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王也饮下满满一金樽酒,潇湘依旧笑道:“王上好酒量。”
兽王方一摆手,他眉目一扬,又正声道:“第三杯,潇湘依旧恭祝王上福与天齐,一统天下!”
兽族的野心已经不仅是隐而不露,而是明目张胆了。四族中鸟族致力平和,水族静观其变,人族暗中动作,只有兽族一族,屡屡挑起天下战争。潇湘依旧此语一出,恰恰挑对了他们心中的关键。
兽王眼睛一眯,蓦的大张,喝道:“好!爽快!”他见潇湘手中空杯子,一挥手,道:“给潇湘公子斟酒!”
白扇美人刚要下地,却给他一把扯了回来,搂在怀里。旁边的一位侍女连忙下地,想要过来。潇湘依旧连忙道:“不敢劳动王上座下移步。”
话一说完,自己抢步上前去,走到兽王座前,酒杯接住壶口。正在众人都在注意两人手交接处时,潇湘依旧轻翻右手,一小阵细碎的鳞粉弥漫了出来,从桌下绕过,渐渐的沾染到兽王的身上。而那人此时,正细看白扇美人优雅的斟酒动作,哪还注意的到这一点。
潇湘依旧饮过酒,谢过退下。宴会不久结束后,同众人客套几句,便回了房中,调戏几句那名女子,同样的抱着她睡下。只是她睡的快,他睡到一半,却缓缓从被子里伸出了右手。
手指轻搓,一只黑绿相间的蝴蝶从掌心翩翩飞了出来。
这只蝴蝶与平常变化的却是不同,平时变幻出的蝴蝶,看似翩翩飞行的实体,实际仔细一看,都是一个虚影,轮廓模糊不清。但这只蝴蝶,细处到头须脚足,翅上鳞片,无一不清晰可见,栩栩如生。
潇湘依旧合着眼睛,这时却提了三分谨慎。时间紧迫,跟踪其它白虎云豹族成员,一时又没有任何收获。因此心一狠,放出自己的本命蝶来。亲自前去跟踪被撒下鳞粉的兽王。
窗外夜色黑暗,微风轻吹。他催动意识,那蝴蝶翩翩扇翅,从窗子盘旋了出去。一路上飞,从一个半圆窗口里潜了进去。蝴蝶体小,又轻盈无声,隐在黑暗中殊无人发现,就这样一路飞到兽王的书房。
石门微合,里面射出一线灯光,蝴蝶飞到门下缝边落住,细细窥去。只见兽王坐在大方云腿雕花石桌后面,沉思放下笔来。但白扇美人却不在身边。
等了一会,却见那兽王唇边默念,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符号,一指点在眉间的黑宝石上。宝石光芒微微一闪,又恢复了平静。他面无表情的将手收回袖中,站起身将衣衫一整,向门口走来。蝴蝶连忙呼扇两下小翅膀躲开,悄悄附在一边。
兽王开门走出,外面的侍女连忙行礼。他却一摆手,斥退了她们,独身向长走道中行去。蝴蝶翩翩飞一段,停一停,又飞一飞,停一停,只是跟着他,时时注意。却见他并未同任何人说话,也不见期子跃他们中任何一人出现,只是越走越向下,向石阶下行去,转眼竟到了客房与库房的分岔路。
跟在后面的小蝴蝶抖抖须须,有点得窥秘密的预感。
兽王挥退一路行礼的守卫,转下了监狱那一层。狱中依然潮湿阴冷,他好似极为熟悉一般,走向牢狱的另一边走道,来到地上的铁盖前。
从袖子中取出一把钥匙,将锁打了开。他缓缓下行,蝴蝶早在后面跟了进来,只悄悄贴在洞壁上,无声无息。下行的甬道不长,兽王走到暗河边,踩在潮湿的淤泥上,向右边缓缓行去。
小蝴蝶翩翩飞随,方一转过弯,突然被一层透明的劲气猛的阻住。潇湘依旧意识到此,此时心中猛醒不妙,那层透明的防护壁突然一缩,猛的一吐,无形的气劲结结实实撞在它的身上,蓦的将其击飞出去!就在这一瞬间,却见兽王突然回过头,一双锐利的眼睛扫来!
