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剑对这恍目的景色,没有引起任何感应,他心中在思念着神秘的‘红楼主人’,和自己可能的命运。
任何一个无视于生死的男子汉,能不皱眉头地面对死亡,但如果死亡的威胁松驰,死的只是有的人在体认到生之希望断绝时,不作无谓的挣扎,泰然处之,怕死与不怕死的区别,仅在这一线之间而已,英雄与懦夫之别,相差也不过的如是。
楼下,白石铺砌的阶沿上,俏立着两名紫衣女了,一样的清雅脱俗。
带路的紫衣少女,在院地中止步,恭敬地启唇:
“禀主人,人已带到!”
楼前,朱漆雕栏边,出现了另一个紫衣少女,脆生生的道:
“大姐,带来人到西厢,主人要亲自问话!”
“好的!”随向斐剑一摆手道:“跟我来!”
斐剑心中虽不顾意象囚犯似的被人带来带去,但一念好奇,想看看这“红楼主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当下紧抿着嘴,默默地跟着走去。
绕过回栏,楼侧上屋如翼,想到便是所谓的西厢了。
斐剑被示站在房门外的阶沿上。
房门一拱门扇,空格雕花,笼着碧纱,面里的人可以向外望,外面的人向里望却无法看真切。
良久,碧纱屏门之声,传出一个女人声音,低沉而暗哑:
“你叫‘掘墓人’?”
“是的,尊驾可是‘红楼主人?’”
“不错!‘掘墓人’,你这外号是什么来由?”
“在下立顾要为天下邪恶之徒掘坟墓!”
“嗯!有意思,那你是以侠义自居了?”
“在下没有这个意思,人有所为有所不为罢了。”
“你与‘金月盟’何事结怨而被追杀?”
“结怨与否并无分别,‘金月盟’不容任何一个异已的人存在!”
站内沉默了片刻,又道:
“你的师承来历?”
斐剑略不思索的道:
“这一点恕在下无法奉告!”
“哼,你可知道凡独越过石桥界限的人,例无活口?”
“知道!”
“知道!”
“有什么感想?”
“死则死矣,不管什么感想可言,如果幸而不死的话,有一天在下照样为尊驾掘墓,替以往无辜的死者雪怨!”
“你很骄傲也很冷酷?”
“谈不上!”
“所谓幸而不死,你认为有多少机会?”
斐剑一愣,哑口无言,可以说,一丝一毫的机会也没有,除非自己功力尽复,但连‘金月盟’也不敢冒犯的人物,就算功,力仍在,脱身的希望怕还是等于零。
“红楼主人”接着又道:
“你又怎知以往闯入此间的人,俱都无辜的呢?”
斐剑又答不上话来,这禁制虽是残狠,但有石碑为记,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非别有居心的人,决不会冒然闯入,可是,自己呢?是该死还是无辜?心念及此,冷冷的道:
“以在下为例,便是无辜!”
“你想以这点理由要本主人破例免你一死?”
斐剑怒声道:
“在下无意任何人乞命!”
“嗯!你很骨气,如果你活着离开,自信能逃得过‘金月盟’的追杀?”
“这……又是另一回事!”
“告诉你,普天之下,要逃过‘金月盟’追杀,除此红楼之外,恐怕很难找另一个庇护所。”
斐剑心中一动,道:
“尊驾的意思是什么?”
“红楼主人”道:
“没有什么,告诉你一个事实而已!”
“尊驾将如何处置在下?”
“让你离开!”
这话斐剑意料之外,武林中,凡独自设禁制的人,都是性格怪避之辈,而这类人,格少肯自破禁例,对方此举,也许别有用心……
“红楼主人”似已知斐剑心意,接着又道:
“你是第一个从‘红楼’活着出去的人,但也是第一个无辜闯入的人!”
这话的意思非常明显,‘红楼主人’并非邪恶嗜杀之人,前此,被杀的人,都是有为而来,自招其死,但斐剑仍意犹未释的道:
“毫无条件?”
“有!”
“什么条件?”
“这条件并非用来交换你离开,面是另外的条件。”
“在下愿闻!”
“本主人将以特制灵丹,使你伤势痊愈,功力尽复……”
“条件呢?”
“很简单,说出你的来历!”
斐剑心头不由一震,“红楼主人”的目的是什么?为了好奇,抑是……自己的师承如果透露出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当下期期的道:
“这条件……恕在下无法答应?”
“掘墓人,你明白你的生命没有属于你?”
“非常明白!”
“你不答应这条件?”
“在下办不到!”
“换句话说,你愿意死也不愿意说出你的来历?”
“尊驾以死威胁在下?”
“在下的来历,对尊驾如此此重要么?”
“也许毫无价值,也许非常重要!”
斐剑想一想,道:
“如果尊驾说出此中原委,也许在下可以考虑应否奉告来历!”
