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欧阳嫣看着他的睡颜,怒气慢慢消失了,但心里却很失落,难道他连要她都不要了吗?那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娶她,不对,是为什么要娶冯雪?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吗?鬼才信呢。
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忍不住用手抚摸着,慢慢的抚平它,不断重复着这个动作,直到她在他温暖的怀抱中进入梦乡。第二天醒后就已经不见段飞鹏了,如果不是身边温暖的被子和凹下去的半边枕头表示他来过,她还真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此后每隔几天段飞鹏都会出现在她房里,也只是单纯的睡觉而已。
还有就是她发现原来段飞鹏是一个武林高手,真的像小说里那样的。那天四更天过后没多久,她梦到猫猫受伤了,一支得箭刺穿了肩膀,鲜血直流,把她吓醒了,出了一身冷汗,很不舒服。于是她披上披风,推开窗,想透一下气,平静一下受惊的心。
可一抬头,居然看到两个人影从段飞鹏的窗外飞出来,一白一黑,黑衣服的是段飞鹏,白衣服的好像是经常出现在他房间里的人。两个人都手持兵器,根本看不到他们的招数,只看到两个身影交错在一起,寒光闪闪,从屋顶打到屋下,然后再飞上去。
欧阳嫣看得目瞪口呆,自己学的柔道、剑术和跆拳道在他们面前不值一提,她很庆幸自己没有透露过会些武术,其实没有什么原因,人总要留一些东西让别人不知道,才会有安全感。
“你是谁?怎么能随便进我们小姐的院子。”
眉丫头的呵斥声打断了欧阳嫣的遐想。她抬起头,看到院子门口站着一个白衣的男子,手里提着一个小陶瓷罐,他不说话,斜靠在院子门口的柱子上,眼睛望着她。
“眉丫头,不可无礼,他是段二公子。”欧阳嫣挑了一下眉,从他的相貌上看,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段飞星,而他反应告诉她,她猜对了。
眉丫头让开路,让段飞星走过来。
欧阳嫣没有坐起来,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看着渐渐走近的段飞星,打量着他。
虽然和段飞鹏长得很像,却是属于完全不同的性格。他看起来阳光十足,脸上带着痞子笑容,眼神却很锐利。他没有段飞鹏的冷漠、孤傲,却和段飞鹏一样有着深沉的忧郁,淡淡的,散在眉尖。
段飞鹏的身影从脑海一闪而过。
“大嫂,好兴致啊。”段飞星笑着坐在桌子旁边的石凳上,然后把陶罐放在石桌上。
“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请说吧。”欧阳嫣不认为他只是来串串门的。
“呵~听师父说,大嫂很喜欢茶,我正好有一点,送过来给大嫂。”段飞星指指桌子上的陶罐。
欧阳嫣起起身,拉拢一下身上的丝被,拿起陶缺勤,打开盖子闻了一下,居然是号龙。那次在小酌喝过一次,它的幽香很难让人忘记。
“师父?”
“就是陈大夫,那老头有毛病,不让我告诉到处乱说我们之间的关系。”
“你会医术?”欧阳嫣不太相信。
“学武功,还有占卜。大哥的武功也是和师父学的,不过比我早入门就是了。”段飞星知道那天晚上和大哥动手时她在窗边看,不想瞒她。
从这几天观察来看,她真的不是冯雪,无论是失去记忆或是伪装的,旧有的小习惯却是改不了的。她除了相貌之外,看不出一点冯雪的影子,而且她的观念和见识让他惊讶和佩服,她对人、事和物都看得很淡,就连和师父待的十几天过程中也没有见她流露出特别大情感波动,仿佛是世外仙子,冷冷的看着人世间的一切,却不想沾染半点俗尘。
如果想和她交心,让她接受你、取得她信任的话,那就不要隐瞒什么。
“哦。”欧阳嫣淡淡的应了一声,坐了起来,伸手去拿桌子上的茶壶。
“小姐,我来。”眉丫头急忙走过去,要帮欧阳嫣倒茶。
“眉丫头,你和秋丫头出去玩吧,没有我的传话不许进来,知道吗?”欧阳嫣语气里有些严肃,让眉丫头愣了一下,然后拉着夏秋向院门口走去,路上还不住回头看一下他们两个。
欧阳嫣拿起茶壶,把茶壶里的残茶倒掉,用热水冲过壶和杯子后,从陶罐中取出一小块号龙,放入杯子里,注入热水,用盖子抹去上面的浮沫,盖住,倒掉茶壶里的茶水,然后再注入热水。
段飞星不动声色的看着欧阳嫣,“大嫂真是喝茶的行家,从动作上看就知道冲了来的茶非同一般啊。”
“无聊打发时间而已”欧阳嫣倒了两杯茶,放一杯到他的面前,“这茶是别人给你的还是……”
“我的一个朋友送的。师父喜欢喝茶,就拿来孝敬他老人家了。”
