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林宏带着兵听到永夜呼声赶了进来。
永夜沉着脸负手道:“门口守卫的二人如何?”
林宏低下头,“死了。”
“哼!”永夜冷笑,易中天,你以为十拿九稳,杀人竟然连脸都不遮一下,“去请谢大人!本侯要讨个说法!”
安国使臣居住的院落内灯火通明,谢大人正一筹莫展那几个人质不知如何处置,听闻永安候被易将军行刺,吓得手足冰凉,匆匆穿了衣袍赶来。见永夜坐在椅子上满脸怒意,下方摆了两具尸体,说话也哆嗦了起来,“侯,侯爷,无恙?”
“屁话!本侯有事了,你还能站在这儿?别忘了,这可是在驿馆遇刺,还死了两名侍卫。谢大人,贵国邀请本侯来陈,原来不是看活的驸马,是要看死的吗?”永夜讥讽道。
谢大人身子颤抖,“下官这就叫人加强戒备……”
“不抓刺客了?”
“抓……抓谁?”
永夜一笑,“本侯亲眼所见,刺客乃陈国左将军易中天!谢大人,易将军爱慕我的未婚妻玉袖公主人人皆知,他有杀人动机,本侯就是人证。这两名冤死的侍卫就是物证。人证、物证、动机俱全,你说,该如何办?”
谢大人脸上淌汗,半晌答不出话来。只听门口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谢大人,本将军亲眼瞧见,是风扬兮欲刺杀永安侯。本将军没有追到人,这两名安国侍卫也是死在他手上的。”
易中天灰袍湿透,带了几名随从出现在门口。
好一个栽赃陷害!永夜真想鼓掌。
谢大人明显松了口气道:“原来侯爷看走了眼,行刺的是风扬兮不是易将军。”
林宏与众豹骑气得正欲拔刀,永夜抬手制止了他们。她看着易中天湿透的模样,暗忖难道两人没打?
目光与易中天对视片刻,永夜笑了,“哦,原来是风扬兮啊!本侯抚琴时突闻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瞧,易将军与风扬兮斗在了一起。看来是本侯指鹿为马,错把将军当刺客了。永夜多谢将军相救,不知将军可有好计抓获风扬兮,为本侯这两个可怜的侍卫报仇?”
第二十六章 坐山观虎斗(7)
永夜见易中天当面不认,知道自己一方之词也拿不实在。心道,你就和风扬兮斗吧。都是绝世高手,你若杀了风扬兮,我就少了后患;风扬兮伤了你,陈国就少了一员大将。怎么算我也不吃亏!
易中天眸光闪动,“我已下令发下海捕文书,通缉风扬兮!永安侯放心则可。”
永夜苦着脸道:“可是风扬兮武功奇高,他若是再潜入刺杀本侯,如何是好?”
“侯爷放心,有易某在,担保侯爷无事。”
永夜眉开眼笑,“得易将军保护,永夜可高枕无忧了。对了,那些山贼不会也是与风扬兮一伙的吧?”
“风扬兮已杀了他们灭口。”易中天一字字说道,心里恨得跟什么似的,鲁达说得不错,这位永安侯的确狡诈狠毒。不仅让他与风扬兮莫名其妙地结了仇,还逼他杀了几个手下。想起鲁达跪别他的情景,易中天心情极其恶劣。
永夜满意地想,易中天当着谢大人与陈国众人说保自己平安,应该暂时是没有危险的。他既然知道风扬兮是自己请来的,恐怕现在他想杀风扬兮的心思更多吧。一个大侠,见证了他要杀自己,且武功和自己一样好的人,留着总是威胁。
永夜拍拍手道:“夜深了,既然有易将军保护本侯,大家都可以放心了。以易将军的本事,什么刺客还敢来放肆?!林都尉,着人送这两名侍卫回家。咱安国的子民,死了也要落叶归根!”
豹骑听闻此言,心中感动,目中含泪,对永夜恨不得以死相报。
易中天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又多一番评价:此人不仅变脸变得快,能屈能伸,还能借力打力,为自己赢得好处。在安国有这么一个对手,也是件有趣的事。
他转身离开,冷冷地说:“皇上三日后在宫中举行寿宴,齐国与诸国使臣都已到达都城。永安侯是未来驸马不便迟到,明日便起程吧。”
易中天及陈使走后,林宏着急地问道:“侯爷,易中天太不要脸了!此行危矣。”
永夜沉思片刻道:“你们先下去吧,暂无危险了。准备行装,明日出发。”
倚红担心地看着永夜,见她秀眉轻拧,似在思索什么问题,才要张嘴,永夜抬头笑道:“你也睡去。我等一个人。”
她要等风扬兮。
风扬兮追出去必和易中天交了手,然后易中天这么快就回转,那风扬兮呢?他不可能这么快就死在易中天剑下。
受伤了?照易中天说法,风扬兮八年前使了手段才战成平手,那么,八年后他会是易中天的对手吗?
