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美玉转向医生,眼里噙着泪花:“医生,你看……”
“这样吧,有多少钱办多少事。你们先回去一个人筹钱,这点钱先用来止止血,稳定稳定血压。”说完,他将目光投向郝美玉迷人的脸庞和那高耸的胸脯,“但你们必须签字,一切后果你们自己负责。”
郝美玉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胸部,不知什么时候第二粒钮扣开了。她感觉到她的脸有些发烫,忙转身往后退了一步扣好上衣。
“医生,能不能麻烦您出来一下,俺想到外面和你说几句话。”郝美玉几乎是哀求。
郝美玉自个向走廊走去。
王医生的目光在郝美玉身上游走后惊讶地发现:那1米68的修长身材,不施粉黛光彩耀人的青春脸庞,那红润的樱桃小嘴和仿佛可随时弹出的性感Ru房,都是他从未见过的美丽。医药代表请他去桑拿房、美容院、休闲中心玩过的小姐不计其数,他从未这么激动过。他感觉到下身有胀痛的感觉,思绪也快活地飞了起来。
“王医生,”郝美玉见王医生似乎在愣神,就又叫了一声:“王医生。”在夜晚的走廊,郝美玉的声音变得宏亮。“嗳,你说。”
“您是专家,依您看,俺妈治疗的最好结果是什么,最坏结果又是什么?”
“最好的结果可能是下身瘫痪。最坏的结果是死亡。”
“死?”郝美玉的泪水夺眶而出,眼珠却圆瞪着。
“对。死亡。”面对郝美玉的惊讶与泪水,王医生扯了扯白大褂的衣领,“现在没做全身CT,我们还不能排除颈椎和胸椎及其小动脉血管的挫裂、损伤……”
郝美玉开始恨自己……是自己害了妈,如果我不去读大学,如果我不将放假的时间告诉她,如果我晚下车或早下车一分钟,如果……她从深深的自责中抬起头来:“保命,最少要准备多少钱?”
“两万。”
她想起自己读书时学校有勤工俭学和助学贷款,便问:“医院可不可以为病人办担保贷款?”
“新鲜,没听说过。”王医生露出的笑,在黑暗中让人捉摸不透。
郝美玉在医院实习的时候从一些做药材生意的人那里得知,有些抗生素和止血药,自己找经销商去拿或请人帮忙找药厂拿,还不到药价的20%就可买到,便问:“能不能通融通融,我们明天到医药公司去买药来打,先做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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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脱口而出:“那我赚什么钱?又不是慈善机构。”很快,他掩饰道:“那我们医院赚什么钱呢?谁对药品质量负责?”他停了停,扫了一眼美玉的胸,“除非去个体诊所。”
郝美玉正要进屋去和哥哥商量,王医生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让人捉摸不透地说:“你应该有办法。”郝美玉回到门诊急救室,家男正拉着母亲的手在流泪。见美玉进来,家男松开了母亲的手,示意美玉坐到母亲身边。
这时,护士走了进来。
“急3床,贺云枝,CT钱什么时候去交?”护士道。
“多少?”美玉问。
“1860。”护士说。
“可不可以晚点交?”美玉怯怯地问。
“如果不能按时交的话,请在这签个名,我们对因未能及时检查产生的后果不负责。”护士提醒。现在社会上有一句话,叫做“要想富,找事故。”医院增强了保护意识,对可能发生的意外都要求病人或家属签字。
美玉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哥哥。哥哥接过护士的笔,在责任保证书上歪歪斜斜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父亲走得比较突然,病了两个月就匆匆走了。为了不影响美玉的学习,父亲临终前坚决不准家人告诉在外上学的美玉。美玉寒假回来才知道,家里人变卖掉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也没能将父亲从肝癌的死亡线上抢回来。父亲临终前,只让哥哥转给美玉一句话:“家里全靠美玉了,工作后别忘了让娘过几年舒坦日子。”恸哭之后,美玉抱着农村画匠为父亲画的遗像,喃喃地发誓:“爸!您放心吧!即使女儿豁出命不要,也要让妈过上好日子的……”美玉想到这里,心如刀绞……连妈的命都不一定保得住,还谈什么过好日子呢?她痛苦地低着头,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美玉在医院实习时就知道,现在是市场经济,一切向钱看,没有钱是不可能给母亲免费做CT的,也不可能给予免费的住院治疗。医院不是政府全额拨款,医院如果“讲人道”不收钱也治病,医院也只会亏损,无法更新设备和提高工作人员待遇。她懂得,母亲要得到救治,最要紧的是弄钱。她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全市最有名的天上人间夜总会门前。
……
当美玉被一个三十多岁的戴眼镜的男人带进客房时,她立在门边不肯往里挪半步。
“你哪里人?”那男子扶了扶眼镜,故意用英语试探她是不是大学生。
“山东。”美玉答道。
“听说你是大学生,哪个学校?”眼镜继续他的英语。
“药大。”美玉用英语答着。
“你那么漂亮,做我老婆算了。”眼镜见她的英语口语发音不逊于自己,饶有兴趣道。
他走近她,将她揽在怀里,“做我情人也行,”他吻了吻她的前额,一股清淡的体香袭击着这个男人的嗅觉神经,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明显升高。
“你为什么好好的大学不念,非要走这一步呢?”