潇湘依旧猛的收回本命蝶,袖子掩住唇,登时一口血喷的绿绸上星星点点。立时默运法力,修补伤损的元功,只是一时之间,不过治表。
半晌翻身坐起,手掐法诀,一只彩蝶从指尖旋转着飞了出来。潇湘依旧将胸口的血气压下去,默念了几个字,手一弹,彩蝶匆匆拍起了翅膀,从窗口射了出去。
122、迷眸
伤了内腑,潇湘依旧次日起来,再未动作。倒是饮了一个时辰的茶,楼下传来银铃声,却是宫人姗姗上来,向他行了一礼,道:“潇湘公子,王上在朝堂上举行朝会,特来邀请公子。”
潇湘依旧原有三分提防,心想自己来此也有十几天,参加朝会也不为过,便起身整衣,只是心里还是留了个底。
毕竟,昨天兽王发现了他,即使不知道是他,但也一定知道有内奸,而他就是最容易被联想到的人。
一路出来,匆匆行出花岗石城堡,来到前方的大殿。步进其中,却见众人齐在,你一言我一语,好似在商讨什么。见了他来,众人都打了个招呼。
兽王又化成了他第一位见到的英俊男子,身边还小鸟依人着那位白扇美人。他微微抬手,示意站到空位去。潇湘依旧缓步立定,向身边卫长州笑道:“卫大人好早,不知今日此时,是在商议何事?”
卫长州眼神闪烁,笑道:“敌情战报方才送来,潇湘公子可跟随一起商议。”
兽王这时笑道:“军情今日就论到此处,目前有一更为重要之事。”
堂上一白衣人抱拳道:“何事王上请说。”
兽王的瞳孔起了变化,微笑也化为冷厉,道:“将族中的内奸查出!”
堂中大哗,期子跃上前一步道:“王上,此话从何说起?”
兽王冷冷道:“从昨日夜里,我被人跟踪说起。”
期子跃惊道:“竟然有人敢跟踪王上,那人现在如何?”
兽王淡淡道:“他不是亲自跟踪,好似用了别种法术,派了下手。中途被我发现,只可惜跑的快,本王没亲手擒拿住。”
卫长州听了,不由怒道:“实在可恶,如此一来,我族的机密岂不是被全盘听去,堡中侍卫难道都是吃白饭的?”
兽王微一抬手,道:“全盘机密,尚不至于,一些细枝末节,也不甚重要,只是族中竟有如此高明的内奸,本王绝对无法容忍!”
白扇美人见他如此激动,羽扇一开,抿嘴笑着,替他打扇。兽王一把搂住他的腰,将人扯到了腿上抱住,目光却蓦然射了过来,霜雪般一刺,道:“潇湘公子,你说是不是?”
潇湘依旧心中一凛,面上不急不忙,淡淡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内奸此事的确重要,换作在下,也无法容忍。”
兽王笑道:“哦?那么按潇湘公子的见解,本王该如何行事?”
此时几乎场中的所有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潇湘依旧不温不火的道:“在下原非兽族中人,今日能立在此处,全凭王上同各位大人赏识。况且又是平生第一次参与此等大会,因此不便献丑,只愿先听听诸位大人高见,再行为王上出力。”
兽王仰头大笑,笑声一毕,眼神里却殊无笑意,寒声道:“潇湘公子好口才,却不知鸟族给了你什么好处,甘愿卖命来此?”
潇湘依旧退后一步,惊道:“王上何出此言,在下同鸟族非亲非故,又何必替他来此?王上必是有所误会。”
兽王颔首,道:“我也奇怪,不如你说,你身上的伤,是哪儿来的?”