欧阳嫣知道这个朋友非同一般,肯定是皇族中人,因为号龙是御用茶,非皇帝或皇族的人是得不到的。而目前得宠的应该是太子和晋王赵光义了。
“我可否问一下你的朋友是……”欧阳嫣知道两年后赵光义就会登上龙座,那么太子必会失势,她想知道段飞星的朋友是那一派人马,这样才知道自己该怎么样帮助段家避免政治风波。
“大嫂也认为朝中之人?”段飞星很奇怪她会这样问。
“不认识。只是偶尔听过。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呵……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方便的。是晋王送我的。”
“哦。二弟很有眼光啊!”如果是古人的话应该叫段飞星二叔吧,可是欧阳嫣真的叫不出口。
“大嫂过奖了。”
“找我有事吗?”欧阳嫣知道了答案之后就不再问了,而且她知道段飞星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他一直在说我的朋友,送给我的,表示这和段飞鹏应该没有关系,或者说和晋王有关系的是他本人,和段家无关,不管是他们之间是朋友也好,或者是他是晋王政治上帮手也好,至少段家不会受到皇位易权的政治风波。
“大嫂嫁过来这么多天,大哥的做法让大嫂是不是觉得嫁来段家很受委屈?”段飞星盯着她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点什么。
欧阳嫣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挑了一下眉,
“大嫂不说我也知道。”段飞星叹了一口气,“大嫂,不要怪大哥,大哥这么失常是因为……”段飞星好象有什么话很难说出口,有点迟疑,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是因为段家的血海深仇快要报了。”
欧阳嫣眯了一下眼睛,不觉得这和娶她有什么关系,除非这个仇是和……她瞪大了了眼睛,看着段飞星,试探着问:“仇人是冯达?”
段飞星很意外她会这么快就联想到了仇人是冯达,不由的脱口说:“大嫂怎么知道?”
欧阳嫣明白了,怪不得洞房花烛之夜,段飞鹏用复杂的眼光看着她,怪不得那夜之后段飞鹏就不见踪影,怪不得段家的人从来就没有出现在她面前,怪不得把她放置在别院内不理不问,任她自生自灭,原来就是因为要报段家的仇,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父债子偿。
原来这是就在经常书上看到的老戏码,为了报仇而娶仇人家的女儿,把她当成报复的工具,当成一颗棋子。
欧阳嫣不由的用愤怒的眼神看着段飞星:“这就是你们报仇的方式?父债子偿?让无辜的冯雪遭受这么不公平的待遇,只因为他的父亲。他到底和段家有什么深仇大恨,难道杀你全家,灭你满门?难道……”欧阳嫣说话有点口不择言了。
“没错,就是他杀了我的父母,我的姐姐飞云,就是他血洗了段家,就是他……”段飞星也激动起来,笑意已经完全从脸上消失了,手里的茶杯被捏碎在手里。
欧阳嫣看着他痛苦的脸,突然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对不起,大嫂,我……我今天不是来和你说这些的。”段飞星看到欧阳嫣的目光,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了,深吸一口气,谦意的眼光告诉欧阳嫣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没什么,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欧阳嫣淡淡的说,既然决定用冯雪的身份活下去,那么就要代她承受她所应承受的一切。
“不,大嫂,娶你和报仇无关。”
“哦,那是为什么?”欧阳嫣有点不相信,盯着段飞星的眼睛看,可是在他眼睛里居然看是乞求。
“救救我大哥,不要让大哥随着爹娘而去。”段飞星低沉的声音充满了请求。
救救段飞鹏,为什么?
为什么会让她这个仇人的女儿去救他?
她有什么力量去救他?
欧阳嫣呆呆的看着段飞星一句话也说出来。半晌,才喃喃的地说:“我怎么救他?连自己都救不了。”
“让他爱上你,或者帮他生个孩子”段飞星说。
欧阳嫣更呆了,真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段飞星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慢慢喝着自己的茶,他在等她的反应和回答。
欧阳嫣呆了一会儿,慢慢的把视线转向水边的垂柳,轻轻的问:“为什么?”