永夜走到窗边,轻拉开竹帘,推开窗,让风雨吹进。
急风骤雨,眼前漆黑如墨。风扬兮还没和易中天斗得你死我活,死了伤了太划不来了,永夜遗憾地想着。
“他很狡猾!”慵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永夜回头,见风扬兮正靠在柱子边上。她有些吃惊自己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是自己此时思绪纷乱?还是风扬兮武功之高出乎她所料?灿烂的笑容在脸上绽开,永夜急步上前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风扬兮抱着剑倚在柱子上,黑身湿透,脚下已汪了一小摊水。他似压根儿没放在心上,瞧着永夜担忧的神情突然笑了,“很担心我?”
永夜重重地点点头,眨巴下眼也笑了,“说实话不是特别担心,他回来得如此之快,想来也不可能在几招之内就伤着你。我对你这个保镖有信心!”
“呵呵!”风扬兮笑得极其愉快,眼睛在朦胧的烛光下依然锐利,“你很聪明,没有武功也照样让易大将军忌惮。一百人灭了风林寨,杀了易中天手下亲信鲁达的三百卫队,还生擒了他,让易大将军不得不杀了这个心爱的下属,他竟恨得不惜亲入驿馆杀你。这名声传出去,天下无人敢小看安国永安侯。”
第二十六章 坐山观虎斗(8)
永夜天真地望着他,她不止一次在镜子里发现,自己这双眼眸是如何的清澈如水,专注看人的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纯洁动人。“风大哥说过的忘了吗?上回在河边,你说人不是一定要靠武力的。”
自己教的?风扬兮喉间爆发出低沉的笑声,“侯爷太谦虚了,我可不敢承认教了侯爷。单凭侯爷能算准我会出手相救,风某就望尘莫及。”
“咦?不是风大侠在天井石缸中击出了一个风字?难道是我看错了?”永夜惊讶极了。
真是聪明!不是一般的眼毒!只不过见她扔棋子那天真烂漫的劲儿,自己起了童心,顺手揉碎瓦上苔藓击入水中写了个“风”字,不过刹那间便被涌上的鱼吃了。有这样的眼力、这样的细致,做事又果断决绝,你实在不需要保镖!风扬兮瞅着永夜的目光中多出几分欣赏来。“我想永安侯敢背对易将军,身上一定穿有护甲背心吧?”
这也能看出来?永夜眨眨眼说:“永夜身体一向不好,林都尉愁得很,就弄了件护甲非要永夜穿着。其实有风大侠在,压根儿就不需要。”
“呵呵,若是劫永安侯的山贼也有这样的护甲想必不会死那么冤,至少跑的时候还能有机会活命。”他的意思是风林寨往山上逃窜的人从背后被一箭射死。
“唉,你是怪我一个不留是吗?”永夜低头苦笑。她都差点儿忘了风扬兮是大侠,死在她手上的可不是一两人或小股山贼,而是几百条性命。
风扬兮心里叹息,这事仿佛怪不得永夜,然而,他已经看过尸体。几乎大部分人刀还没来得及出鞘就被一箭穿心,口鼻处还留有*的痕迹。这是有预谋的谋杀,连昏迷的人都不放过。这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他一直认为是软弱善良的永夜。
永夜蓦然抬起头,平静地说:“我既然带了他们出来,自然要带他们平安回家。陈国那些人是人,我的人就不是人了吗?更何况,我不能丢我父王的脸,不能失了安国的颜面!既然风大侠心中嫌恶永夜,就不必再为永夜的性命担忧,是永夜烦扰风大侠了。”
以退为进?还振振有词!那张脸上丰富的表情足以骗死天下人!风扬兮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脸板下来一本正经地回道:“我答应过的事情,绝不会后悔。我一定护你平安回安国。”
他看着永夜,那目光让永夜有些惶惶然。她最对付不了的就是这种真正的高手,而且是非常正义的高手。一旦被风扬兮知道她在阴他,她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既然已经阴了,就绝不能有半点儿心软!永夜告诫自己非除去风扬兮不可。她低下了头叹道:“对不住了,风大侠,害你被永夜拖累。我没有证据,陈国上下都会通缉你,罪名是你暗杀我。”
风扬兮瞧着永夜垂头丧气的模样,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摇头叹气,今晚的永夜让他觉得精彩!他懒懒地回答:“他抓不到我的,你有危险时我自然会出现。侯爷,你的陈国之行实在让风某大开眼界。”说完一个跃身,人已穿进雨中。
大开眼界?永夜望着无边的黑暗,听着雨声冷笑,让你真正开眼界的还不止这个心狠手辣。易中天抓不到你,我能。
第二十七章 冰凉的事实(1)
永夜瞧准方向不顾一切地追了过去。她的美人先生和青衣师父难道都在陈国?游离谷真是陈国人所建?蔷薇与月魄在何处?她一定要知道这个答案。
