。
传说当真只是传说吗?那离奇的神话故事,却不光与书中的记载完全吻合,更清楚的解释了屠龙刀内的怪异,我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信?看着脚下滚滚沸腾的铁水,艳丽的红光不时爆射而出,似能耀花人眼。不过接近片刻,衣裙便迅速被烤出一个又一个黑洞,人若是整个跳进去,岂不是尸骨无存?可那个青衣的影子,就这么潇洒的跳了进去,飘逸的姿态落入通红的火海,不过眨眼,便化成了什么都看不见的氤氲。
我的丈夫,就这样永远的消失了。再也看不到他柔和带笑的眼,再也听不到他清如水晶的声音,再也感受不到他暖如春风的怀抱,再也拥抱不了他温润如玉的身躯。为什么会这样?我们不是说好了要相伴终身的吗?难道成亲时的誓言,皆只是黄粱一梦?
眼泪如决堤的江水,转瞬泛滥成灾,点点滴滴,还未落下便被这灼烈的空气蒸发尽矣。眼睛被烤得疼痛难忍,我闭上双眼,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硬生生的撕扯成两半,一半在这满池的火焰中翻滚,一半却在那寒风狂雪中化为冰凌。火的烧灼,是那样的难以忍受,冰的刺骨,也是那样的撕心裂肺。原以为一觉睡醒,就再也不用承受这情之伤,情之苦,却没想到,盼了百年的,竟然会是这样一个残酷的结果。
“药师……你……当真就这样决绝吗?”我苦笑一声,自袖中取出那把屠龙刀,翻来覆去的抚摸,想要从这把黑黝黝的铁块上找出他的影子。人,怎会变成这种东西?人,怎么能变成这种东西?
“药师,我以为我已经了解你了,但为何你的每一次异变,都让我这般无力?你变成妖,我可以散尽异能,令你重返人间。可如今,你变成这副模样,又该要让我怎么办?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你究竟想要怎样啊!”
我抱着刀痛哭出声,冷不防被人一把抱住,扯下了熔炉。王保保拽着我远离了炉灶,抓着我的肩膀将我困在墙角,怒喝道:“你疯了吗?那上面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
他的吼声钻进耳膜,未作丝毫停留,又从另只耳朵里流窜了出去。我用力抱紧怀中的刀,几乎想要将之嵌入身体,用心去接触那刀身内的搏动。手臂被划破,胸口被划破,殷红的血珠,滴滴融进刀身,刀锋的滚烫,伴随着凶猛的震颤,一直撞进心中,细微的鸣叫反反复复,终于凑成了一句完整的话语:“霜儿,我会一直看着你……”
“药师!?”我失声惊呼,忽觉本是抓住肩膀的双手飞快的移至双臂,来不及反抗,刀即被人抢走。大惊之下,我慌忙伸手去夺,王保保却一甩手将刀抛出了门外。眼里只有刀的我,跟着纵身跃出门外,只感觉眼前一片银光闪烁,刺痛非常,简直无法视物。
落下地面,双眼微眯,只见满院全副武装的军士已将我包围其中,长枪银盾,遍布地面每一个角落,满弦强弓,更是出现在每一个屋顶。杀气在人群中流转,数以千计的人却安静得如同无物。本是昏沉发烫的头脑被这冰冷的杀意所激,迅速冷静下来,我强吞下胸口的闷痛,原地转了一圈,却见王保保不知何时已站在了满院的弓箭手之后,而屠龙刀,则正被他拿在手中把玩。
处心积虑了那么久,终于被他找到了机会。既然翻了脸,那也没必要再忍耐下去了。百年之前,药师因他们蒙古入侵而以身殉炉,百年之后,我要让这里所有的人给他陪葬!生既不能同守,那就死在一起吧。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都没人看???难道大家还不知道我已经回来了?????相互通知下啊
十七 隐神之怒
“把屠龙刀还给我!”压抑的杀意化作阴冷的语调逐字蹦出,我右手入袖,缓缓抽出若水的长剑,寒意在灵气的激发之下迅速蔓延,如同一层看不见摸不到的冰凌,将所有人冻结于其中。
王保保冷笑一声,说道:“还给你?你以为这刀当真是你的吗?”稍稍停顿,猛然大喝道:“拿下!”
