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依旧见他如此狼狈,忍俊不禁,楼何似哼了一声,长袖突然一甩,一道雪花飞射而出,正对准了他。潇湘依旧急退两步,也是右袖一挥,身前地上的雪突然全部扑起,同射来者撞了个正着,一齐落地。
只可惜暗器后面,跟着来的便是一身雪花的楼何似。潇湘依旧一把接住了扑过来的美人,然后很自然的被美人身上的雪花扑了个满身。楼何似咯咯笑起,右手突然一抬,一掌薄薄的雪花,顺势往他颈项上按去。潇湘依旧左手横掌架住,继而五指一握一带,送到唇边,在手背上啄了一下,笑道:“怎么,把雪塞进来,你就高兴了?”
楼何似眼波一转,道:“没错,我就是高兴。”右手一张,少许飞雪扑出,潇湘依旧低头只是一吹,那些雪花由雪至水,由水至无,眨眼消散在空气中。
两人玩的高兴,愈加兴致起来。竟直接在山崖上交上了手,只见黑绸绿衣漫天飞舞,树枝摇动中雪片飞溅,震落一地梅花。一个想要将雪塞到对方衣襟里,一个想方设法的躲开。两人忽沾忽分,愈高的轻功都使了出来,就是没人占到便宜。
追了半日,楼何似手中已经无雪,足尖在树梢上一点。突然脚下喀嚓一响,那树枝蓦然断裂,他轻呼一声,径直往下跌去。只觉身后一阵风起,温暖身体作了个垫背,两人一同跌落深雪地里,滚了个大坑。
身边都是雪,楼何似一手搂住那人,往身上一个劲的泼雪。潇湘依旧被淋了个满头满身,却也没挣扎开来,苦笑着任他泼。楼何似整整灌了他一衣襟雪以后才罢,拿眸子瞟着他,吃吃笑道:“知道我装的还来?”
潇湘依旧一撩垂下的长发,笑道:“既然是你装的,如何能不来?”
两人身边落花无数,同白雪混在一起,相得益彰了。楼何似轻轻笑起,微一抬头,粉唇轻沾,却在潇湘依旧肩上叼了一朵梅花下来。只见乌发轻垂,眼波流转,花瓣雪白柔嫩,衬在抹嫣的朱唇旁边,幽香气息淡淡,竟是令人有些醉了。
醉的对象,自然是潇湘依旧。
渐渐撩起的长发又垂了下去,另一双唇碰在花瓣上。嫣红的朱唇轻笑,左躲右闪,中间总有一朵梅花横在其中。上面的人气息略乱起来,咬上花朵叼开,下面的少年一躲,便扯下一片花瓣。如此四五次,薄嫩的花瓣飘了半身,少年轻轻一吹,仅剩的花蕊落在一旁,接住的是压下来滚烫的唇。
唇舌交缠间,有手由下而上,抚进衣内。楼何似轻喘着气,白了身上人一眼,道:“你是蝴蝶,还是公狼啊?”
潇湘依旧正埋头在他肩窝之中,低笑道:“我是公蝴蝶而已。”
楼何似笑出声来,用力一挣扎,如同鱼一般溜了出来,在雪地上翻身站起。下手一面整理衣衫,一面哼道:“这里这里偏僻,不代表无人来此,我可没有这个兴致。”
132、贵客
潇湘依旧也不强求,只同他互相调侃,道:“哦?就算有人来,你又怕什么?你那宝贝弟弟,那宝贝哥哥,不是都同意了么?”
楼何似翻了个白眼,道:“您真是贵人多忘事,不知谁挡了一碗粥?”说到此处,突然想起写眉当时的反应,心中突然揪了下。
写眉──出人意料外的好说话。那双眼睛更是温柔的没有一点瑕疵,总令人觉得不塌实。
潇湘依旧去拧他的鼻子,两人纠缠一起,正笑闹不休,那人突然眼神微微一闪,然后往上看了一眼。
见此情景,楼何似心有忖度,便道:“怎么?”