梁江水势湍急,江面宽几百丈,经陈往宋国、齐国流去,波涛汹涌。梁江水系湖泊众多,如明珠一般在陈国境内星罗棋布。澄湖是陈国第一大湖,周围四城是陈国的鱼米之乡。
陈都泽雅位于澄湖之东。城中万家抱水居,泽雅商贾舟中市说的就是都城的风貌。
乌篷船在城中穿梭游曳,清晨队伍入城之后,永夜掀起轿帘张望。让路的渔民站了长长的一排,都挑着送鱼的大木桶,桶上挂着的竹篓中青壳的大虾活蹦乱跳。
永夜微笑。这样的大虾去了头,加姜蒜爆炒出鱼香味来的虾尾绝对是人间美味。再有一群朋友在夜市中坐了,拎一扎冰镇的啤酒,剥得满手流油,这样的日子才叫生活。
而现在的生活是什么?是算计,是防备。命都快没了,还能大啖美味虾尾?永夜呵呵直笑。人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就盼什么。也许当了小老百姓,又整日为纳税、为被豪门欺压无力反抗而渴望权力。
她收回心思放下了轿帘。
泽雅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很多年前在端王书房中,她就仔细看过细作传回来的泽雅地形图。这座城看起来像是建于沙洲之上,城中桥梁林立,街巷密如蛛网,然而陈宫所在地却是一块非常广阔的平原。
一条笔直的驿道直通外城中城,中心有座相当开阔的广场,陈皇宫伫立在此。
远望一色楼台亭阁,连绵起伏。泽雅是平原,能有这种起伏之势定是挖塘泥人工改变了地势,才得以建成高低错落的殿堂。目及之处能见到如虹桥般的回廊连缀其间。
这景致像插花,紧密之中又见疏朗。多一处阁楼不多,少之却又觉得缺了点儿什么,更重要的是细腻精巧之中又现皇宫的磅礴大气。
安国皇宫红墙黄瓦,陈皇宫是褐色的屋脊衬以雪白的粉墙。若是与京都相比,泽雅是韵致天成。若泽雅是优雅自若的婉约女子,京都就是豪气大方贵气十足的成*人。
能为三强国之一,陈国自有其骄傲之处。
相比之下,永夜更喜欢陈王宫的色调,清雅大方。
陈国驿站也很独特,不似京都驿站一个院子挨一个院子。进了驿站中堂,回廊曲折,将每一座院子分别引至水中沙洲之上。每一处院落都由几幢小楼组成,即独立成院又连缀成片。放眼望去,四五个水上院落围湖而建,隔水能望又互不影响。然而对面却是座水军营寨,这布置让永夜觉得只有大门一处出入口。
“这是专为永安侯重新修饰的烟雨楼,侯爷可喜欢此处?”易中天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又一个不凝神就察觉不到的人!永夜叹气,她始终不能强大到与易中天、风扬兮之辈抗衡。回头堆满了笑容道:“水上缥缈居,湖上烟雨楼!不错。名字也不错。”
“听说安国陆路为多,少有会水之人。”
永夜望着楼外湖水笑道:“正是。不过,北方好马战,想来陈军必不习惯。”
易中天隐隐变色,隐忍道:“今日皇上宫中宴客,请永安侯歇息片刻早做准备。我在驿馆外等候。”
“呀!终于能见到袖儿了!多谢易将军提点!”永夜惊喜的神色让易中天压抑不住心头怒气,拂袖而去。
“易将军请留步!”永夜微笑,“我的人水性不好,此处院落若有刺客潜水而入,一把火烧来,断了回廊……如何应对?”
第二十七章 冰凉的事实(2)
易中天瞳孔收缩如针,冷冷回答:“请武功高强之人以轻功施救!”
“若是有神箭手凌空射来一箭,岂不是当活靶子了?我是问,陈国可有万全之策?”永夜看上去很担忧,且很怕死。
“易某会亲驻驿馆,永安侯放心便是。”易中天意有所指。
永夜看着他离开,心情舒畅至极,背着手悠然欣赏房中景致。从门口的兽头石雕到隔扇门窗,从檐柱之间的角替观赏到屋顶藻井,直看得林都尉与倚红脸露焦急又憋闷得脸发红才坐下来笑道:“有事?”
“少爷,究竟怎么回事嘛,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林宏却道:“侯爷是看出什么来了吗?”
永夜赞叹地望着林宏,笑问道:“林都尉觉得这烟雨楼布置如何?”
林宏身兼永夜护卫,来到下榻之处,自然各处已细细观察了番。见永夜问便答道:“这里只有一道水曲回廊与外面相通,且主屋为求清静,以券门与外屋相隔。临水凭风,风景绝佳。”
“这是上好的松木,南方潮湿,松木多怕虫蚁蛀空,一般不会用这样的木材。而且木材还是新的,油漆也是新的,松木含油脂,券门狭窄,内室在二楼。”永夜不住口地说完笑嘻嘻地看着二人。
林宏与倚红脸色大变。此楼独在沙州之上。一旦火起,伏有刺客。不会武功的永安侯不被烧死也只有淹死的分儿。如果发动水军,包围了驿馆,无人能逃脱。
“易中天好歹毒的心肠!”
“所以,我要你们一旦有事,若是券门被阻断,在外面吆喝就成。记住,该骂就骂,该哭就哭,该跑,就跑!”
最后一字永夜咬得特别重,看向林宏的脸色沉重。
她的话说得太明,林宏甚是感动。如果永夜不说,一旦出事,这近百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