美玉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一五一十地向她讲述着她的家,她今天的遭遇。
眼镜听完她的哭诉,沉默了一会,从床底下抽出他的小密码包,拿出两匝钱道:“你先拿去救命吧。”
美玉望着那钱发呆。
“愣着干什么?快去医院吧!老板的那四千块我来给。”
她仔细地扫视了一遍他……高大的身躯,平平的长相,惟一留给人的特别之感是很宽大的茶色眼镜和左耳垂平行处一颗豌豆大的棕色痣,痣上有三四根棕色的毛发。
“你能告诉我你的手机号吗?毕业后我还钱给你。”她泪流满面,哽咽而语。
他犹豫了一下,说:“免了吧。如果真能见面,你,”他点了一支大根烟,“也免了吧,缘份总不只值两万吧。”
“我叫郝……”郝美玉刚想对恩人留下自己的大名,他忙打住道:“别!别!随缘。”
她离开房间时,悄悄地拿走了床头柜上的绿色打火机。她想将它留做纪念,永远记住这个好心的男人。
他陪她出了天上人间的门,为她拦了一辆的士:“师傅,中心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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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车上,她咬着嘴没有出声,任凭泪水流淌……郝美玉正在发呆,《英雄》主题曲从办事处配给她的小灵通中飘出。郝美玉惊醒过来,脸上已挂满泪痕。她擦干眼泪,拿起电话,一看是印计打过来的,忙问:“主任,有事吗?”
“美女,起床了吗?”
“几点了?还不起床。”她抬手看了看表,时针正指向9点10分。
“辛教授从美国回来了,10点41分到,我们去接机。”印计的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
“哪儿见?”
“我就在楼下,你下来。”
“您先等一会,我马上就下来。”郝美玉照了照镜子,将头发往脑后理了理,将那个墨绿色的打火机锁进了抽屉,又到卫生间用清水洗了一把脸,才一路小跑着下了楼。
她下了楼,没看见印计那台江A…A9118号富康车,拿起电话正欲拨打印计电话时,印计的头从一台挂着陆军车牌的丰田佳美车里伸了出来:“美女!在这儿。”
郝美玉笑嘻嘻地坐进车内说:“想逃路桥费啊。”
“那是小事。辛教授是终身教授,我那台车上不了台面,只好和涛哥换车用一下。”
车在高速公路上飞奔。天空一片晴朗。
郝美玉的心却并不像这周未的阳光灿烂。因为她听人说过,71岁的辛飙教授是一位在国际上享有较高学术地位的心血管专家。她上班一个多星期,附一的药事会还没开,据说是因为辛教授从美国打回来过电话,说他要晚几天回来,身为辛教授学生的附一医院院长汤有才不得不推迟开会时间。郝美玉心里非常清楚辛教授在这家医院的地位和影响力。短短的半月,她也清楚地知道,药品要进入这家医院不是一件易事,药品先要登记,登记后必须参加初筛,在初筛通过后才能上药事会,药事会上得票必须过半数。对于31位药事会成员,必须要搞定16人或参加药事会成员的一半才行。因此,每一票都显得异常珍贵。(敬请关注《绿处方》……4)
(连载4)如果药品在药事会上未获通过,只能找院长特批。特批不仅需要更多的钱也需要更硬的关系,否则院长不会为了一个新药进院去冒这个险,除非是老关系户。院长对药没有太大的兴趣,主要关注的是土地、房建和医疗器械,这一块的回扣大、出国“考察”机会也多。连印计和钟涛都深感自己没有让院长特批的能力,只能将宝押在药事会上。
离飞机正点到达的时间还有20分钟,接机的人就在大厅里排起了长队。手捧鲜花的郝美玉悄悄对印计说:“我看那边几个人好像也是常在医院跑的人,眼熟,是不是也是来接辛教授的?”