“掘墓人,你这是反客为主?”
“尊驾如认为不当,可以不采纳。”
“掘墓人,你这是本主人生平所见最狂傲的人,迫使我再改变主义,你身佩长剑,对剑术必有相当造诣,现在给你一个最公平的机会,你将凭你的身手决定你的命运,你身旁站的,是本主人大弟子舒眉,你能杀死她,便可离开,否则被杀……?”
斐剑冷眼一扫身侧的紫衣少女,只见她面寒如水,没有任何表情。
“红楼主人”又道;
“舒眉,给他两粒丹丸,给他两粒丹丸,让他疗伤恢复功力,一个时辰后动手!”
“遵命!”
紫衣少转身自去,屏门后声音寂然。
斐剑内心起了很大的激荡,“红楼主人”的用心,实在难测,竟然以门人子弟的生命力为赌注,若非她有十足的自信,便是残忍的近于疯狂。
顾盼间,紫衣少女姗姗而出,春葱似的玉指,挟着两粒一红一白的丹丸,面上平静得如一泓秋水,脆生生的道:
“服下去,一个时辰后你会回复如初!”
斐剑有些茫然的接了过去,纳入口中,紫衣少女再度推开,他目光略一顾盼之后,就阶沿上跌坐行功,以助药力离行。
药力奇猛,甫一落腹,便觉丹田之内热流滚滚,忙照师传心法运功……”
醒来时,但党内力充沛,伤痛全失月色昏黄,已是傍晚时分了。
紫衣少女舒眉,已不知何时按剑在阶前小院中相待,方立起身形,碧纱屏门之后,传出了“红楼主人”的话声:
“掘墓人,为争取你的生命而战吧!”
斐剑下阶,步入院中,冷冷的道:
“非分出生死不可?”
“当然!”
“这太过残忍?”
“如果你自呜仁厚的话,就对自己残忍吧!”
“斐剑咬了咬牙,转身面对紫衣少女,徐徐拔剑在手道:
“姑娘请!”
紫衣少女淡淡的道:
“这是生死之搏,明白吗?”
“知道!”
“此地我是主你是客,你先出手!”
“在下与姑娘无怨无他,只是贵主人立意如此,休怪在下手辣……”
“不要太自信!”
这话,迹近嘲讽,住斐剑内心中一丝不忍之念全泯,杀人在他不算回事,但那要看对象,被迫杀人,却还是破题儿第一遭,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杀人就只有被杀没有选择,也没有考虑。
“接招!”
冷喝声中,那一招“投鞭断流”,以八成功力发了出去。
“呛!呛!”剑刃交击,发出震耳交呜,这么历辣的剑招,竟然被对方完全封拒于门外,他颤了,紫衣少女的功力还超出他的想象,一种沉重之感,压上心头……
剑芒打闪,紫衣少女出剑发击,凌历诡辣的招式,带着骇人的杀气,举剑封拦这下,竟被迫得退了两步。
没有任何犹豫,他挟以毕身所有功力,猝犯反击。
剑气激撞搅扭,向四外进射,发出一片刺耳的袭空之声,人影霍然而分,斐剑一颗心倏往下沉,他已竭尽所能,而对方似未尽全力,优劣之势已判。
紫衣少女轻笑一声,手中剑徐徐刺出,是那样的平和,肃穆,不带毫丝凌历之气,更奇是的剑尖并未指向任何部位,却是刺向左上方的空档……
斐剑先是一怔,然而面色不变,他看出这是一招极其历害的杀手,无从析解,也无从招架,甚至闪让也不可能,自己那一招“投鞭断流”原本攻守兼备,此刻,已没有用武之地了。
天下竟有这等奇绝狠绝的剑术,是他想象不到的。
斐剑势虽说缓慢,毕竟也只是转念的一刹那,他僵住了,象是在等待死亡。
剑尖,在距他一寸不到的空间划了半个弧形,最后停在“七坎”大空之上,似乎,由中两盘的致命大穴,在同一时间内被刺了一剑。
“住手!”是“红楼主人”的声音。
斐剑有一种心神崩溃的感觉,手足发麻,汗透重衫。
“在下败了!”
这话,喃喃地,象梦呓,也象以是对生命绝望的叹息。
紫衣少女收剑后退两步。
“难道要等对方下手?”这意念,象电光般在脑海一闪,于是他冷酷的后面,微微起了一丝抽搐,手中剑一横,朝自己的颈子抹去。 第十四章 人小鬼大
“锵!”的一声,一缕指风激射而至,把斐剑抹向颈头的长剑震得直汤开去,出手的,竟是紫衣少女舒眉,他骇然也惑然,寒声道: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红楼主人”接去了话头:
“掘墓人,你可以走了!”
