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贵妃走后,三人同时吁了口气,陶贤妃招呼着人坐下。
“月莹,姑母能帮你的只有这些。将来能否得偿所愿,看你的造化。你只要摆正位置,想你该想的,做你该做的,达成所愿绝非难事。”
“姑母与表嫂的再造之恩,月莹无以为报。今后一定安守本分,好好侍奉王妃,绝不会给王府惹事。”陶月莹热泪盈眶,话语哽咽。
清芷递给她脸帕,安慰道:“赶紧擦了眼泪,这宫中到处都有眼线,给人听了去不好。你这回算是帮了我大忙,我也不要你侍候什么。王府只我一人甚是无趣,你来了正好给我做个伴,挺好的。”
“是啊,”陶贤妃拭干月莹的泪水,“你是我陶家的小姐,哪能侍候人。在王府好好待着,就当是在将军府里做闺女。等你煜表哥回了,再作打算。”
边关吴镇将军府内,赵谨煜解了鹰隼爪上绑着的布条,打开看完后一阵哂笑。
宁云茂进屋就见赵谨煜独自一人站在窗边发笑,甚是不解。
“情况如何?”看到人进来,赵谨煜收了笑意,问到正事。
“已将染病的百姓送到城外的一处荒院里,人数太多,院内住不下,在附近搭了不少帐篷。派了官兵把守,暴动的百姓也已得到妥善安抚。京中的御医正在疫区会诊,试图尽快找出病因。”
“最近关内各镇有可疑人物出现没。”
“各城门出入口加强了兵力守备,我和两位陶将军每日都会去各关口巡视,暂未发现异常。”
“看来贼人隐藏得深啊,”赵谨煜低着眉眼思索,良久才笑道:“爷要回趟京城,府里头莫名多了个侧妃,爷这新郎官不在可不行。”
你确定是老实回去成亲,而不是搅局。宁云茂不以为然,这个爷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舅舅们要是回来了,你找个由头打发就是。奸人尚未抓到,不可掉以轻心,有事立刻来报。”
“爷在京里头悠着点,小人难防。”不满意亲事也别搞出太大动作,毕竟敌意不明。
赵谨煜写好回信,吹了声口哨唤回将军,绑好字条将其放飞。看着将军嘶啸几声没了踪影,他才回身对着宁云茂眨眼道:“爷从来就不是君子,他们应该防着爷才对。”
四十七 。。。
恪王妃一大早便进宫求见康贵妃,康贵妃不欲召见。恪王妃等在凤鸾宫门口将近一个时辰,各宫妃内眷皆有耳闻。康贵妃恐遭非议,不得不宣召恪王妃进宫。
“你这是作甚,本宫说了不见,你还赖着不走。你是耳背,还是故意不将我这母妃放在眼里。”康贵妃瞪着儿媳,没来由生出一阵怒火。
原想塞个侧妃到煜王府,给陶贤妃那干人添添堵,结果反被她们拿住由头给自己添了堵。她们就是吃定她不敢逆了皇上的意怕惹恼皇上,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和她对着干。
皇上偏偏就吃陶贤妃那套,还特地跑来训斥她,叫她不得专横独断,妄想在各王府都塞上自己娘家人。
同陶家那对狐媚姐妹斗了多年,她很少有胜出的时候。要不是连生两子给皇家诞嗣有功,又有父亲帮着赵安铎登位有功,她这贵妃位子怕也坐不牢。
赵安铎是个什么样的人,处了二三十年,她清楚得很。固执己见刚愎自用,他想给的纵使你不要,他也会硬塞给你。若是他不想给,哪怕你机关算尽,他连眉头都不会眨一眨。弄得不好,反而会遭他厌弃,得不偿失。
赵安铎曾经承诺过她,只要她安分守己掌管好后宫,做好分内之事,他就能保她一世荣华。
既然他要她安安分分,她就只能安安分分。当初是她求着父亲硬要嫁给他,父亲宠她,不得不临阵倒戈相帮于他。
他最在乎的人并不是她,她清楚得很。她这后来之人争不过抢不赢,她也认了,只要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就足矣。
康贵妃难得忧愁一回,叹息道:“我能做的都做了,你回去劝劝恪儿,叫他不要操之过急。皇上心思难测,行事不能鲁莽。”
“王爷有交代,妾身若是做不到,王爷他。。。”恪王妃蹙额锁眉,很是为难,不料话没说完就被康贵妃不耐烦打断。
“他那点心思,路人皆知。皇上现在并没有立太子的想法,我就是旁敲侧击也问不出甚么,问多了反倒会惹得他不快。你以后莫要时不时的往宫里头跑,让外人看见,还以为我们在商议算计甚么。我如今心思淡了,只想守着皇上过几天安生日子。至于旁的事,你叫他好自为之。”
康贵妃侧躺在锦榻上,打着哈欠昏昏欲睡,看似不想多谈。
“可如今母妃只有王爷这么一个儿子能够寄望,若不。。。”
恪王妃心一横,本想下一剂猛药,却被康贵妃喝住,她霍的起身,表情满是愤怒。