周围殿上之人,包括期子跃与卫长州,已经齐齐擎兵刃在手。
潇湘依旧心知抵赖下去也无用,摇头叹道:“他也没给我什么好处,只是潇湘天生的古怪,喜欢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而已。”
话音一落,右手刷的从彩绸上滑过,左手却握住了另一边。
兽王突然残冷的笑了,道:“潇湘依旧,你虽然推辞了鹿族的美人,但被窝里的那位,滋味如何?”
潇湘依旧一怔,脸上突然现出痛苦之色。兽王厉喝道:“他早就中毒了,给我拿下!”
此时殿里殿外早已围满侍卫,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下字一落,身边蓄势待发的众人各守一方,手中兵刃已扑了上来!
潇湘依旧眸子突然一抬,里面清冰的光一闪。
不退反进!
在场之人都以为他会逃跑,因此都吃了一惊,发出的攻势也落了个空。却见潇湘依旧身形一闪,足尖半点,已经来到了王座之前!
兽族的侍卫早已在兽王面前排成人墙,大喝道:“保护王上,保护王上!”
他手中的彩绸一卷一伸,突然如同利剑一般,笔直的射向前方!剎那只听噗噗数声,竟是连穿数人胸口。登时鲜血四溅,那彩绸去势略减,但仍快射向前,直扑兽王!
潇湘依旧突然长眉一抬。
兽王手中正抱着的白扇美人,却恰恰拦在中间,已经吓的花容失色,哆嗦发抖。若要使兽王穿心,必先穿透他!
只见彩绸去势分毫不慢,刷的一声,已到面前。
右边利风突然至此,期子跃满含功力的一剑截在中间,将彩绸刷的削断。剩下一截虽有力量,却已消去不少,给兽王轻轻一抓,攥在手中。
潇湘依旧大笑,面对四方围上来的侍卫,丝毫不惧,只是右手一挥,一把五彩鳞粉吹了出来。期子跃知道厉害,连忙喝道:“诸位闭气!”
气字还没说完,咕咚栽倒。
兽王目射寒光,右手抬起一挥,那些鳞粉突然停止了扩散,而是蓦的凝成一个小球,缓缓落在地上。兽王只一撮手指,一阵火起,烧的精光。
他正要对潇湘依旧出手,与那人眸子一对,突然一震。
而场中所有人,也同时的一震。
每个人都觉的潇湘依旧看的是自己,他的眸子不知何时变成了彩色,小块碎片在其中飞旋成斑斓的旋涡,将他们的目光全部吸入。
场中一时寂静,当啷一声,有人手中掉了兵器。
突然哈哈两声,有人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叫道:“我成功了,我终于胜了,我终于胜了!”另一人突然冲到殿上另一边,手足乱动,道:“你不要杀我哥,不要杀我爹娘!”另一头甚至有两人抱在一起,放声大哭。殿上登时迷乱成一团,遍地慌张。
卫长州目光只与那彩色旋涡一触,立时恍惚了进去,心里许多尘封以久的往事,纷纷跃上眼前来。孩提时的笑闹,最甜蜜的梦境,战场上的胜利杀敌,至亲的惨死,那些图案在脑子里变幻又变幻,飞旋又飞旋,似乎再一次重现,却又遥远而不可捉摸。
他突然心中一酸,竟有些悲苦。
突然王座上破声一喝,道:“贼子敢尔──!”
声如破刃,当头一棒!
幻境登时破灭,如梦初醒般抬起头,只剩一声长笑,一片彩绫在殿门外飘然远去。只听那人曼声吟道:“庄生晓梦迷蝴蝶──”
声音中,却无限寂寥。
123、扼杀
楼倾城蜷在兽王怀里作梨花弱柳状,见走了潇湘依旧,在心里暗哼一声。那兽王垂下眼来,将他搂紧,道:“若云小宝贝,吓着了没有?”
