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看错了。对了,陆小姐,最近府上还好罢?”
南宫霖又是一问,问得陆嘉宜心花怒放。关心了她,又关心她家里事,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他是对自己有意的?
“一切安好,有劳南宫公子费心了。”
二人闲谈一阵,有一搭没一搭的,表面相谈甚欢,实则心思各异。一个是想套出点有用的消息来,早日了结烦心事。另一个则是暗送秋波,情意绵绵,有意无意地卖弄风姿。
费了一番口舌,南宫霖却是徒劳无功,一点线索也没得到,不禁有些失望。他索性不再说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眸子一垂,把视线放到了街道之上。
长街春风,短巷樱花。潼城水丰,街旁引有水渠,还植有桃李杏梨,春日花开,洋洋洒洒飞落花雪,美煞人眼。市人买卖期间,琳琅货物夹杂各色花枝,远远望去好比锦绣一片。
“呵呵……”
一阵熟悉的银铃笑声传来,南宫霖循声伸首一探,看见酒儿同十八妹正站在一个小贩摊前。摊上摆了些普通的胭脂水粉,还有几朵彩色的绢花,品质虽非上乘,倒胜在颜色妍丽,造型逼真。
酒儿拿起一朵鹅黄复瓣迎春花插在十八妹头上,满意点点头:“这朵特别衬你,清新淡雅。”
十八妹羞羞一笑,摸了摸发间,轻声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那小贩急忙递过一面铜镜让她照,顺便搭腔道:“小姑娘眉清目秀,戴这种花儿最好看不过了!”接着他拾起一朵芍药绢花给酒儿:“娘子的话就戴这朵,有句诗怎么念来着?自古风流芍药花……娘子就如那芍药,是花中上仙,顶顶标致的人物!”
“哈哈,小哥你可真厉害!不仅话说得好听,还会念诗呢!”酒儿笑着接过芍药,打趣了小贩一句。
小贩看着酒儿甜美的笑容,脸颊有些红了,挠着头傻笑道:“嘿嘿,嘿嘿……我说得是实话嘛,娘子和姑娘都是美人儿。”
酒儿问道:“小哥,这两朵花儿怎么卖的?”
“一共八十文。”
“这么贵?!”
“不贵不贵!娘子你看看这手艺,还有这料子,八十文一点儿也不贵!”
“好看是好看……小哥,再便宜点嘛!”
“哎哟娘子诶!我这可是小本生意,真的不能再少了……”
“……”
正当酒儿和小贩讨价还价的时候,一锭银子扔在了摊上。
“全买了。”
酒儿一回头就看见南宫霖踱步而来,双手负背,清清冷冷的模样。
南宫霖走近,指着摊上绢花说道:“全都要了。”
小贩一见来了大买主,开心地眼睛眯成缝,忙不迭点头:“好嘞好嘞!我给您装起来!”说着他转身去货担里找盒子。
“公子……”酒儿有些不解地看着南宫霖,心想公子买那么多绢花干嘛?
“别动。”南宫霖拾起那朵芍药插进酒儿发髻,眼角飞扬,“不错,就戴这朵罢。”
本是人间第一流,芍药开残更无花。
酒儿鬓斜娇花,有些惊讶地问:“公子您送我的?”
南宫霖淡淡瞄了酒儿一眼,鄙夷她连这也看不出来:“嗯,送你。”
“可是公子您一下买这么多,用都用不完。再说这怎么好意思,我有拿工钱的……”
“给你你就收着,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南宫霖又不悦了,把脸一沉,吓得酒儿立即噤声。过了一会儿,他看酒儿没有再拒绝,心情舒畅了一些,又说:“这算是给你的奖赏,昨晚你表现不错。”
一想起昨晚南宫霖颐指气使的样子,酒儿忍不住出口埋怨:“公子你太能折腾人了,昨晚我才睡了一会儿!今天浑身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劲。”
南宫霖看她嘟嘴恼怒的可爱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伸手去捏了捏她鼻子:“我就喜欢折腾你!别忘了,今儿晚上再过来,我等你。”
跟着南宫霖下楼的陆嘉宜一直站在二人身后,乍闻这番对话,嘴唇都差点咬破了。
晚上折腾……下贱!不要脸!青天白日就出言勾引男人!
“小姐?小姐?”
又青见自家小姐神色不对,扯了扯她的袖子。陆嘉宜紧攥的手松了开来,只是目光一直紧盯那站立的二人,眼神凶狠得就像夺食的野兽。
片刻后,陆嘉宜敛起恨意,小步走了过去,在酒儿面前停下,笑得别有深意:“酒儿娘子,好久不见。”
南宫霖听见这称呼,动作一滞。
酒儿一见是陆嘉宜,遂也笑着回礼:“是陆小姐呀!是啊,上次之后就没见过您了,我听公子说您受惊过度一直在家休养。怎么样?身子可大好了?”