斐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是否真实,但他那冷漠的面孔,没有惊奇,也没有喜悦,仍是那样冰冻般的阴冷,悠悠的道:
“但是在下败了!”语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怆然况味。
“不错,你败了,但也可以走了!”
“为什么?”
“你并非我想象中要找的人,要你动手的目的,只是要想从招式窥察你的来历,虽然,我仍认不出你的来路,但那已不重要的,你走吧!”
斐剑这下要真正的激动了,他发现这是一个极大的趣的谜,他完全原谅了对方,同时对赠药疗伤一节,感受更深,因为他是从死亡边缘回来的,于是,他冲口而道:
“在下可有什么能为尊驾效劳?”
“红楼主人”似大感竟外的道:”
“什么,你想替我做点事?”
“是的!”
“什么原因使你与起这念头?”
“疗伤赠药之情。”
“掘墓人,想不到你倒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在下恩怨分明,不想平白受人恩惠!”
“我赠药给你并非有意示惠?”
“在下正为此,所以才有此请!”
“好,那就请你在江湖中替我探查一个的下落!”
“什么样的人?”
“屠龙剑客司马宜!”
“你……你认识他?”
斐剑的情绪顿时激动起来,“屠龙剑各司马宜”是他母亲遗命要杀的仇人,没有半刻忘怀,现在,“红楼主人”竟然也要找“屠龙剑宜”,这可真巧,他竭力按捺住情绪,平静的道:
“在下也正要找他!”
“你,也在找他,为什么?”
“此点属于个人隐秘,恕不能奉闻!”
“有线索吗?”
“听说他失踪江湖已十多年,不过,在下无论如何必要找到他的,即使他死了,也要找到埋骨之处!”
“这倒是很巧,如果你找到他,就问是否忘了‘红楼’十年前之约……”
斐剑心中一动,暗付,必是情感的纠葛,当下不经意的道:
“如此说来,尊驾在这里等他已十年已上了?”
“是的!”短短的两个字,带着无比的幽怒与悲愤,从声调上可以听得出来。
“尊驾的名号?”
“你只说!‘红楼主人’足够了!”
斐剑心中自是很想知道对方的庐山真面目,但这话却说不出口,他无理由要求现面,也不能追询对方的隐私,他无法想象当自己说出与“屠龙剑客”是生死之仇后,对方将有何反就,但话又不能不事先说明,因为要替她办事,是他自己开的口,如不说明事实的真想,将来必无法交代。
心念之中,沉声道:
“在下有句话,必须说在头里!”
“什么一句话?”
“尊驾所交代的话,如果见到“屠龙剑客”本人时,一定转达,但却不能保证他能活着来红楼!”
“为什么?”
“因为在下誓必要取他性命不可!”
“你……与他有仇?”
“生死之仇,而且是上代留下的仇?”
“事实是如此!”
“红楼主人”歇了片刻之后,道:
“你很坦白,如果我要求你说出仇怨内容,你可能不答应,因为你曾拒绝透露你的来历,我也坦自告诉你,我很爱他,如果为了避免可能发生的不幸……”
斐剑寒声道:
“尊驾可以先杀了在下?”
“我有这想法,不过,我不会这样做!”
“愿闻?”
“第一,这是你亲口透露的,我杀你是为不义。第二,我很放心,因这你决不是他的对手,第三,我也会杀他……”
“话已说明,可否容在下告辞?”
“你可以走了!”一顿又道:“舒眉,送他出去!”
斐剑朝碧纱屏门拱手,跟在紫衣少妇,出了“红楼”,到得桥边,展目望去,已有见“四海浪荡客”一行人的踪影,止步向紫衣少女道:
“舒姑娘,请留步,在下告辞!”
紫衣少女深深地看了斐剑一眼,道:
“注意,‘金月盟’的报复!”
“在下理会得!”
过了桥,他想起该查看一下“阴魂不散”的尸体,予以掩埋,以免暴骨路边,心念动处,弹身朝半日前交手之处奔去,到了地头,只见残留着几滩凝固了血渍,尸首却已不见,想是被人收埋了。
是谁收尸呢?如果是“金月盟”的人“阴魂不散”的尸体,他们会好好收埋吗?
他在道旁百丈内展开的搜查,希望独得确切的答案。
忽然,他发现道旁约五十之处的一株古槐之下,赫然隆起一坯新土。
走近一看,心中不由一阵凄测,不错,果然是“阴魂不散”的埋骨处,一方平滑的石块,作了墓碑,碑文是指力刻就,指力十分猷劲,入木三分,正中一行大字:
“近故友游侠阴魂不散的之佳城”
无名无姓,仅有外号,是谁做的呢”。
墓衔左下方,刻了数行小字,仿古诗歌体,看来象是墓铭:
“有游侠兮,阴魂不散,为正义兮,暴骸道旁。彼强梁兮,气焰方�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