楼倾城在心里结实的翻了个白眼,低头啜泣道:“若云…若云以为自己要去了……不能服侍王上了……”
那兽王大笑,轻拍他的肩,道:“若云无须担忧,就凭他,也想在兽族逞威?”
楼倾城轻拭眼角,娇声道:“王上──”
兽王爱极他娇模样,伏身在粉颊上连香了几下,道:“宝贝儿乖,本王晚上回去疼你……”
楼倾城听见这话,却扬了扬眉。
这几日他从一个兽王手里到了另一个兽王手里,除了知道他们的确不是一个人之外,也没有探得什么。他们对他都是极尽宠爱,呢溺十分,只是却从没一人向他作出肉体上的要求,以至于他十分奇怪,暗中揣摩自己是不是漏了馅。此刻潇湘依旧一走,兽王便说出了这句话,看来在卧底确定之前,他也在范围之内呢。
那么现在,又是否真正不怀疑他了呢?
楼倾城一面陪着兽王温言款语,一面脑子转的飞快,眼看下面会议又再开始,兽王突然在他小鼻子上捏了下,笑道:“小宝贝,先回去如何,万一饿坏了,我可是心痛……”
楼倾城微微咬唇,拋了个媚眼,道:“那,若云就回去了……”
他冉冉从那人膝上落下足来,从王座后绕过,进了后门去。一进门,便有两名宫人迎上前来,道:“若公子。”
楼倾城看也不看她们一眼,羽扇遮容,径直进了城堡走道。他来此十几日,从无独身机会,除了在居室之中。别的时刻,不是同兽王在一起,就是宫人跟在身后,分明就是监视。
不过,那不重要。
他在全部计划中,除了顺便监听消息外,只负责一件事。
一阵风吹过,刮起半副绸帘。
窗外夜幕低垂,月光已经微微照了进来。楼倾城坐在桌边,一指右边石架,瞟眼道:“把那杯子给我拿过来!”
一位宫人连忙应了是,过去将石架上摆饰的翡翠玉杯拿了过来,放在他面前。楼倾城拈着它上下看了一会,笑道:“酒呢?”
那杯原不是斟酒的,只不过宫人知道兽王宠爱他,不敢怠慢了,连忙唤了酒过来,又拿丝帕将杯子拭了干净。楼倾城略略饮了一口,登时皱起了秀眉,将酒一泼,道:“这是何酒,根本无法入口。”
两名宫人不敢言,连忙传上更好的酒来,他啜了一口,又往地上一泼,嗔道:“不好!你们若再敢给我此种劣酒,我就同王上说!”
两人吓的凛若寒蝉,连忙下跪在地上求饶。楼倾城不理,又传外面的侍女送酒进来,如此三四番,酒也算饮的过劲了,玉杯在手中转了几圈,当的掷在地上,落了个粉碎。
一位伺候的侍女脱口而出,道:“公子,这是王上最喜欢的玉杯……”
楼倾城一眼瞪过来,将她吓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眉目一转,又咯咯轻笑起来,道:“这碎玉的声音可真是好听,你们把那个也给我拿来。”
他指的是架上的一只白玉方笔洗,侍女们战战兢兢,想拿又不敢拿。这时石门轰的一声,缓缓打开。
却是兽王大步走了进来,笑道:“怎么,要拿来什么?”
楼倾城立起身,像一片云朵般投进了他的怀里,吃吃笑道:“我说那碎玉的声音好听,她们却不肯给我砸,哼……你说,给不给我?”
兽王亲了他一下,笑道:“这有何难,将那笔洗取来!”
后一句话,却是对着侍女道的。转眼笔洗拿到手里,楼倾城细细看了看,吃吃笑着瞟了眼兽王,往地上一掷,只听清脆一声,碎成无数玉屑,洒落一地。
兽王抱着他亲了又亲,含糊笑道:“还要不要?嗯?不然,本王陪你一起掷?”
楼倾城娇笑着偎到他怀里,纤指在精壮的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