印计小声说:“可能是的。但我在辛教授登机前和他通了电话,说我带他的山东老乡……美女来接他,他答应了。”印计笑笑:“你就等着看那些人的表演吧。”
郝美玉听说辛教授是山东人,脸上泛起开心的笑。
广播里在告知大家飞机已经到达时,出口处接机人的脖子就像被一根根无绳的绳索孜孜不倦地提着。
印计远远地看到了辛教授,便指着那人对郝美玉说:“那穿黄|色衣的老头就是,盯紧了啊。”
待辛教授来到安全出口处,印计领着郝美玉抢上前:“教授,这是我们办事处新来的郝美玉,您老乡。”
“教授好!”美玉赶紧上前递上手中的鲜花,印计上前接过行李。辛教授接过郝美玉的花,轻轻拍着郝美玉的肩膀说:“小老乡,不错,不错。”
“教授,您……”印计小心翼翼地在一旁问着。
“哦,小印,心意我领了。我上易厅的车……”
来到别克前,一个30岁左右的小伙机敏地打开右侧车门,将右手放置车门的上方:“教授,请。”教授入车,小伙迅速关上车门。
易厅长递上一支软熊猫烟给辛教授,教授说:“车上不吸了。”
“这烟也是朋友送我的,一万八一条,我也是第一次抽这么贵的腐败烟,尝尝吧,辛老。”
辛教授接过烟,却拒绝点烟。他将烟在鼻孔处闻了闻。易厅也只好收起自己的烟瘾。
车缓缓驶出停车场,易厅长对司机说:“直开‘国际’。”
印计和郝美玉一脸茫然地望着江O…OO283驶远。
墨绿色的丰田佳美像一道闪电,在机场高速上飞驰。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郝美玉,一边听着交通频道播放的《给我一个伤心的理由》,一边瞧着印计:短平的头发,黑珍珠般镶嵌的眼球,和那刀削的脸庞,说不上俊美,但这种冷色调的气质,使郝美玉感到踏实和安稳。来到杭海,她和办事处的男同事住在一起,得到的是热情和关照。她有着一般女人的好奇,很想知道顶头上司的一些事情,哪怕是个人隐私,但那些男同胞几乎从不关心印计的个人生活,所以她对印计的了解仅仅停留在那张脸上。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郝美玉也想象过印计妻子的模样,一定很漂亮,她想,因为印计是有车一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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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任,您是男孩还是女孩?”说完,郝美玉吐了吐舌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来。印计也许没有听到郝美玉的问询,他没有回答。他的思绪还在想着那抢走了辛飙教授的厅长。他在一个个分析一个个推理后,也没有想起那个厅长是谁……与医药关系最密切的只有三个单位,一个是卫生厅,另一个是劳动厅,此外就是药监局,而这三个厅局的相关领导都是见过的,不可能不认识呀。如果是和辛教授约好了的,辛教授就不会要我们去接啊。“唉,美玉,辛教授把那个厅长叫什么来着?”印计突然侧过头问。
“好像是叫易厅吧。”
印计点了点头,用右手按了一下收音机和CD机的切放键,《两只蝴蝶》的音乐响起,缠绵的音乐顿时使车内有了生机,印计和郝美玉不约而同地哼唱着:……亲爱的,你张张嘴,风中花香会让你沉醉……
军华宾馆的停车坪上,一辆辆轿车安静地卧在烈日下,每一台车尾的车牌都被“军华宾馆”四个字的等大铁牌遮盖着。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不是防止新闻记者的曝光,而是向其他人发出一个信息:你来这里是受到保护的,是安全的。
郝美玉来到杭海没多久,就从不同的场合不同人的直接或间接的语言中,了解到军华宾馆一层与负一层形成的夹层是一个洗浴中心,是一个全市闻名的娱乐场所。因此,她每次走进军华宾馆的楼梯,心都会和电梯一起颤抖。正如她无法把“白衣天使”和“高额回扣”联系在一起一样,她也无法把军事管制区和娱乐场所联系在一起。但在一次次心的颤抖中,她逐渐明白了古人“人为财死”和旧社会的“笑贫不笑贱”的深邃与直白。
自从知道“办公楼下的罪恶”后,郝美玉不再用那洁白而纤细的手指去碰电梯了。她小心地用指甲尖触摸了一下电梯按纽。电梯门打开,她请印计先进。印计说了声“那么客气”就不客气地走进了电梯。
印计来到办事处的门前,他有意识地抬腕看了一眼超薄的欧米茄手表,离下午一点还差11分钟。他推开门,看到四位代表都趴在桌上吃盒饭,心里有些感动。他走到自己的桌前,打开笔记本,在本子上简单地写了几行字,就向钟涛的办公室走去。他想,涛哥应该到了吧?
印计轻轻敲了敲钟涛办公室的门,推开,边向里走边说:“涛哥,人到齐了,您看……”
“开始吧。”钟涛边起身边说。
印计迅速扫了一眼钟涛的室内陈设,墙上的销售业绩一览表里,杭海办事处的红旗鲜艳夺目,他感到那红色给予自己的压力,急忙退出。
钟涛将半截未抽完的大红鹰香烟在烟灰缸里死劲一拧,一股轻烟很快消失在缸边。钟涛将水杯里的水往烟灰缸里倒了一些,一种水与火相撞的丝丝声闪进钟涛的耳朵,从耳朵一点点浸入他的心脾,他顿时感到附一医院的这次药事会,卓效平片和同类进口药品的较量可能只是这种温和的声音,卓效平片和安平来片的争夺才是海湾战争般的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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