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的光点流星一般射向光幕,无声无息间,便隐没于其中,消失不见。
我轻吐一口气,低头看着屠龙刀,抚摸其上的雕刻,柔声道:“药师,这次来求人帮忙,不能硬闯,委屈你了。”说罢,手指轻捻,于刀内牵出一线灵丝,几下翻转,迅速织成一片细密的网,将我和玄玉完全包裹于其内。
灵气相融,再要进入青鹿原已是轻而易举,玄玉双翅一展,俯冲而下,一头扎进了峭壁之上的光幕中。眼前不过是略微的一暗,随即马上恢复了清明,青鹿原那恬淡怡然的青山秀水,即刻印入眼帘。微风拂过,带来阵阵青草的甜香,安然宁静,好似外界一百年间的巨变,与这里一点关系都没有。
妖从不会过问人间之事,人世间的所有苦难,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天道使然。这样的一群家伙,让他们出手来救一个严格意义上的死人,可能成功吗?
我小心翼翼的降落于王殿所在的山顶,不理会任何惊异的目光,径直来到了大殿之内。鹿王现下并不再殿中,当值的只有几个婢女,见我突然闯入,当然是不可避免的慌乱了一通。有人忙乱的跑了出去,有人惊慌的躲了起来,还有胆子大的强装镇定,哆嗦着问我又跑来做什么。
我在青鹿原不过只出现了一次,怎么搞的跟混世魔王一样,人见人怕了呢?难道那一次的影响力实在太大,已经被他们作为头号恐怖分子登记入册了?我苦笑一声,只说是来找婉歆帮忙。婢女们连忙出去通传,人不过刚跑出去片刻,即又被赶了回来,身后还跟着大队武士,一个个神情愤慨,不由分说即将我包围在了当中。
“果然是你!你又来做什么?”为首的红发将军提枪戒备,咬牙切齿,如同见到了自己的杀父仇人。
我略一躬身,吓得周围一圈人连忙提刀举剑,带动了满场的哗然。“别激动,我不是来打架的。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本也算是一场误会,既无法一笔勾消,我也只能赔礼道歉。今日来此,只为见婉歆公主一面,还请通传一下。”
“你上次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告诉你,婉歆不会见你。为何你还要如此纠缠不休?莫非,你还嫌连累得我鹿族不够吗?”鹿王冷漠的声音响起在大殿门口,包围着的武士们自发的让开一条通路,却见那个妖界之王面无表情的直视于我,墨蓝的眼中偶有一点精光爆射,却很快又淡漠成一汪平湖。
我迈前一步,包围在两边的武士立即横刀挡住去路,喝道:“你想做什么?”
我看了一眼对面的鹿王,说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想求你们救救他。他多少也算半个青鹿原的人,如今命封于刀,非生非死,不知何时便会魂飞魄散。他以鹿族的法印将自己所封,能救他的,只有你们了。”
包围圈出现了细微的波动,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刀剑之上的锐气也明显稀疏下来。鹿王眉梢微微抖动,目光移向我怀中的屠龙刀,说道:“哦?他竟会通晓鹿族的法印,还将自己封进刀中?这等荒谬绝伦之事,你以为我会相信吗?况且,生死在天,岂容我等蝼蚁随意更改?你这个玩笑,是不是开的太大了些?”
我轻咬下唇,低头看着怀中的刀,平静的问道:“命在人心,生死又怎能由天定?他魂魄尚存,只因姻缘未断。孽由我生,与他又有何关联?天道不公,因果乱报,你救他,是为扶正命盘,又怎会是逆天?就算会有果报加身,也是由我一力承担,只不过是个封印,你难道就连这点举手之劳都吝于给予吗?”
鹿王摇头道:“你们走至今日绝境,就是逆天而行生出的孽。你本就与他不是同一类的人,天道注定你们不能在一起,你怎的还不自知?就算我解了他的封印,你们人鬼疏途,又怎能继续结合?况且,封印一解,他离了依附,既成孤魂野鬼,天地不容,最后结果无非就是魂飞魄散,你又能保得了他几时?”
“那他一直寄生于刀,就是长久之宜了吗?刀若毁,他不是照样魂飞魄散?没有了刀为依附,难道就不能再为他重塑身躯?不管我有没有能力保他,今生今世,定当与他同生共死。他若无法回生,那么这因果轮回,这天道往复,不要也罢!”我轻抚刀身,平静的话语中透漏出毅然的坚决,如同最过强硬的威胁。
鹿王停顿片刻,问道:“你如此妄为,不怕坠入邪道,为天地所弃?”
我轻缓答道:“天地不仁,侍之何用?人间有情,却终不能共生。我因情而生,因情而灭,天既让我学会爱,又为何还要夺走我的爱?若这一切,都只是天地的恶作剧,我为夫君无辜惨死,报仇雪恨,又有何不可?并非我负天地,而是天地负我!”