“亏你说得出口,恪儿莫不是也这般想的。当年乾儿何故坠马,以致□失去知觉从此瘫在床上。实情怎样,你们以为我是傻子一无所知。我隐藏罪证,不是任他继续为非作歹,而是感念母子之情。他连亲生兄长都舍得加害,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你回去告诉他,要是还认我这个母亲,就夹着尾巴老实做人。若能痛改前非,我这做母亲的,该帮的还是会帮。”
康贵妃义愤填膺叙叙一通后,重新躺回榻上,翻个身背对着恪王妃。
恪王妃见她态度强硬,再谈下去也无果,只得悻悻然请安告退。她何尝愿意时常到宫中瞧人冷脸,母子俩闹矛盾,她做媳妇的夹在中间最受气,左右都不是人。
“傻女儿,你怎的这样轻易就让妾室进门了。还是侧妃,往后不能随意慢待了去,糟心啊。”张氏得知消息后顾不得肚子里怀揣着球,急急往王府赶。
清芷给她捶肩压惊,“母亲,您这肚子眼瞅着越来越大,还是悠着点好,别再这般一惊一乍的。”
“瞧我这张乌鸦嘴,才提了一回纳妾,没想到皇上真给王爷女婿赐了个侧妃。”张氏愈想愈觉得自己嘴碎,好事不中坏事倒是一语中的,埋头自责不已。
不仅要笑着给自家夫君纳侧妃,还得安抚心灵受创的娘亲。这样大爱的人儿,世间哪里找去。
清芷自娱自乐自我安慰,顺道安慰母亲:“您不也说过,皇上要给儿子纳妾,谁敢不答应,不要命了才是。女儿活得好好的,惜命来着。早晚都要经历这一遭,也许不只一遭,而是许多遭,早些适应也好。”
“女婿还没回,婚事都没办就让人住进来,不妥当吧。”
寻常人家也没这样做的,不等新郎官回来就将侧室迎进门。不敢明着表达对皇帝的不满,张氏只能腹诽几句。
“皇上都特许了,我也只能依旨意行事。”
至于事件真相,清芷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宜告知张氏。一来怕她担忧不利于养胎,二来这事有欺君之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恐事情泄露牵扯无辜。
“王妃,陶侧妃求见。”
听到丫鬟通报声,张氏直哼哼道:“哟,还没行过大礼,这侧妃架子就摆上了。不愧是王爷舅家出来的,脸面就是大。你这正妃,保不齐还要看她脸色。”
“母亲快别酸了,人是女儿亲自挑的,我难道还会亏了自己不成。总之,将来您就会明白的。”
张氏先入为主,对陶月莹没有好印象,留下来只会使三人尴尬。清芷不好叫人在外头久等,只得先哄劝了张氏回去。
陶月莹进来时表情颇为茫然:“嫂子,容夫人怎的不高兴,你们不会吵嘴了吧。”在门口和张氏擦身而过时,她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好似怒气冲冲的。
“没的事,”清芷连忙摆手,笑道:“孕妇都这样,喜怒无常,不提也罢。你虽比我年长,也得唤我姐姐或是王妃方妥。嫂子叫顺了嘴,在外头无意漏了口风,可是大祸。”
“是,姐姐。”陶月莹乖巧应着,面色踌躇道,“因为我的事让姑母和王妃担了风险,月莹寝食难安夜不能眠。虽说开弓没有回头箭,但总怕出了纰漏连累你们。”
“哪有连累不连累的,我们各为己之私。你有你的奔头,我有我的目的,互帮互利祸福与共。”
清芷宽慰她道:“事到如今无法回头,你该往好的地想。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你在宫里头待了大半年想必体会深刻,做这番决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平日多想些开心的事,到园子里多走动,总比一个人胡思乱想的强。”
“奔头,”陶月莹苦笑,“纵使我始终如一,可进宫半年有余,还不晓得那人如何想我。是否心灰意冷不愿等待,已经另择贤妻。如果闹得这般收场,我冒死出宫又有何意义。”
“总归别放弃就是,有缘自会相见。”清芷叹道。
说起来,这就是一出活生生现实版的囍相随,只不过双方家世高了几个档次。
男方父亲曾官至户部尚书,官场得意顺风顺水,却不料一场大病不幸丧了命,母亲随后也跟着病逝。
女方父亲,也就是赵谨煜二舅陶谦。见男方家境没落,想要跳过娃娃亲以收他做义子为由,再另择亲事。青梅竹马的两人不愿就此分开,苦求陶谦成全。陶谦执意门当户对难以转圜,为了分开二人,竟然将陶月莹送入宫中。
青梅进宫选秀,竹马听闻愤然离开,再无音信。
难能可贵的是,陶月莹坚守忠贞,只认定竹马一人。求了陶贤妃在她宫中做一名掌灯女官,行事一直低调。
在姑母庇护下,陶月莹的宫中生活倒也安稳。据宫规所记,未受宠幸的宫人年满二十五可恩准出宫。原打算熬到那时候出宫寻人,可又恐时隔太久,竹马早已妻儿在怀。于是陶贤妃找她商议假亲一事时,她不假思索的就点头同意。
清芷欣赏的人不多,陶月莹算是一个。能帮的尽量帮,嘱了九霄打探竹马下落,希望能早日帮她达成心愿。
“驾驾!”