“大哥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是因为段家的血海深仇没有报,一旦报仇之后,大哥就会……”段飞星幽幽的叹口气。
“什么?”欧阳嫣睁大眼睛,她真不想不通报仇和段飞鹏的死有什么关系。
“段家出事那年,大哥才十三岁,一天晚上,强盗冲入了段家,一进去就大开杀戒,段家的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爹娘为了救大哥,小妹,邦住了大哥,把他和小妹藏进了密道里,但我姐姐飞云却来不及躲藏就被……大哥在密道里面看得到外面的情况,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爹娘被强盗杀死。那帮强盗走之前在段家放了火,结果爹娘的遗体也……”段飞星的眼睛看着池塘里的水,脸色苍白,仿佛又看到了那天晚上。
“那天,我不在家,所以逃过一劫,听师父说,发现大哥的时候,他躺在爹娘的遗体中间,一动不动,身上的衣服都着火了,背都烫伤了,可是他却毫无知觉,因为他自责自己为什么不能救爹娘和飞云,想就这样跟着爹娘而去。后来师父把他和飞霞带去了华山,医治了好久他大哥才恢复正常。可是自从那以后,大哥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抚养飞霞和报仇上面,其它的什么都不在乎,包括他的生命。
十几年来,到处寻找仇人已经让大哥心力憔悴了,而且他几乎每天都会做噩梦,都是那天晚上发生的情景,他觉得爹娘在怨他为什么不救他们,为什么不帮他们报仇。特别是现在,任何刺激都有可能让大哥想起那夜的事,让他……”
欧阳嫣记起洞房那天,不对段飞鹏每次进入房间的时候,脸色苍白,眼睛充满了血丝,仿佛几天没有合过眼睛的,应该是刚刚从噩梦中惊醒吧。
她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了那样冷漠、孤傲的男人?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一个人能把七情六欲埋得那样深,好像完全消失了?是什么样的原因能让那样孤傲的男人,忧郁、伤感?是什么样的重担能让那样坚强的男人,憔悴、不堪重负?是什么样的事物能让那样冷漠的男人,狂乱、无助?
原来是这样。
她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哽住呼吸,鼻子发酸,泪水汹涌的流下来,止也止不住,透过朦胧的双眼,仿佛看到在冷漠、坚强、孤傲的外壳下有着一个自责、孤独、无助、脆弱的灵魂在哭泣。
她为这样的段飞鹏而心痛,心动。
心动?
是的,当孤傲、忧郁,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的段飞鹏出现在眼前时,当段飞鹏那无助、迷茫、脆弱的声音响在耳边时,当她躺在他温暖怀中安稳的入梦时,当他羞涩、无措却又强自镇定的离开洞房时,心已经为他而动了。
是啊,怎么能不心动呢,这个能让她哭让她笑的男人,是生命中的第二个男人呵!
段飞星很满意欧阳嫣的反应,一个女人能为一个男人哭泣,至少说明她心动了。
“大嫂,大嫂”段飞星递过一条湖丝手帕。
欧阳嫣拭去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站起身来,让冰冷的寒风吹醒一下有点晕沉的脑袋,然后又坐下来,“你怎么能保证我能救他?你应该了解冯雪的。”她的意思是说段飞星怎么能保证段飞鹏一定能爱上自己,不对,应该是冯雪,那时她还没有穿越,又怎么样能保证冯雪会为段飞鹏生个孩子,因为以冯雪的性格是不可能的。
“如果你真是冯雪的话,不能,我和师父只是碰运气而已。”段飞星叹口气,突然话题一转“但现在你能。”
欧阳嫣又楞了,“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是冯雪?”
段飞星给了她一个明了笑容,让欧阳嫣觉得他笑得像只狐狸,不管他是怎么样知道自己不是冯雪的,但却很佩服他的观察能力,等等,他说师父,说明师父也知道这件事,怪不得他会收自己做徒弟,怪不得在学医的时候会时时试探性的问她一些问题,怪不得在她秀外科手术手艺的时候他从来不问她为什么会这些?
原来他们知道她不是冯雪,原来这么多天他们一直在观察她,而自己却一点都不知道。
欧阳嫣打了一个冷颤,觉得自己仿佛生活在一个透明的空间中,没有一点隐私,原来的不安感更加强烈了。
“大嫂,我们没有恶意的,只是想救大哥而已。”段飞星看到她眼中的疏离和防御,急忙解释。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是冯雪的?”欧阳嫣想知道到底那里不对了。
“占卜,师父为大哥卜了一卦,卦象上显示的。”段飞星解释,“虽然当时不敢断定,但你的性格、见识和行为都在说明你不是冯雪。”
“是吗?既然师父的阴阳术那么厉害,为什么不让师父卜一卦,报仇也不用等到现在了。”欧阳嫣的语气里充满了讥讽。
“你怎么知道师父没有占卜过?”段飞星很快的反驳了她,“虽然线索都断了,通过占卜能找到梅花手镯,因为它身上有佛家纂经,有段家的灵气在里面,很容易找到,知道梅花手镯在那里,就很快就能查到凶手在那里。”
欧阳嫣愣了,皱着眉,思考着段飞星的话。
占卜过?
梅花手镯?
欧阳嫣突然明白了,他和师父其实很容易找到当年血洗段家的凶手,但却没有去查,不对,应该说是在查,但却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