潇湘依旧神情又恢复原状,笑道:“无事,只是天色似乎有变。”
楼何似心里一跳,抬头望了望,却突然觉得遥远空中那个浅浅发光的太阳,似乎暗了一暗。而且并不是有东西遮挡,而是本身的光芒,突然下降。
淡淡道:“是云过来了么?”
潇湘依旧沉吟半晌,突的一笑,道:“我却没看真细,大概就是了。”
楼何似微觉蹊跷,想了想道:“我对观察天象不甚了解,不过日月星辰,实属大事。”
潇湘依旧微微一笑,道:“我也不擅此道,你若心怀疑虑,不如询问鸦族长老,又或者那凤凰。”
楼何似靠在他怀里,动了动身子,半晌道:“我有件事同你说。”
潇湘依旧怀抱软玉温香,笑道:“哦?何事要劳动楼大公子如此认真?”
楼何似淡淡道:“这段时间,你可觉得天象有变?”
潇湘依旧微一思,道:“的确有变。”
楼何似抬眼,道:“怎么说?”
潇湘依旧道:“你难道未曾觉察,今年的春来的甚晚,雪还未化。”
楼何似一时无声,细细思考此事。半晌突然抬头道:“你活多久了?”
潇湘依旧睫毛低垂,失笑道:“怎么,你想推算我灰飞烟灭的那天不成?”
楼何似哼道:“我没那个精力,五百年前的劫难,你可曾经历过?”
潇湘依旧眼神微闪,道:“不曾,只听说过,怎么?”
楼何似又沉默一会,道:“只是突然想起罢了。”
身后人笑了一笑,轻吻他脖颈,淡淡道:“你急什么?再大的事情,也是天下人的事情,天下人担,又哪里轮的到我们?”
楼何似知道这人的性格,想着横竖可以呈报给凤凰再商量,并不多说了。两人正待继续拿梅花笑谑,突然院子那旁传来急促脚步声。楼何似一怔,放开潇湘依旧,却见庄内的丫鬟快步走上坡来,见了两人,急匆匆道:“何似大人,庄外来了一人,说是白如琢大总管介绍而来,可解倾城大人身中之咒的!倾城大人已经到了,但是那人偏偏要唤何似大人亲去,才肯解咒!”
楼何似眉毛一扬,立时挣开身后人怀抱,站了起来,道:“立即带我前去,那人姓甚名谁?如何称呼?”
丫鬟躬身,道:“姓名不知,只知名号,云水古今之主。”
楼何似吃了一惊。
早先白如琢虽然说过,会寻一朋友来替倾城解咒,却未想到是这样的大人物!在人族殿上便已有人提起,几乎是那一族修行的最高人物,非天下颠覆,不得轻出!