周围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私语趋于无踪,每个人都被我的言论所惊,就连鹿王也良久没有做声。我抬起头,说道:“倘若你为你的天道而拒我,那只能说明这天道只会胡作非为愚弄人情,到时,休怪我不客气!”
鹿王后退一步,沉声道:“你可知你自己要做什么?死而复生,乃是六道大忌。你有心逆天,我却不能让整个鹿族与你陪葬!并非我不帮你,而是这罪过实在太大,我承受不起!”
我冷哼一声,直视于他,冷道:“救他,如有报应,我可帮你承担。不救他,你马上就会有报应!”
鹿王被激怒,喝道:“你既有本事逆天,为何不自己去救他!?”
我双眉紧皱,握紧了刀,回应道:“刀身上的符咒,我连见都没见过,又怎能擅自动手?如还有别的路走,我会跑到这里来自取其辱吗?若是你当真决定袖手旁观,那就只有动手去抢解咒的方法了。”
话音出口,已不再缓和,冰冷中透着肆虐的张狂,激散出无形杀气,将衣裙长发完全展开,无风却飘扬不休。围满整个大殿的武士刀剑齐出,为首的将军刚举起长枪,就听殿外一女子狂呼道:“住手!都给我住手!”
鹿王连忙回头,惊呼道:“婉儿,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婉儿?是婉歆来了吗?心脏激切的狂冲起来,我一个纵跃,闪电一般自人群中翻越而出,轻巧的落至包围圈外,看着眼前这个青花宫裙的少女,激动道:“你就是婉歆?”
她惊讶道:“你不是黄大哥的娘子吗?”顿了顿,看到我怀中的屠龙刀,惊道:“他们说黄大哥把自己封到刀里了,是真的吗?”
我低头看看屠龙刀,点头道:“不错。近百年前,襄阳被围,他去帮忙,却遇到前来生事的修道中人。他以一敌四,受了重伤,于是跳进了铸剑炉,化身成了这种东西。”
“不可能!我不信!”她脸色煞白一片,伸手一把抓屠龙刀,说道:“给我看看!”
“婉儿!胡闹什么!赶紧回去!”鹿王率领着大队人马再次将我们围困于其中,那张一向平和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这种紧张担忧恐惧焦急,却又万般无奈的表情。我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婉歆一眼,微一皱眉,却还是松开了一直握紧屠龙刀的手。就见婉歆接连几个手势点于刀身之上,五色的灵光附着于刀面,几行金光的文字逐渐出现,如同刀面自身的凹陷,没有任何的征兆。
“这是……缚魂咒,我曾经教过他……可是……怎么又好像不大一样??”婉歆皱着眉,一脸焦急的疑惑。
我抓住她的手,急切道:“你知道怎么解对吗?算我求你了,救救他吧!”
婉歆道:“如能救我一定会救,可是,救了他出来,他又该要依附何处?让他变成孤魂野鬼随处漂泊,那不是比让变妖更令他难过?”
“难道,不能再做一个身体吗?”用创造玄玉素玉的方法不行吗?
“这……”婉歆为难的低下头,鹿王却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插言道:“他身躯既毁,已是千真万确的死人,即便封魂于刀,也不过是避了灵界的勾魂使而已。人间万物,有生气方可存活,他一介死魂,又何来可保身躯的生气?就算造了身体,也只是具行尸走肉,鬼始终就是鬼,活不过来的。”
“生气?将我的生气分给他,难道不行吗?只要能令他活过来,便是以命来换,我也甘愿。求求你们,帮帮我,帮帮我吧。”头脑之内,一线希望的火苗蒸腾燃起,忽得一下灼遍全身,不可抑制。我双膝一软,跪倒在他们父女面前,热泪盈眶,哽咽着恳求道:“求求你们,只要他能活,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一个头重重的磕下,额头被青石的地面撞得火辣辣的痛,婉歆连忙拉住我的胳膊,要将我拽起来,急道:“你这是做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快起来!”
我执拗的跪于地面,自我检讨道:“我知道自己得罪你们鹿族良多,可药师总是无辜的。他不过是受我连累才劫难重重,这等苦楚,却从头到尾都应错了人。俗语说,救人一命胜造七极浮屠,你们也是修仙之人,当明白化劫的意义。若天当真有眼,决不会这么一错到底。你们恨我怨我怎么都好,待药师活过来之后,想要如何处置我都随你们,我决不会有任何怨言。”
婉歆继续努力的拽着我,说道:“我们干吗要处置你?你放心,黄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会救他的。天公地道,人间有情,书中的结局都是圆满的,你们也一定会圆满的。快起来吧,不然黄大哥会伤心的。”
鹿王皱紧了眉,板着脸斜瞪婉歆,冷言道:“你胡言乱语什么?你可知剑魂还生非同小可,一旦招来天劫,你应得了吗?”天劫?又不是飞升又不是历世,不过是为了救人,怎又会招来天劫?