全体士兵忽然齐声大吼,声如晴天炸雷,震耳欲聋。我一剑直劈而下,在他们冲过来之前,以剑气扫出一条血路,直铺至王保保脚下。瞬间制造出的满眼血腥,让这位小王爷连连后退,惊骇之意溢于言表,原本满满的自信倏忽之间消失无踪。
我面无表情,原地一个转身,剑气化为青光的雾气,四散而出。光之及处,无分血肉与钢铁,齐被斩断。惨叫声,呻吟声,此起彼伏,血雾几乎遮掩了整个视线。血红的世界中,我一剑接一剑的挥出,看着大片的生命就这样粉碎于自己剑下,心,居然麻木的像是在看一场事不关己的电影。
清蓝的天空,化成诡异的暗紫,无暇的白云,渐成浓烈的猩红。药师,当年你纵身跳进血红的火海,这天空因你的灵气而绚烂如虹,是不是就像现在一样?你的灵光,或青或红,那艳丽的妖娆,美得令人迷醉,可又有几人知晓,那是你的血,你的命?若当初在襄阳城外,我与你一道将忽必烈斩于剑下,灭其全军,往后的一切灾劫是不是都不会发生了?
我眷顾天道,天道又可曾体谅过我?如果遵循天理因果的代价,就是连自己最珍贵的都无法保全,那么,还要这因果有什么用?不如,全都毁了吧!杀人,算什么?被杀,又算什么?我已什么都没有了,就算是魂飞魄散,也不在乎了。
残缺不全的尸体,逐渐堆积成山,剑上的剑气锋利犹如巨型的切割机,随意挥过,就是一片狂风血雨。院中的人,早已成为了一片支离破碎的血肉,满地猩红,漫天飞赤,整个世界如同罩上了一层红色的幕布,就连本是明媚的艳阳,此刻也被浓重的云层隔离在了幕布的另一边。
我踏着堆积而起的尸体,不紧不慢的跟在忙于逃跑的王保保一众身后。虽脚下血水已晕红了裙角,周身却依然是一尘不染的洁白。杀人的剑上,从不沾染一点血迹,杀人的人,也未必都是面目狰狞。我的面上,仍然没什么表情,心里,更是平静到异常,没什么情绪的波动,更没什么纠结的思绪,好像杀光这里所有的人,已成了这身体自我的本能。
又是一剑挥出,王保保身边本就不多的人,再次倒下一片。眼见大门已在近前,护卫队们加快了脚步,慌乱的朝着门口冲刺,我一个纵跃,轻飘飘的拦在了众人身前,长剑轻挑,干脆利落的又割断了数人的咽喉,接着挺剑而前,缓缓朝着孤零零的王保保逼近。
“姑娘!倘若你今天杀了我,来日必定会后悔!倚天屠龙的秘密,难道你不想知道了吗?”王保保面无血色,随着我的剑尖移动而缓缓后退,虽然紧张得声音发颤,两眼却无比坚定的直视于我。
“倚天屠龙……”剑尖略一停顿,停止许久的大脑稍稍开始转动,忽然发现那一刀一剑的背后仍然还有大把的秘密没有得到充分解释。比如,药师以身化剑,到底是因为什么。就算他要自杀,也没道理以这种惨烈的方式自绝在他女儿面前吧。黄蓉难道都不带阻止的吗?
王保保的声音稍稍稳定了些,说道:“当年襄阳一战有仙人参与斗法,结果如何,你想知道吗?”