心中早转了千百个念头,随着前去,居然是自己的居所。
看来此人并不是专程来解咒的,或者说,是“顺便”来解咒的,他若只有这一个目的,大可在鸦族的待客大厅中等候,而不是在他的私人客厅里。
丫鬟到了门外便停住,他推门而入。
小客厅中两把太师椅,中间一张小几,几上斟着一壶上好香茶,两个素瓷茶杯,分别拈在不同的手中。
楼倾城正以扇遮面,徐徐啜饮,见楼何似来,旋身站起道:“哥哥回来了。”
楼何似见他绝色容颜半遮,优雅动作中暗怀心思,一时有点不能反应。身后一声低笑,道:“你的宝贝弟弟在别人面前,可从来不是省油的灯。”
素瓷茶杯轻置,修长手指收回袖中。小几之后,一袭紫色衣摆一动,从太师椅旁流泻而上。
楼何似见着这人面貌,突然呆了一呆。
顶上嵌玉高冠,余下长发十分齐整的垂在身前衣后,衣衫是层层的紫玄。清俊的容貌上,有着极长极细密的睫毛,一双黑黯的眸子隐在其中,将一切藏起。
此人……不但身材颀长,更是一身仙道风华气度,那睫毛轻动间,眸子沉静黯密的,真可谓……能勾魂。
当然,这回勾的是楼何似的魂。
他心脏破天荒的急跳了两下,面上神色却恢复了正常,微笑道:“在下楼何似,敢问阁下是……”
紫衫男子微一颔首,道:“在下苍泱水。”
楼何似早已知道此人身份,也不敢怠慢了,道:“云水古今之主大驾光临,鸦族倒真是篷筚生辉。有劳亲自前来解咒,实在是小题大作,在下先谢过了。”
苍泱水轻抬右手,道:“公子多礼。”目光已经转向楼倾城,楼何似心念一转,也先不提,只道:“倾城,苍主便要亲自为你解咒,进房去罢。”
楼倾城听话的点头,正要返身,苍泱水却道:“不必,在此即可。”
一静之下,那修长右手轻翻,楼倾城额中突然一道白光飞出,弯曲盘旋,落在掌中。那五指一拢一分,只见白光飞尽,突然一幻,在他手中尽化虚无。
楼倾城眨了眨眼睛,心知这人轻松解决,便道了一声谢。楼何似上前一步,微微一笑,道:“如今符咒已解,其它来意,苍主不妨直说。”
133、天机
苍泱水微一沉吟,道:“实不相瞒,苍某前段时间,夜观星象,曾见荧惑灼灼,似有守心之意。”
楼何似稍一惊,踏前了一步,此种天象一出,便是皇室塌崩,天下动乱之兆。
那人继道:“随后白日,又见金乌光华岁减,此乃奇异天象。苍某曾与如琢提起过此事,皆以为不祥。”
楼何似虽然见美人心动,但事情重大,利害关系却分的明白,听了此言,心里先明白了三分,便道:“依苍主之言,可是我同此事有什么相关?”
苍泱水淡淡道:“令弟体质,正如同传闻一般,甚为特殊。而何似公子,若苍某所说未错,唯一一个转入轮回的魂魄是你所造成。”
楼何似一顿,却抓住了话意,惊道:“如何叫做唯一一个?”
若说快羽,是唯一一个因战乱而死,他使其转入轮回的魂魄,便靠谱了,因为只有横死之人,怨气长留不去,才会久留世间。而正常身死的人,不待超度净化,其魂魄自动转世。
苍泱水神色平静,只道:“正如你所想,五百年来,魂魄从未入轮回!”
楼何似惊的倒退数步,有如五雷轰顶。
上一世,做了一辈子的天命师,这一世,也仍然以天命师自居,可以说,净化那些巨大的异变魂魄,使其恢复正常轨道,或者将其消灭,吸收为已用,便是他的使命了。倘若魂魄全部无法进入轨道,可以说……世间将颓,乾坤倒转。
凭他一人,是绝对无法扭转的,那同时也就代表了,他无法背负起应有的使命。
身后声音响起,只道:“时间还久,这世间不止你一人。”
楼何似默然,几弹指后冷静下来,对那人道:“苍主如何得知?”
苍泱水淡淡道:“自我观星布盘以来,天下气运不掩颓势,无论何族,皆显示出衰败之相。相反太阴一面,却是愈加升腾活跃,甚有重演五百年前之兆!我掐算半生,预制术法,欲寻得气运转机,直到十数年前,两道奇异命线穿出盘中,地示东南。”
楼何似眉头动了动,道:“苍主可说,便是我同倾城?”