“已无碍了,多谢娘子关心。”
陆嘉宜轻声软语,温温柔柔的样子,忽然她抬起凤眸,关心的语气问道:“对了娘子,不知你家相公可有消息了?上次听娘子提过此事。我陆家虽不算显赫,但人脉还是有些的,我可以同家父说一说,请他托朋友帮你打听打听。”
“哐当”一声,南宫霖手中的盒子摔下,绢花散落一地,沾满了尘土。
转瞬,凋零。
作者有话要说:陆小姐很讨打o(╯□╰)o
明天要去更风流坑,所以乃们懂得。。。
第三十五章 相公呢
“哎哟喂!我的花我的花!”
小贩赶紧弯腰去捡,拾起绢花吹了吹,不过绢布上仍旧残余了泥土,看来是弄不掉了。
很多东西一旦破损,便再也回不到原来了。
小贩重新把盒子递给南宫霖,有些忐忑:“客官?”
南宫霖愣愣的,对外界声音充耳不闻,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坍塌的世界,四处荒芜,一片废墟。
明明触手可及,始终差之毫厘。
“客官,您看这花儿……”
小贩又唤了南宫霖两声,忧心忡忡的。他明明把盒子放稳了才松手的呀,怎么又掉地上去了?眼下绢花脏了,大买主可别反悔才好……
南宫霖没有再接,而是把袖一挥,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诶!客官!”
小贩在背后嚷嚷,抓了抓耳朵,莫名其妙的。酒儿见状,急忙接过盒子塞给十八妹:“你先拿着,我去追公子。”
她还不忘跟陆嘉宜道别:“多谢陆小姐,下次有机会再说吧,再会!”
陆嘉宜见酒儿提着裙摆辛苦追逐南宫霖的样子,轻轻嗤了一声:“又青,回府。”
“公子!公子!”
南宫霖大步走在路上,面色阴沉,浑身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煞气,四周之人不觉纷纷避让开来。酒儿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公子又发脾气了,而且这次貌似气得不轻,她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一路小跑追上。
“公子你等等我嘛!等等我……哎呀!”
酒儿追得急,长裙累赘,一个不慎绊到裙角,摔在了地上。她撑着爬起来,蜷腿坐在地上,抬手看了看,只见掌心一条口子,鲜血不断冒出。
“嘶……好痛额……”
一双锦靴停在眼前,月白衣角入目,酒儿抬眼一望,看见南宫霖折返回来,在自己跟前蹲下,拉过她的手。
“走个路也能摔成这样,真是够笨的!给我看看……”南宫霖一边数落酒儿,一边拿出一方锦帕给她包上伤口。
南宫霖垂着眸子,浓密的睫毛掩住了眼中黯光,貌似心无旁骛地包扎伤口。酒儿看着他完美的侧脸和专注的神情,忽然有些脸红。
其实公子也没那么讨厌……
“能不能走?”
乍听南宫霖这么一问,酒儿赶紧点头:“能走能走!”
谁知刚一站起,膝盖便传来一阵阵剧痛,低头看过去,裙上都渗出几滴血来,想必是皮破了。酒儿抬眸,泪汪汪的杏眼看着南宫霖:“公子,我好像摔着腿了……”
“谁叫你跑那么快?摔了活该!”
话虽如此,南宫霖却是弯腰下去抱起酒儿,然后就大刀阔斧往回走。此处正值繁华街道,周围行人见一俊美公子抱着一个娇俏的小娘子,不免纷纷出言议论。
“啧啧,看小两口的亲热样儿就知道肯定成亲没多久!”
“这是谁家的小相公那么俊啊?小娘子可有福咯!”
“可不是?!要是我家那口子有别人小相公一半体贴,我死了都甘心!”
“就是就是……”
南宫霖听着别人一口一个“相公”,心情愈发郁结,手臂不觉加力,把酒儿勒得发疼。酒儿倒是对这些误解话语感到害羞,她偷瞄了南宫霖一眼,发觉公子脸色阴沉,嘴角紧抿,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公子您别听他们乱说!您还是放我下来好了,我自己能走。”
南宫霖不放:“少给我逞强!再说又不是第一次抱你了,矫情个什么劲儿?”
“可是别人这样胡乱揣测,我怕、怕……”酒儿怯怯的,说话声音也小了下来,把“你生气”咽回了肚里。
“怕?”
南宫霖停下,低头看着酒儿,笑得有些让人发寒:“怎么?怕你相公知道了不要你?”
该死的!他怎么不知道酒儿有个相公?!那人是谁?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从来没有出现过?!
提起相公这茬,酒儿不悦皱眉,随口道:“他才不会知道呢!”