“斗法结果?”剑尖微微颤动,我皱紧了眉看着对面的王保保,陡然惊觉,他居然瞒了我这么多事。
王保保看了一眼紧挨他咽喉的剑尖,说道:“只要你不杀我,我便全都告诉你。”
“说!”我放下手中的剑,对他的厌恶之意却猛增了一截。王保保似乎是松了口气,说道:“那日前来相助的仙人,总共有四人,而襄阳一方助阵的却只有一人。以数量来看,本应我方完胜,但他们那一仗,一打就三天。三天过后,那四个仙人音讯全无,襄阳的仙人却只是受了伤。因为仙人的斗法,令襄阳城内一片混乱,元军就是趁此时机偷袭猛攻,并一举斩杀了郭靖。在此之后,不过两天,襄阳便不攻自破了。”
他说的这些,跟史书上记载的出入好大,我该要信哪个版本?药师因斗法受伤,所以才会引发内丹离体?他是不是知道,一旦失去内丹就会烟消云散,所以才以化身为剑的方法将自己封印起来?屠龙刀上酷似封印的咒文,以及刀内奇怪的搏动,一切的一切,是不是都在告诉我这个离奇的事实?可他若做此安排,又怎会什么都不告诉我?他难道不知道,我若找不到他,很可能会将这整个天下夷为平地吗?
沉思片刻,我沉声问道:“你们为查刀剑中的隐秘,废了这么大的功夫,不可能什么都没查到吧。仙人以身殉炉,难道就没有什么原因?你们在抓到郭破虏时,难道就没问出什么来?”
王保保道:“据说,郭破虏身上本还带有书信一封,但却被他毁掉了,无从得知信中隐秘。而郭襄行踪诡秘,又有众多高手相护,后来开创峨眉一派,势力更是如日中天,想要动她,已不可能。我们几乎一直在峨眉内部埋有眼线,却一直没能查探到倚天屠龙之秘。峨眉派的人实在太过棘手,僵持百年,到现在也拿她们没办法。”
“所以你们才会一个劲的以屠龙刀为线,不断挑起武林纷争?”我冷哼一声,说道:“把刀给我。”
王保保立即老实的将屠龙刀双手奉上,说道:“姑娘还有什么想问的?”
我收剑入袖,揽刀入怀,感触到刀内的搏动,心中才稍稍踏实下来。左右想了想,问道:“你既知道倚天剑,应该也知道剑在何处吧。”
王保保无奈道:“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据说,郭襄携剑进了终南山,再度出现乃是在川中,相隔不过两年,身边已没有了倚天剑的踪影。如果倚天剑在朝廷,又怎会将屠龙刀当绣球一样抛来抛去?”
“终南山……川中……”我默念了两句,很想从郭襄的行动路线上来推测她的藏剑地点,只不过,时间相隔了两年,难度实在过大。罢了,倚天剑的事情先放一放,确定药师的状况才是首要,如果刀上的咒文来自于青鹿原,或许能救他出来的,只有婉歆了。
我仰天长啸一声,在玄玉到来之前,警告王保保道:“记住你今天的保证,往后若有话再来问你,胆敢耍一招花样,必诛你满门!”
王保保忙躬身抱拳道:“不敢,还请姑娘报上名号,以免以后来找我时,下人无礼。”
“你记好了,我叫云霜,想查我底细,就最好查查彻底。何为神,何为人,你会明白的!”伴随着玄玉的招呼声,我跃上天际,飞天一般,隐入云端。
高空中的风,异常清冷,灌入毛孔,透心的凉。大脑完全的冷静下来,回想起刚才那一番疯狂的作为,悔恨马上占据了上风。因为自己的不冷静,而迁怒于旁人,这德行,怎的跟药师如此想象?莫非真是近墨者黑?
我叹了口气,偏过头,靠上屠龙刀宽大的刀身,倾听着刀内稳健的搏动,轻语道:“药师,你等久了吧。别急,百年已过,我们终会在一起的。不论生死,你……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暂无话可说,考虑进妖界的方法ing
十八 情胜天理
华山上空的灵光,隐没于云海当中,如同七彩的晚霞一般,惊艳却不失柔和。波光流转,随着云雾的摇曳而弥漫于深谷之中,丝丝缕缕,织成一片疑真似幻的光幕。我于空中俯视那片结界的流光,手指在怀中黝黑的刀身上拂过,带出一点灵光,微曲一弹,只见这微弱的光点流星一般射向光幕,无声无息间,便隐没于其中,消失不见。
我轻吐一口气,低头看着屠龙刀,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