苍泱水合眸,道:“正是。”
楼何似眼眸半转,唇边也恢复了微笑,道:“如此说来,苍主的目的是……”
苍泱水也不讳言,便道:“苍某以为天下安危在先,暂时未得根治之法,恳请何似公子净化魂魄,多加配合,将来若有需要,还望两位公子尽力。”
但凡人有求于其它,必然保留筹码在手。但这人却先替倾城解咒,再道合作之事,若不是天生的大傻瓜,便是对局势,对其人,都通透于心了。
楼何似心中暗暗赞赏,走到小几旁斟了杯茶细细啜饮,道:“凡事皆有代价,何似既然出力,苍主焉能袖手?在下倒是有个好主意。”
苍泱水垂落眼睫,道:“是何主意?”
楼何似轻笑一声,道:“譬如说……令四族略微合作一下,完全停止天下战争,减缓魂魄的出现速度,阁下身为云水古今之主,对于此等小事,自然胸有成竹。”
楼倾城听了这话,早已遮面窃笑。苍泱水神情未变,只道:“此事甚易,只待我前往各族王室,言明事态之重,再道解决之道已出,仰望公子即可。”
楼何似咳了一声,他提那个要求,除了有意无意的试探,字面上大多调侃,苍泱水莫说是人族至高人物,就算是天下至高人物,也不可能轻易说动四族之王,何况说动之后要保持局势,更是难上加难。岂料此人看似淡漠不可近,轻松又将皮球踢了回来,实在是……
微微一笑,道:“我是开玩笑的。”
苍泱水表情依然不变,道:“我也未说真的。”
只听堂后一响,却是楼倾城很忍耐的……喷了……
楼何似微一遮面,从心底冒上的笑意稍纵即隐,浅浅道:“此事即已商讨完毕,何似略有一好奇之处,不知苍主可否解答。”
那人示意无妨,楼何似继道:“那墨竹……可是云水古今之人?”
苍泱水一顿,徐徐道:“家门不幸,出此不肖之徒,苍某下山另一目的,便是亲手除去此人。”
楼何似一沉吟,道:“既是如此,何似却有一事提醒苍主。”
“目前为止,那墨竹似乎不是孤身一人,尚有另一人与他同行,两人狼狈为奸。我恐怕不明白说出,会对苍主不利。”
苍泱水微抬睫毛,道:“何人?”
微笑中道:“江湖中人称天罗公子萧潇,以苍主的修为,自然不惧墨竹,只是那萧潇十分邪诡,功力又深浅未知,还望小心了。”
话音刚落,潇湘依旧的声音突然悠悠响起,道:“阁下此次前去,墨竹定然难逃制裁,不过还请阁下,将萧潇留下。”
楼何似回头看了一眼,苍泱水声音淡淡,道:“萧潇非云水古今门内,苍某自不干涉,就此告辞。”
将人远远送出门外,由丫鬟换手领路而去。楼何似进门便见楼倾城收了羽扇,笑的前俯后仰,直倒在他怀里咯咯道:“哥哥,方才那个苍泱水,真真有趣,身份又好,生的又那么俊俏,不如……”
楼何似咳了一声,可惜楼倾城毫无遮掩之意,一路顺畅十分的说了出来:“不如哥哥换他在身边,想必更是鱼水共欢──如果哥哥…嗯,不方便……娃娃可以出力啊……”
不敢看潇湘依旧的脸,楼何似拍着倾城的背,一面尴尬道:“他胡言乱语,你莫要多想。”
潇湘依旧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他是胡言乱语,我自然不会多想。”
楼何似暗骂,一指敲上楼倾城的头,道:“你看他顺眼,自个儿去!”
楼倾城往潇湘那边得意的瞟了一眼,一面呜呜叫痛,道:“哥哥坏──!娃娃还想同哥哥说长老交代的大事呢!”
楼何似拿他没办法,喝道:“快点给我说!”
楼倾城转了两圈漂亮的大眼,道:“长老有说,水族的皇女新登上王位,准备公开招亲,已经广发天下请柬,请鸟族兽族人族前去观礼。凤凰有交代下来,已经准备好丰厚礼品,使者便选定鸦族的楼何似同楼倾城了……”他又眨了眨眼,补上道:“还说,如果运气太好,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