骏马驰骋在小道上,赵谨煜一身玄色劲装策马疾驰。忽见前方路中央躺着一女子,披着发背对着他,迅速勒住马缰遣了侍卫前去查看。
侍卫蹲在女子身旁查探鼻息,很快便回身禀报。
“王爷,这位姑娘额上有血迹,像是受了重创晕过去。”
“爷怎么尽遇到这些破事。”
赵谨煜仰面长叹口气,牵着马来回走动,并不打算下马。他不是小四,那家伙天生烂好心见人就想救,他却觉得麻烦累赘。偏偏这女子又挡在路中央,羊肠小道绕不开去。
他始终对陌生人有种本能的排斥,一个年轻女子出现在荒郊野外,就是落难到此,他也无法放下戒心。
沉思片刻,赵谨煜突然发话。
“派个人带她到附近镇上,找家医馆安置了,速去速回。”
侍卫将人移到路边,赵谨煜策马扬鞭继续赶路。一行人很快没了影,只留一名侍卫在原地照看。
侍卫扛起女子往路边树林走去,边走边埋怨。
“好好一个姑娘家,满脸血迹,看着慎得慌。英雄救美也得是个大美人啊,这副丑模样,我这救也救得闹心。”
自言自语的嘟嚷了几句,突然脑后一记重击,侍卫猝倒在地。
女子飞快从侍卫身上跳下,在昏倒的人身上狠踹几脚,拧眉愤愤道:“姑娘我哪里丑了,瞎了一双狗眼。赵谨煜是个没良心的,身边的下人也跟着嘴贱,没句好话。”
踢完泄愤后从袖里掏出手帕,拨开粘在额前的发丝拭干血迹,女子模样清晰显了出来,竟然是素素。
将乱发绾成髻,素素笑哼道:“就算我没拖住你,你也不一定能见到你家夫人。”
四十八 。。。
“什么,清玉回了。”乍听消息,清芷惊得猛地站起身。
“昨晚回的。”来王府报信的青嬷嬷看了眼屋内,小声道:“身子不好,一直在屋内歇着。”
“身子不好?”清芷遣了丫鬟出去,瞅着青嬷嬷,示意她说清事情来龙去脉。
“说来也是三小姐想不开,”青嬷嬷愁眉苦脸,叹道:“待在宅子里好吃好喝,有丫鬟伺候着多舒坦,何苦要逃出去受罪。娇身惯养的贵家小姐哪在外头待过,花钱大手大脚,带出去的银两也给花光了。没钱还好说,花完银两回府就是。没成想半路上给人牙子盯上,下了迷药卖到乡下给个老汉做填房。”
青嬷嬷停下话只顾敛容叹息,清芷越听越惊心,连忙追问:“后来呢,如何找回来的。”
“还是邻家的一个村姑看不过眼,趁老汉到田里干活偷偷把门撬开,给三小姐解了绳,带着她逃了回来。”
青嬷嬷挽袖拭了拭泪,哽咽着说道:“三小姐每日关在屋里不愿见人,好不可怜。侯爷还整天喊打喊杀的,说三小姐是丧门星,要将她赶出府去。太夫人和二老爷拦着不让,不然三小姐真要露宿街头了。”
“大伯这样确实不应该,虽说玉姐儿有错在先,可毕竟是自己亲闺女,哪能随便将人赶出府。”
清芷虽对清玉没甚好感,但一个姑娘家落到这般田地,身子都给丢了,确实凄惨。能不能嫁出去都成问题,何必再揪着错处不放。
“侯爷是恨女不成器,毕竟出了那种事,”青嬷嬷吞吞吐吐,神情忧郁,几度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难道嬷嬷还将我当外人。”清芷严声厉色道。
“恕奴婢越矩了,”青嬷嬷凑到清芷耳边,悄声嘟哝,“三小姐有了身子,侯爷要打掉孽种,三小姐死活不肯。”
晴天霹雳,清芷突然觉得,在清玉身上,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这事搁谁身上都难办,按清玉以前的性子,发生这样耻辱的事,应该巴不得早点打掉孩子,以毁掉受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