五年不见踪影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就出现了?酒儿想过,如果见到成凯勋,她要做三件事。第一件事是问他这五年去哪儿了,为什么不管不顾家里?第二件事,是把他带到婆婆坟前,再把成家的祖屋老宅地契全还给他。第三件事,也许她会自请下堂。
五年呀,要是成凯勋没死,十有九成九在外成了家。她不想和一个陌生人过日子,更不想到别人之间去横插一脚。说穿了,她是在成凯勋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嫁进成家的,没准儿成凯勋就是想逃婚才走的呢!那她易酒儿何必再不知好歹地贴上去?那不是招人恨么!反正她现在南宫府当厨娘,可以自己赚钱养活自己,这样的日子一直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南宫霖见酒儿满口不在乎,遂问道:“你相公人呢?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我哪儿知道?早跑得不见人影了!”
南宫霖看她一脸小怨妇的模样,以为她是被相公冷落心生怨恨,顿时心头又堵得慌,索性缄口不再说话。
回到府里,南宫霖把酒儿往花厅一搁,便自顾自地走了。曹管家看二人明显疏离的模样,有些摸不清情况。
前两日还如胶似漆,今天就冷若冰霜了,怪哉!难道是吵架了?不行不行,这么多年公子好不容易动心一次,说什么也要帮他把媳妇儿娶回家!
酒儿伤了手,所以这日膳食是袁大娘帮着做的,然后由夜泽端去给南宫霖。夜泽进门之后,只见自家公子静静坐在椅上,双眼盯着脚下,眼皮都不抬一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且眉宇间还萦绕一抹愁云,整个人看起来很是颓然。
“公子,先用膳罢。”
南宫霖闻声方才抬起头来,眼神有些迷惘:“夜泽我问你,要是你喜欢一个……咳,一样东西,可这样东西是别人的,你怎么办?”
“别人的东西?”夜泽挠挠头,“我一般不会看上别人的东西……”
南宫霖瞪他一眼:“我是打比方!比如别人有把吹刃断发的宝刀,你很喜欢的!”
“这个啊……那我会问他能不能割爱,把宝刀卖给我。”
南宫霖若有所思:“买回来,嗯,这个法子不错……不过,万一人家不肯卖呢?”
“那就加价,加到他满意为止,要么用东西换。如果最后还是不行,那也只好放弃了,总不能去抢吧?公子您说是不是?”
抢?
南宫霖听到这个字,眸光闪闪。抢么?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有道是君子不夺人所好,这似乎有些失德……
忽然脑海里浮现一桩旧事。
去年暮夏之夜,星月伴酒,清风横笛。那人雪发深眸,与自己对坐凉亭,手里端着一杯酒,随意靠在椅背上,神色慵懒。
他笑道:“你这地方不错,送与我如何?”
南宫霖当他说笑,随口回道:“你堂堂楚氏,居然还贪我这方小筑?想要可以,自己修去,要不拿钱来买!”
那人伸手一摊:“没钱。”
“你骗谁呢?若是你都没钱,那恐怕皇帝也要出来讨饭了!”
“真的没钱。你是不知道,家有贤妻,衣食住行柴米油盐都被她管了,这银子自然也是在她手里。我如今可是囊中空空,连出来买壶酒的钱也没有,只能到你这里蹭点喝了,唉……”
“哈哈,想不到你也有这么一天!”
南宫霖大笑,有意逗弄那人:“这等悍妻,干脆休了她!如此一来你抢回大权,重掌财力,再娶几房如花美眷,岂不美哉?”
那人深眸一扫,笑得云淡风轻:“钱权有什么好抢的?我最喜欢抢的,是人。”
“你要抢谁?”
话音一落,只见从浮影花枝中走出一女子。玉容绛唇,身段灵巧,卷睫长掩下,流目顾盼生辉,轻睨一瞥便夺魄三分。
此女不像凡人,分明似妖。
“除了你还能有谁?娘子。”
那人起身牵过美貌女子,拉她坐在身边,笑眼看着南宫霖:“抢东西没意思,抢人才有趣。待哪日你遇上这么个让你动了抢夺念头的女子,你便知晓了。其中滋味,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呐……”
南宫霖当时不懂,如今却有些明白了。总会有那么一个人,让你心生渴望,自然而然想亲近于她,掠夺的念头也蠢蠢欲动。你不能忍受她的忽视和漠不关心,更不能忍受她不属于自己。
以前没有这么疯狂的念想,那是因为不曾爱过,如今爱上了,管它什么世俗礼教规范德行!杀人他都敢,抢个人算什么?!
打定主意,南宫霖又问夜泽:“我问你,你知不知道酒儿有个相公?”
夜泽一怔:“知道,当然知道啊!当初就是看中她嫁过人,曹管家才把人带回府里的呢。”
“我怎么不知道?你们谁都没给我说过!”南宫霖声音低沉,夹杂着一股怨怒之气。
该死的!全府的人都知道!就他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