我迷茫的看着鹿王严肃而冷漠的脸,只听婉歆决断的回应道:“黄大哥本就是人,还魂做回人又怎的触犯天条了?天劫只管天上之事,人间冷暖他管得着吗?不管怎么说,他的命,我救定了!”
“婉儿!!”鹿王目眦欲裂,怒发冲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婉歆只是淡然一笑,与我并排跪下,抬头看着她的父亲,说道:“爹,你曾说过,红尘痴心撼天颜,瑶宫清冷锁千秋。当年娘亲死后,你不是也蹙心疾首,恨不得将全天下的灵丹都抢来医活她吗?倘若当时有办法令娘亲活转过来,你还会在乎什么逆天而行吗?将心比心,我们本就有能力帮他们,难道就真的要袖手旁观吗?”
鹿王一怔,一向看不出深浅的眼中竟出现了再明显不过的波纹。婉歆那一席话就如一颗无形的石子,打破了平静的水面,涟漪一层又一层的荡漾,越涨越高,久久无法恢复,令鹿王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你想救,就救吧。”他放下了话,长叹一声,越过我们两人,负手而去。仍然包围着我们的武将们面面相觑,手中武器往回收了收,满面茫然。
我与婉歆相视一眼,她微微一笑,眼里闪出点点泪光,伸手握住我紧抱着屠龙刀的手,叹道:“你们的缘,本就没错。孽由我而生,自然也要由我而结。若当初我不是那么不懂事,硬要将他变化成妖,或许你们,也不会受这么多的苦了。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有复活卷轴这种道具,那就简单多了
十九 古墓迷踪
将死人复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像鹿王说的那样,死魂并非生魂,生气一旦散尽,再造多少具身躯也无法扭转其鬼魂的身份。但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分离生气的方法,如果真的要找,也并非什么难事。
稍稍商量了一下,我们还是决定先将药师从刀里解放出来。鹿族的傅魂咒,是种融魂于物的法术,一旦施展,便须至亲之人的牵引才可成功将魂魄抽出。
我的血,滴在婉歆以法力刻出的符咒上,印上刀身,居然激出漫天红光,仿佛是吉星高照。可若吉星真的有光临过我家,这一连串的倒霉事,也不会总是不停的往我们两口子头上砸了吧。
屠龙刀很有反应的震颤起来,刀身的鸣叫刺得人耳里如同塞满了蛐蛐,震得脑袋里一通混乱。眼见这光越耀越刺眼,刀越抖越激烈,我和婉歆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水,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乱扭的大刀,生怕一不小心错过了药师的魂魄。
可是,光在最为耀眼的时候,忽然的消失了,一点点都不曾留下,只剩下眼里大片大片的残影。我们呆滞了半晌,忙乱的将屠龙刀翻过来倒过去前后左右来来去去检查了不下十遍,最终得到一个结论。刀上的缚魂咒并不完全,药师的魂魄应该还有另一部分被封印在别的什么地方。
这还用问吗?倚天屠龙一炉而生,他总不可能把自己封进炉子里吧。我这个相公啊,做什么事都讲究标新立异,连化身为剑都跟别人明显的不一样。人家往炉里一跳,都是名剑一把。他却到好,一人分成两半,还是一刀一剑,说不定还一阴一阳,更有甚者还不知道跟他的外孙外孙女交代了什么,搞得倚天剑到现在都不知所踪。我的心啊,就算是比一般人彪悍,也受不了被他这样的考教吧。
日以继夜,我在婉歆的小院外冥思苦想,来回跺步,基本已经将这门口踏得寸草不生。将从王保保那里得来的消息,以及我所知道的原著背景来回一综合,再加上婉歆提供的一点点线索,我终于还是决定去一趟终南山。
临别之时,我与婉歆约定,一个月之内,我必寻得倚天剑,她必求得还生法。到那时,势必一鼓作气,让药师完好无缺的重返人间。
希望,已然将前途照耀的一片光明,本是孤苦哀默的心情,也陡然开朗起来。我以最快的速度来到终南山,没有半分疑虑的顺着那条隐秘的水道潜入了古墓。一进这个阴冷的地下宫殿,顿时只觉寒气逼人,分外冷清,黑暗之中听不到一点生命存在的迹象,好象活死人墓已成了真死人墓一般。
杨过与小龙女如果没有那十六年的相守,天知道那个《倚天屠龙记》原著里的神仙姐姐还会不会出现。我缀缀不安地爬出地道,从棺材里翻出去,按开机关,一出门便被一个十一二岁捧着油灯的小姑娘撞了个正着。
那丫头长相十分奇特,小眼大嘴满脸雀斑,扁平的鼻子如同被谁捶过一般。我看到她一愣,不明白以盛产美人著称的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